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夢閣內。
蘇若涵單手托腮,陷入了沉思。
晉王殿下是她兒時的玩伴不假,他們的感情很好,但是對於蘇若涵來說,也只是兒時那段時光,並不能算什麼。
晉王十歲那年,親眼看見父王下旨斬殺了他的母妃劉氏,那個時候他才十歲,還是一個孩子,從那之後,他性格變的乖張怪異,後來出宮到了蘇府遊玩,遇見了在後院翩翩起舞的女孩,那是自從母妃死後,他第一次笑,從此之後,他便一有空就來蘇府,找若涵妹妹玩。
蘇府上下不止一次次傳說晉王殿下和三小姐好般配,只是蘇景洪呵斥了多嘴的下人之後,府中再無人敢議論了,所有人眼中,他們如此天造地設地一對,即使有人議論紛紛,流言四起,但是這些並沒有影響許璟皓和蘇若涵之間的感情。
時光飛逝,兩個經常在一起玩的孩童,漸漸長大,男的越發俊俏,女的芙蓉似水。
「若涵妹妹,你知道嗎?我夢裏有你,就算我在哭,也不希望任何人叫醒我。」
那一年,她十一歲,懵懵懂懂,他十五歲,有了心思。
歲月如歌,繁花似錦,她依舊是蘇府庶出的三小姐,人前被尊重,人後被議論,他被冊封為晉王殿下,擁有自己的封地和府邸,但是他,人前是殿下,人後是傀儡。
「皓哥哥,就算你什麼都沒有了,我也還會是和你一起玩的。」
那一年,她十二歲,笑意盈盈,無憂無慮,他十六歲,翩翩公子,滿眼溫情。
時光轉眼即逝,變的面目全非,蘇丞相在朝中地位穩若泰山,開始阻止了沒有任何前途的許璟皓,阻止兩人相見,就算是晉王殿下也無力回天,開始了飛鴿傳書。
「若我所有的深情你都懂,那就別辜負。」
那一年,她十三歲,打算不再回信,就此了斷,他十七歲,面對佳人杳無音訊,傷心欲絕,變得城府頗深。
白駒過隙,紛紛擾擾,她娘親突然薨斃,她傷心欲絕,哭的肝腸寸斷,從此蘇府便再也沒有她的一席之地,淪落為奴。他為了兩國交好,迫不得已娶了鄰國公主,從此錦衣華服,拜了天地,人前顯貴。
「陪我騎馬走天下之人,只能是你,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那一年,她十四歲,參加他的婚禮,他十八歲,人山人海的賓客之中,遙遙相望,淚眼盈盈。
這一切看似讓人心疼的美好,竹馬青梅,單純無知,可是也不盡然——。
她欠了他!
「姑娘,夫人有請。」碧蓮俯身一拜,打破了她的沉思。
她方才回頭,盈盈一笑,道:「知道了,我這就去。」
許秋水的內堂。
此刻許秋水正在輕紗飄飛的內閣繡花,飛針走線,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她的側臉如幻如夢,讓她迷離的眸光又攏上了一層淡淡的雲霧,看不真切。
「若涵來了。」
「夫人。」蘇若涵盈盈一拜,微笑道:「不知夫人,叫我來何事?」
「你過來看這幅繡品如何?」
蘇若涵起身,朝着那滿目繁華的繡品看去,果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一副《滿春》盡顯桃園景色。
「滿園春色,猶如仙境,尤其是這兩朵牡丹,花開並蒂是好兆頭。」蘇若涵真心地說着。
「呲——」
一柄銳利地剪刀,從中硬生生地掛斷了這幅繡品,轉眼之間,《滿春》變得蕩然無存,這剪刀更是從兩朵並蒂的牡丹之間生生劃開。
「這?」蘇若涵並不懂許秋水為何毀了這幅繡品,不由皺眉。
「你見過晉王殿下了。」許秋水並沒有回答她,而且顧左右而言他。
「是,我見過了。」
「聽說你們之前的感情很好,人後總是喊他皓哥哥,璟皓每每和我說起此事,滿眼儘是笑意,你知道的,璟皓從來都是不苟言笑,他能會心一笑,也實屬難得了。」許秋水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只是人前的晉王殿下,你知道多少,人後的許璟皓,你又了解多少,他對你的心思,你可知道?」
蘇若涵心中一絲涼意,卻不知道如何回復,但是她一直目光咄咄逼人,讓她不得不正視。
「那只是兒時,孩童時期的事情,誰還記得那麼清楚。」
許秋水臉色越發僵硬,卻只是淡淡一笑地說:「蘇若涵,若我有心成全你們呢,那段情誼斷了實在是可惜。」
「若涵聽不夫人言下何意?」
「你果真狠心,願意放棄?」
「若涵心再狠,也狠不過您。」
「此話怎講?」許秋水目光有瀲灩之色。
「夫人口口聲聲說我娘助你,與其說幫你,不如說給了你一條操控天下大局的謀路,算算時日,夫人被賜毒酒那年,想必是有意染指南國江山,朱王之亂!先皇欲除之而後快,所以才有了那杯毒酒。」
許秋水的臉色越來越冷,眸子中也有一絲殺意。
她裝着看不懂的樣子,繼續道:「夫人和莊主感情深厚,但是對於若涵來說,想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進香遇山賊,多可笑的說辭啊,誰人會信?不過是夫人和沐璟天密謀的事,呵呵,與其說密謀,不如說夫人給自己找了一條萬無一失的退路,南國密謀不成,也可話一段江湖的韻事。」
「你還知道什麼?」許秋水語氣十分冰冷,眸子中閃過一絲精光。
「若涵不知道什麼,前朝和江湖之事,若涵也懶得去想,不過夫人下毒謀害莊主的事,恐怕山莊內除了你無人所知吧。」
「胡說!」她一把掀翻了桌子上的瓜果點心,厲聲道:「若我謀害莊主,怎麼會請你過來,給莊主治病。」
「這恐怕就要問夫人您了。」
「你……」許秋水氣的怔怔看她,突然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夫人,想必您是累了,若涵也不打擾了,先行告退了。」
蘇若涵直接轉身離去,她當然不敢殺自己,若她知道自己在許璟皓心中的地位,她就不敢動手,讓她來無非就是像是給許璟皓一個交代,他們兩個不過是想共同完成一件大事,南國的天下!
