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軍隊慣例,軍隊開拔要發開拔銀,同時外出行軍作戰還有行糧。聚集在保生堡的各支兵馬,既有衛所軍也有鄉團還有縣中的三班捕快和民壯。可是不管如何,這開拔銀和行糧的舊例是少不得的。
按趙誠的部署,這次他們要調動一千五百人馬前去圍剿**子的老巢。雖然之前九頭鳥百餘人就殲滅了**子率領的五十三名悍匪,可是趙誠明顯還是覺得穩妥更重要,或許是明軍普遍的戰鬥力低下,讓他不得不保守一些。
不過一千五百人數量是足夠了,可要調動他們也是得不少錢的。
「每兵開拔銀一兩外加行糧四斗。」
賊人老巢相距不到百里,官兵出動兵力四倍於賊,可開拔銀和行糧依然一點不能少。
最後決定,這一千五百兩的開拔銀和六百石的行糧開支,將由八縣分攤部份,再由各縣鄉紳和商鋪助捐一部份。總之,這次出兵是為了剿滅滅絕人性的**子等悍匪,是為了大家的安全。
散會之後,劉鈞就先領到了梅之煥賞下的一千二百兩銀子,那是之前他承諾的每人賞銀十兩。九頭鳥有一百零九人,不過梅之煥直接按他們一百二十人下發賞賜。
趙誠賞下的那二百兩銀子劉鈞也拿到了。此外陸知縣也代表縣裏,給九頭鳥發了一百兩賞銀。
一千五百兩銀子進帳,加上之前的繳獲的八百多兩銀子,還有價值五百多兩銀子的金玉首飾綢緞等,這次的收穫不菲。
不過這前對九頭鳥隊員們頒下了賞格,殺、擒一賊賞銀二十,頭目四十,匪首一百。五十三個賊,賞銀就得發出去一千餘兩。另外梅之煥的那一千二百兩銀,也得每人十兩發下去。
如此一來,三千兩的收穫,最後能餘下千兩左右。
也還是大賺了一筆,尤其是他們還繳獲了五十三匹好馬,還有一批兵器。
對於他們的這些繳獲,不論是梅之煥還是趙誠,都沒有提出上交的意思。這算是他們九頭鳥的戰利品,全歸他們所有,雖然有人羨慕,但沒有人提出異議,這是九頭鳥自己拼命換回來的。
「把隊員集結起來,現在就把所有賞銀髮下去。」劉鈞知道戰士們都在等賞賜。
「現在就發?」
「嗯,現在就發,發下去後,我們可以再幫他們保管起來,等這仗打完,再讓他們領回去。這賞銀拿到了手,大家才會心裏踏實滿足。」
「那好吧。」李春江沒有反對。
隊員召集起來,劉鈞把幾箱子銀子讓家丁抬到隊伍前面,打開,一片銀光燦爛。
「現在,發賞銀!」
隊員們看着那一錠錠的銀子,都不由的激動起來。大家其實早就在默默計算着自己的賞銀了,個個患得患失,生怕最後隊長反悔,這銀子拿不到了。畢竟大家計算下來,每個人都有好大一筆賞錢。
「現在,先發第一筆賞銀,這是梅公給大家的賞賜,每人十兩,一視同仁。叫到名字的,上來領賞畫押。」
「左旗甲隊左伍伍長常安!」
「到!」
「這是你的銀子,十兩,收好,這裏簽字。」兩個五兩的小銀錠從箱中取出,然後放到了稱上稱重,讓常安過目。
常安激動的手都在發抖,眼裏全是那十兩銀子。他還從沒有擁有過這麼多銀子,從沒有過。
「傻笑什麼,簽字!」劉鈞笑罵道,引來一眾隊員們的鬨笑。
隊員們一個接一個的上來,領銀子簽名,不會簽名的按手印畫押。
「那邊在幹什麼啊?」
「發銀子呢,一人十兩!」
「開拔銀不是一人一兩嗎?」
「那是九頭鳥馬隊,人家發的不是開拔銀,是梅公給他們的賞賜,每人十兩呢。操,老子要也是九頭鳥馬隊的就好了,十兩銀子,都抵我他娘的一年的餉錢了。」一個其它隊的鄉勇羨慕的說道。
「可不止十兩呢,我聽說他們隊長之前許諾殺一個賊子就有二十兩賞銀,一個頭目四十兩,一個匪首一百兩呢。聽說有個走了狗屎運的傢伙,一人就殺了三個,還有一個是匪首**子,他娘的,他一人就有一百四十兩的賞銀,哦,這還又有十兩呢。」
「他娘的,都是鄉勇,怎么九頭鳥這麼牛逼呢!」
「那是當然,你也不看看那是誰家的馬隊,那可是李家的馬隊,春江公子親自組建的,聽說前後不過月余,已經花了一萬多兩銀子了。」
「你們知道那個劉隊副是什麼來頭嗎?」
「我聽說好像是麻城一個秀才的兒子,原來在黃州衛武學裏是武生呢。」
「不可能,一個秀才兒子,怎麼可能,我估計可能是鎖口河劉家的吧。」
無數人羨慕的看着九頭鳥馬隊的隊員一個個上前領賞,簽字按手印,然後就領着兩個銀錠下來。
「下面,是昨夜戰鬥的賞錢。事先說明,現在要發的只是昨晚的斬殺擒獲賞錢,至於作戰表現功勞等,要等下回頭再計算,到時會另有賞賜。現在只發首級軍功賞賜。」
「張冬狗!」劉鈞大叫一聲。
冬狗子立即挺胸抬頭,「到!」
「九頭鳥右旗鳥銃手張冬狗,在興安寺剿匪一戰中,表現出眾,一人斬獲二賊和賊首**子,現在,特賞賜白銀一百四十兩,以酬其勇猛。張冬狗,上來領賞。」
