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覺得這人說的是真是假?」
李浩宇想了想,搖搖頭,道:「不清楚,屬下對這人了解不多,沒辦法確定。」
徒元奕笑了笑,道:「靜安就是太正經了些,不過是私下猜測,就當是開個玩笑而已,本王又不會怪罪你,說說又何妨?」
李浩宇臉色嚴肅,並沒有因為徒元奕說是開玩笑而放鬆下來,他反而很鄭重的思考了一會兒才道:「屬下覺得他說的是真的。」
「理由呢?」
「王子騰與胡、李二人不和乃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現下有了抓住這二人把柄的機會,王子騰絕對不會錯過,不論賈薔說的話是真還是假,即便是假的,王子騰也絕對會把假的便成真。這賈薔不是個愚笨的,他應該很清楚這一點,王子騰弄虛作假的事情若是鬧了出來,他大可以把責任都直接推到賈薔身上,王子騰最多一個查驗不明的罪責,無關痛癢,可是這對於賈薔而言便是覆滅之災,所以屬下猜測賈薔無論如何都不會冒這個險,他的手上必然是有確切的證據才敢說這話,甚至,這話可能是他故意說出來的。」
徒元奕點點頭,道:「我原還以為這賈薔是在說大話呢,聽你這一分析,倒有幾分道理。」
「這些勛貴子弟又有幾個是愚笨的呢?哪些紈絝之弟胡鬧也多半是家人寵出來的,他們自覺有家中罩着無所畏懼,方才胡天海地的,要真論起來,他們可比那些寒門子弟滑多了。」
「這倒是,我還真見過幾個自以為自己是十年寒窗苦讀,聰慧才智遠超這些紈絝子弟,而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更有甚者想把這些紈絝子弟作為他們的踏腳石好揚名立萬,到最後卻被這些紈絝子弟耍弄的狼狽不堪的也是有的。說到底,這些紈絝子弟再不成器,也是家中大人耳濡目染養出來的,只不過聰明沒用對地方罷了!」
「說起來還是皇家心胸寬廣,記着這些人祖輩的功績,只是也太過優容這些勛貴了,否則這些人哪裏那麼大的膽子呢!」
李浩宇不動聲色的拍了個馬屁,徒元奕哈哈一笑,道:「到底是跟老祖宗一塊兒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咱們徒家能坐穩江山也有他們出的一份力,如今優待他們也是應該的。」
「報君恩,為君分憂,這是臣子的本分,哪裏值得皇家記得這麼深,說到底還是君王恩厚啊!」
「好了,這話說出來父皇絕對愛聽,說給我卻是浪費了,咱們還是來說說這賈薔吧,你說他是故意說出來給亡人聽的,你覺得他有什麼目的?」
深知他這位主子在對待勛貴的態度上並不像他表現的那般友好,李浩宇識趣的順着王爺的話轉移了話題:「這卻超出屬下的猜測範圍了,若是王爺有興趣,屬下回去讓人查一查這賈薔,再來回稟王爺。」
「也好,那咱們就先聽聽,這賈薔手裏的證據究竟如何吧!」
「是,王爺!」
聽到賈薔脫口而出的話,王仁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他強制壓抑住心中的激動,不動聲色的又給賈薔倒了杯酒,話里卻帶着懷疑的味道:「安寧這話說的是真的,我確是不太相信,這閉關鎖國乃是太祖定下的國策,胡李二位閣老一向是態度明確的支持這項國策,哪裏會私底下下違背太祖的話呢,更何況若是胡李兩家插手海貿,為何非要反對開關呢?」
察覺到王仁的懷疑賈薔的情緒激動起來,他大聲嚷着道:「王哥,這可是你錯了,你以為這兩位閣老像表面那般忠君愛國嗎?說到底,他們之所以這樣陽奉陰違,也不過是為了利益二字,你想一想,若是開關之後任何人都能夠插手海貿,這齊周兩家所能瓜分的利益是不是要少了許多。反而閉關鎖國之後,將那些沒有背景的商人擋在門外,而能夠進去的都是那些有大背景的,可要論起來,這世上還能有誰能大過兩位閣老的背景呢?」
王仁想了一下,道:「我還是覺得不大可能,你想一想這事要給查出來,這兩位閣老可是明目張胆的違抗聖旨,這可是要抄家的罪名,那海貿能有多掙錢,哪裏值得兩位閣老冒這風險呢?」
賈薔哈哈大笑,笑過之後這才道:「哎呦王哥,這話說出來可笑死我了,誰說閣老不能冒風險,無非是利益大小而已,你看看前朝,為了不讓朝廷給地主收稅,哪怕國事糜爛,咱們大青兵馬直入關內,亡國在際,那些地主不還是不肯讓皇帝家加稅嗎!那些前朝的大臣難道不知道國朝覆滅之後,他們會面臨什麼危險嗎?可為了自己的利益,還不是讓前朝的皇帝去死了!王哥,你可別把那些大臣想的太好,他們口頭上掛着什麼忠君愛國,說到底也不過是為自己的行為貼上一層護身符罷了!」
這話不僅王仁同意,連隔壁的徒元奕也不由得點了點頭,倒是隨侍在徒元奕身邊的幾個屬官忍不住變了臉色,他們不由得在心中暗罵起賈薔,這話私底下說說也就罷了,如何能說給王爺聽呢!