下毒謀害沐璟天,多麼可笑啊,多年以來的夫妻情分都可不要,她野心勃勃,要的只是南國的天下,當年密謀失敗一事,仍然沒有打醒她,如今她一步步建造了一切,只是為了掀翻當朝,成為最後勝利的人,她還真是處心積慮啊!。
蔓藤山莊五年前早已經落入她的手掌之間,她步步驚心,巧妙設計,以色侍人,沐璟天,哼,不過是她一個踏板,如今蔓藤山莊雖然是江湖中的幫派,可是內閣之內,卻少不了朝廷中人,成為了一個秘密謀士絕佳地點,朝廷中人當然不會想到,江湖之中有她許秋水,自古以來,江湖朝廷兩不相擾,平安無事,也是正是許秋水所看重的!
許璟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恐怕答案已經很清楚了,三皇子在宮中並不被看好,和親之事也讓他的心死了一回了,恐怕南國朝堂之事,他並不在乎,非也,他恨不得玩弄於鼓掌中。
牡丹亭內。
沐長卿和正清仿佛說着什麼,兩個人神采奕奕,一旁的碧蓮卻靜靜地站在他們身後,藏在假山之內。
若非蘇若涵站的有些遠,她也不會發現碧蓮竟然偷偷看他們,只是她看的是誰?是不可一世的少莊主沐長卿,還是正氣凜然的偏偏公子正清?
看她眼中柔情四起,脈脈含情,雙眸似乎溫潤如三月桃花,妖而不媚,這典型是小女兒心態。
蘇若涵卻淡淡一笑,不管她心中,中意的是誰,就怕這段感情始終無疾而終。
「你們聊什麼呢?」蘇若涵快步走向涼亭,笑語嫣然。
沐長卿一看是她來了,不禁皺眉,冷聲道:「你過來幹什麼?」
正清卻淡淡一笑,俯身拱手一拜,道:「蘇姑娘。」
兩個男子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這麼一看卻也難分勝負,一個凌厲如利劍,一個柔情似軟鞭,一剛一柔,都各有秋色,這是不好分兩個人誰更優秀一些。
「怎麼,你少莊主來得,我就不能來了?這蔓藤山莊什麼時候起的規定?」蘇若涵不生氣,反而故意用話頂回去。
正清在一旁連忙說合,道:「沐師兄並沒有其他意思,他只是……」
蘇若涵連忙出聲打斷他的話,懨懨道:「他只是目中無人,自大狂妄,欠缺管教!」
果然一語就已經惹怒了沐長卿,他俊眉一挑,咬牙切齒地呵斥:「蘇、若、涵!。」
正清卻在一旁哭笑不得,打算看熱鬧,這沐師兄什麼時候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給搶白的無話可說了,真是有趣,眼中笑意更勝了。
蘇若涵看了看臉色煞白沐長卿,擦着他的肩幫而過,壓根就沒把他當回事,隨即坐在石凳上。
「沐長卿,我聽到了,你不要這麼用力地喊我的名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把你給氣着了呢!」
蘇若涵忽然朝着他嫣然一笑,沐長卿卻呆呆地愣住,迷失在她笑意之中,有那麼一秒的失神。
「沐長卿,你與其在這裏和我挑眉毛瞪眼睛的,還不如坐下,我和你說點正事。」
正清在一旁雖然還想繼續觀看,但是畢竟他們兩個人的話,他還是不方便聽的,所以俯身一拜,直接飛出了牡丹亭,留下他們兩個人。
沐長卿看正清離開,直接坐在石凳上,語氣冰冷,道:「你要和我說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