冬狗子往前面走去,可腳都有些在打抖。一百四十兩啊,剛才拿了十兩銀子在手裏,他就已經激動的心砰砰直跳了。現在要領一百四十兩,雖然他自昨晚戰鬥結束後,就一直在念着這個數字,甚至今天大家休息時,他都根本睡不着。
腦子裏一直就閃着一百四十兩這個數字,一百四十兩,好大一筆錢啊。買房、買地、娶媳婦!能做的事情太多了,現在,錢就要發到他手裏了,他還有些不敢相信。
「這裏按手印畫押。」
冬狗子有些機械的把剛才領賞時的動作又重複了一遍,然後伸出雙手,把幾個大銀錠捧在了手裏。一百四十兩,將近十斤重。
這份量重的有些超過他想像,他從沒有想到,一百四十兩銀子居然這麼沉。一不小心,一個銀錠掉下去,一下子砸到腳背上,痛的他直咧嘴。
引來了一眾隊員們的哄堂大笑。
更有在旁邊圍觀的其它隊的鄉勇大喊,「兄弟,你要是覺得銀子多拿不動,兄弟我幫你拿,我不嫌重!」
「哈哈哈。」
張冬狗已經激動的找不到北了,彎腰去撿銀子,結果一彎腰,又掉了幾錠銀子下去,滿地滾着,他急忙去撿,撿了這塊,又掉了那塊,最後還是隊友們幫他撿起來。
銀子還在發,後面又發了一兩的開拔銀加上四斗的米。
冬狗子的懷裏抱着滿滿的銀子,腳下還裝着一袋米。一共一百五十一兩銀子,六十斤大米。
他甚至在想,這明天要開拔了,他怎麼帶着這麼多的銀子和大米啊。想存在這裏,可又沒有熟人,他為此滿頭煩惱。
他從沒有想過,原來他也會有為錢多而煩惱的時候。
最後還是劉旗總讓大家把領到的銀子和大米都存到他那裏,登記起來,等剿匪歸來後,再領回去。雖然冬狗子相信劉旗總,可還真有些捨不得把銀子再交出去,猶豫了許久,最後才依依不捨的把銀子抱到前面登記交上去。
「這個劉繼業還真是有意思。」
九頭鳥這邊發賞銀的情況,兵備道趙誠也看到了,看到其中一個小鄉兵,居然真的領到了一百五十一兩的賞銀,而沒有剋扣半分時,他不禁驚嘆。朝廷的軍隊,就算是最精銳的關寧鐵騎,都不敢說沒剋扣。可九頭鳥一個鄉團,卻真的做到了沒半分剋扣。賞銀說多少就發多少,不拖不克,真是難以想像。
劉鈞把賞銀髮了下去,又收了回來,雖然銀子最後還在他的手上,可九頭鳥隊員們的士氣卻越發高昂起來。大家也不用再一直惦記着賞銀會不會真的發給他們,現在好了,雖然銀子發了又交上去了,但那只是他們的銀子暫時存放在劉旗總那裏而已。
劉鈞把這些銀子,連帶着剩下的那些銀子財物一起送到梅之煥那裏,讓他幫忙暫時保管,另外那幾十石米的行糧,他也都暫時存在保生堡。昨天出兵時每個隊員攜帶了三天的口糧,基本上沒動。明天出兵繼續帶着這些就行了,發下來的行糧不用背着。
把糧食送去倉庫的時候,劉鈞遇到一夥婦人,正是九頭鳥隊從興安寺救回來的那伙。這伙婦人坐在牆邊,滿臉的麻木。劉鈞知道,這伙婦人並不是林家寨的,而是賊人洗劫了另一個村子搶來的年輕婦人。
這些人被解救出來時,都已經被賊人凌辱過了。對於一個大明的婦人來說,**於賊手,也就意味着很難再回到家裏去,回去了,家裏人也很難接受她們。現在的她們,有家難回。
劉鈞很痛恨明代的禮教,滅絕人性。可他卻難以改變那些婦人家人的態度。
一個站在一邊守倉庫的老蒼頭嘆了口氣,「真可憐,有好幾個想要自盡,好不容易才阻止,現在還得專門看着她們。」
「通知她們家人了嗎?」
「沒有人願意說出家人名字和地址,她們知道,說出來,家人也不會來接她們的。」老蒼頭嘆道。
劉鈞無法坐視這群可憐的女人自生自滅,他走上前去,對她們道,「我知道你們現在想什麼,你們有家不能回,心如死灰。可我覺得,你們就算回不了家,也可以繼續活下去,起碼為自己而活。你們若沒地方去,可以在這裏等我,等我剿滅賊人歸來,你們可以跟我一起走。」
「去哪裏?」有一個高瘦的婦人問,看樣子,她也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也許還有兩三個年幼的孩子。
「你知道我們是九頭鳥馬隊,軍營里不能有女人。不過我打算在軍營駐地旁邊買個院子,你們可以安置在那裏,平時為九頭鳥的弟兄們洗涮縫補衣物。以後我們也許還會弄個被服坊、火藥作坊什麼的,到時你們也可以幫我們做這些事。我們會給你們酬勞工錢,你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賺錢活下去,一起生活,互相幫助。也許等過些時間,你們的家人你們的父母、丈夫就能接受你們了,你們就可以重回家中。」
「真的還可以再回去嗎,我想我的孩子!」一個婦人哭泣着問道。
「當然可以,但也許不是現在,可能會需要一些時間。在此之前,你們得安置好自己,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