他們卻忘了,對於賈薔來說這正是私底下,他們又不知道王爺就在隔壁偷聽!
「安寧這話我卻是同意的,我最討厭那些文官,表面上一副聖人模樣,私底下卻是男娼女盜,不過這海貿的利益到底有多大,能讓兩個閣老都冒險?」
王仁知道海貿賺錢,可他卻不知道海貿有多掙錢,而這個利益大的,讓兩位意見相左的閣老不得不聯合起來,共同推動皇帝制定一項國策,並且還陽奉陰違,違背這個國策。
賈薔在心裡冷笑一聲,王仁只怕是忘了,閉關鎖國,這項國策原本就是胡李二人還未官至閣老時慫恿皇帝制定的。
當時胡李二人可是一向面不和,心也不和,他們二人能同時提出相同的建議,當時可是驚呆了所有人。可是誰又知道,能夠讓這兩個政見完全相反,形同水火的兩人,摒棄前嫌,聯合在一起的,正是這驚人的利益呢!
「王哥可知周齊兩家去年一年單在海貿上的進項有多少?」
「有多少?」
王仁對此十分感興趣,想必這一定是一個驚人的數目。
賈薔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伸出了五個手指頭,王仁大吃一驚,忍不住也伸出了自己的五個手指頭,驚訝的道:「難不成是五十萬兩?」
這的確是個大數目呀,就王仁所知去年王家所有的田地和鋪子一共也就收入了不到十萬兩的銀子,這可是王家收入的整整五倍啊!
想到這裏,王仁心中一熱,現在藉助賈薔的手他們王家也插手海貿,想來明天王家的收入能夠翻一番吧。
「不,不是五十萬兩,而是五百萬兩!」
賈薔輕輕地道,然後他看到王仁臉上目瞪口呆的表情,滿意的笑了笑,越驚訝越好,這樣,王家才有鬥志去鬥倒這兩位閣老。
「撲騰」一下,王仁跌坐在地上,可他卻顧不上疼痛,而是立刻爬起來,握住賈薔了手臂,顫抖着聲音道:「是五百萬兩,我沒聽錯?」
「是我聽錯了嗎?我怎麼聽到賈薔說是五百萬兩?」即便是冷靜如徒元奕也忍不住出聲詢問他身邊的李浩宇,要知道去年國庫也不過才收上來五百萬兩,這可是頂得上大青朝一年的收入了!
李浩宇也被這個數字真的有些恍惚,「真的,屬下也聽到了!」
徒元奕愣了一會兒,突然笑道:「看來咱們這兩位閣老還真是忠心吶!」
聽到徒元奕的笑聲,跟着徒元奕身邊的幾個侍從官都反應過來,趕緊跪了下來,這兩位閣老還真是大膽吶,果然是錢帛動人心,他們連命都不要了嗎!
「王爺息怒!」
「呵呵!」徒元奕笑了兩聲,心中的怒火怎麼也壓不住了,他忍不住將桌子上的茶盞碟盤一股惱的摔在地上,這兩位閣老還真是忠義啊!
想到到這幾年大青災情不斷,為了賑災,便是皇帝也要省吃儉用,後宮不斷縮減用度,他們這些皇子用餐不敢超過五個菜,可是即便這樣,也幾乎將整個,國庫都翻了個底朝天,才勉強湊出賑災需要的錢款。
也因為籌錢耽擱了時間,以至於,許多災民都無辜受難,而就在皇家為了錢款急得焦頭爛額之時,這兩位只是自詡忠誠的閣老卻默默的隱瞞了這樣一大筆收入。
他們但凡有一點想着忠義二字,也不會,把這件事瞞下來,若是皇帝知道了這世上還有這樣一大筆收入,必然會大開外阜,哪怕是少收些稅,也能緩解皇家的危急。
這就是備受皇帝信任,天下人人讚揚的忠義之臣吶!
越想越怒,可是這怒氣蓬勃之下,徒元奕反倒有些心灰意冷起來,他想起自己往日一向看不慣勛貴,與文官走的十分近,對勛貴態度上頗有些不耐煩,現下看來卻是他錯了,這些文官離了他們徒家,他們還照樣能夠侍奉新朝,反倒是這些勛貴,他們的富貴榮華都牽掛在徒家人身上,他們才是天底下對徒家最忠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