紀大路小小吃了一驚,待回過神來,有種強烈的「等了好久,終於等到這一天」的鬆弛感。
紀大路不知搖光閣多久盯上紀家的,但從他知道並加入開始算起,都有足足三四年之久了。用這麼長時間去做一件事,哪怕熬也該熬出來了呀。
搖光閣就是一直按兵不動,要求他等!等、等、等他娘親哩!
紀大路都懷疑,是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爛……
現在寧棠直言明天動手,包括紀大路在內的眾人都有一種踏實感,反正不用再被一件事給吊在半空裏不上不下了。說真的,那滋味真不好受。
寧棠等人來了多日,早已了解情況,行事方案準備了不止一套。
如今敲定下來,把具體方案裏面和紀大路有關的部分,無微不至地一一相告,讓他為接下來做準備。
紀大路赫然是方案里最關鍵的一環,所擔當的任務當然不輕。
光是一一詳解都用了好一會,又花不少時間和紀大路反覆對照,確保紀大路清楚自己動手之後應該做什麼,以及接下來的每一個步驟和細節。
到紀大路離開,房裏又歸於平靜。
寧棠莫名地嘆了口氣:「這是個人才。」
「儘管武道天賦不算多出色,可他是個聰明人。我見過的所有年輕人當中,他屬於很少數那一部分之一,有心計,有頭腦,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能不太在行修煉,可若是把他放在合適的環境,必定如魚得水。」
計赤沒想到,寧棠突然對紀大路做了個這樣出色的評價,頓時吃了一驚,還以為寧棠對自己說話,連忙問道:「什麼環境合適他?」
後堂飄來淡淡一句:「後宅的勾心鬥角、家族的爭權奪利,官場的爾虞我詐。」
邱丹朱撩開門帘,慵懶中透着一縷自然而然的貴氣,面上流露着輕蔑:「堂堂武修士,卻滿腦子心機,挖空心思整日琢磨這揣測那,偏偏沒有一分心思用到武道上面……如此之人便是成就真脈境,也斷然成不了煉神境,更別去想更高!」
寧棠啞然,竟難以反駁,隱隱覺得有一定道理。有心計有城府不是壞事,可心思完全不放在武道上,那就確實太不應該。
不過,寧棠到底有點欣賞紀大路,想試着挽回一點什麼,頓時話鋒一轉:「我們應該告訴他,千變鏡的偽裝很難瞞得過九脈強者的眼睛的……」
一旁的計赤微微一愣才轉過念來,瞬間震驚得微微張開嘴,什麼?!千變鏡的偽裝騙不過九脈強者的話,那豈不是……豈不是……計赤登時汗津津的。
邱丹朱淡淡對寧棠道:「能矇混過關,是他運氣好。混不進去,就算他倒霉。」
「前輩,這……這樣恐怕不太……」計赤臉色發白,他們可是向紀大路和紀有緒許諾了一大堆呢,這還沒過橋就想着抽板,也太不合適了。
話沒說完,邱丹朱轉面不含情緒地看他一眼,計赤立刻汗水潺潺,剩下的話怎都說不出口。邱丹朱這才不急不緩道:「他沒加入搖光閣。聽你們說,我們的人接觸他有三年多了,迄今為止他仍然不是自己人。」
寧棠、計赤都明白言下之意:紀大路是外人!
邱丹朱豎起三隻手指,淡漠道:「他既不是蘇見信,亦非都長安,更不是紀崢等天才,有什麼資格挑挑選選,靜待他用三年多來做決定?我來告訴你,誰值得三年,至少朝氣榜前三十位!」
「朝氣榜第二的夏寧,值四年。」
「榜首蘇見信,值五年。」
「都長安、紀崢、師雲翎這幾個天才,隨意一個我都願意給他五年做決定!」
而紀大路呢?足足三年多,到現在都沒有真正加入搖光閣。
寧棠計赤無言以對,在昭陽幾個月,他們也知道,三年前紀大路修為還強過紀崢,如今紀崢早已九重,紀大路僅為六重。而且紀崢中伏擊的情況下能一個反殺三個九重,然而十個紀大路加起來都不夠一個九重殺。
紀大路渾身上下除了那份心計,就沒有一點能和紀崢、都長安、師雲翎等人相媲美的。確切的說,根本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邱丹朱淡淡然,沒把紀大路放在心上,道:「對一個不信任我們的外人,無須認真。」
「這個外人現在的最大價值,最好是矇混進入明風閣,拿到東西。如果不能,至少可以讓我們確認紀家明風閣的具體方位。至於他個人生死……」
「……那就生死有命,富貴在他!」
說完,邱丹朱開始交代各種事:「紀家這邊的佈置要安排好,另一邊也要準備妥當……」
寧棠內心微微一聲嘆息,他雖有些看好紀大路的頭腦,但還是不得不說,紀大路完了。
只要紀大路去到明風閣,必然完蛋。
…………
行事在即,寧棠等人當然不可能讓紀大路去別的地方。
由於寧棠等人所在的房子不夠大,紀大路被一名高個九重武者帶到不遠處另一座租用的院子裏,準備在這裏湊合一晚。
高個武者問道:「你決定冒充誰?」
「紀友寧!」紀大路毫不猶豫把過去幾個月費盡心思結交的朋友給賣掉:「他家住址是……他喜歡喝酒,每次出來都要喝到夜晚。這個時候,他不在家,就在外喝酒。」
他一副關切的樣子叮囑道:「對了,抓他的時候,別驚動其他人。」
小人!這高個武者嘴角微微一扯,克制着內心的輕鄙:「放心,不會驚動任何人!」
當高個武者轉身離去,紀大路表情立刻沉下來。寧棠、計赤居然提都不提派人跟蹤他的事!
還有這個院子什麼時候租用的,他完全不知情!
可紀大路也清楚,事到如今,他別無選擇。
幸好,搖光閣也需要他!
就算想過河拆橋,怎麼也得他進入明風閣之後才幹得出。
「等着!待我進入明風閣,拿到秘籍和寶物,形勢就將逆轉。到時候,我說了算!」
此時此刻,紀崢在酒樓上遙遙瞥一眼紀大路進入的院子。其實從這裏最多只看到那個院子小小一角,但好在可以看到長街,可以觀察到紀大路沒有離開過。
沒人知道,紀崢食不知味,腦海里像燒開鍋了似的,將一個個疑點湊在一起,隱隱有一個答案在心裏呼之欲出。
沉吟半晌,看了看暗下來的天色,紀崢放下酒菜錢立刻就走。
天上又下起了毛毛細雨,紀崢一路狂奔來到布穀醫館,像旋風一樣沖入,把正在收拾藥材的布穀嚇了一大跳。
不等他說話,紀崢就急促道:「布穀,趁着城門沒關,趕緊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