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園外,從恆店來的那條路邊上,高高低低的山峰連綿不絕。
凌晨2點多的此刻,楊奇已經不在蛇園裏面修煉,而是拎着一瓶酒,坐在一座小山頭上,就着夜間有些涼意的風,喝着酒,目光則始終留意着從恆店到這裏來的路上。
酒是好酒,風是好風,這樣的夏日夜晚,有這樣涼爽的夜風吹拂在身,比什麼都舒服,可此刻他的心情並沒有那麼好。
他這個時間之所以坐在這裏,而不是在蛇園靈穴那裏修煉,或者在房間睡覺,是因為大約二十分鐘前,他接到雪幸打來的電話。
「你女朋友倪文汐被譚家的人抓了,有三輛車,他們可能正往你那邊來,你要小心,其中有高手,我不是對手……」
電話里雪幸說了不少,但楊奇記住的卻主要就這幾句,尤其是「你女朋友倪文汐被譚家的人抓了」這一句。
他的擔心成了事實,這兩天他不去找倪文汐,就是怕這件事牽連到她,結果,還是牽連到她,雪幸之前還跟他說,譚家有譚家的尊嚴,不會牽連無辜,對倪文汐下手。
譚家的尊嚴呢?
說好的不牽連無辜呢?
楊奇默默喝着酒,心裏殺機卻已涌動,今晚譚家那些人不來則罷,只要來了,他就一個不留!
在他手邊,放着一把連鞘的長劍。
這把劍是李弘彥這個「太子爺」送給他的,沒開過刃,說是龍泉寶劍公司出產的精品。
之前無論是譚福、譚祿、譚蓮還是譚奎、譚壽,楊奇和他們交手的時候,都沒有用過兵器,因為那幾次不是對方找上他,就是守株待兔等到他,每一次楊奇都沒機會拿什麼兵器。
但今晚不同,今晚終於輪到他守株待兔,等着那些人來了。
所以,為了迎接他們,不失禮,楊奇把這柄未曾開刃的龍泉寶劍拿了來。
沒開刃不要緊,誰說沒開刃就殺不死人了?笑話!
當楊奇手裏那瓶酒快喝完的時候,終於看見前方來路上出現三輛車的燈光,雪亮的燈光刺破夜色,向這邊疾馳而來。
終於來了!
楊奇眼睛眯了眯,一仰脖子,將瓶中最後的美酒全部倒進嘴裏,隨即隨手將酒瓶放在腳邊,他拿起龍泉寶劍就身影一閃,迅速向山腳而去。
倪文汐早就醒了,那個黑衣人抱着她從樓上跳下去的時候,她就醒了,可是她出不了聲,因為嘴巴被膠布貼了,手腳也動不了多大幅度,因為她手腳也都被膠布纏住了。
只是一卷尋常的膠布,就把她困住。
此時,她滿心驚慌、恐懼,她知道自己在哪裏,因為那個黑衣人沒有蒙她眼睛,可是看得見又如何?看得見反而更讓她害怕,因為那黑衣人將她塞在車後備箱裏,後備箱裏很黑,還很顛簸,車子每一點顛簸,傳遞到她身上來的力量都能將她拋起、再落下。
眼淚早就出來了,又怕又委屈。
從小生活優渥的她,何曾受過這樣的罪?經過這樣的嚇?
她不知道這些人要把她帶去哪裏?綁架了她,是要勒索她父母嗎?應該是了!這些綁匪除了為錢,還能為什麼?那麼多人開三輛車子來,綁她總不會是為了劫色吧?如果是,這動靜也太大了些,這些人也太多了些。
沒有太多消息的倪文汐,只覺自己一顆心就像是海面上的一隻小球,海面起伏不定,她那顆心就隨着海面的起伏而起伏。
我會死嗎?這些人會撕票嗎?這些都沒有蒙臉,按照電影電視劇里說的,不蒙臉就是打算最後撕票的。
一想到這個可能,倪文汐就覺遍體發涼,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可是這時候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流淚,只能想爸媽、想姐姐,想那個人……
她兩天沒理那個人了,她心裏的氣本來還沒消,這時候卻什麼氣也沒了,此時此刻,她非常懷念那個人的懷抱,如果那個人現在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會緊緊抱着他……
……
三輛黑色轎車從山腳下的公路上疾馳而過,當最後一輛車從一棵大樹旁一衝而過的時候,夜色中一道寒光突然一閃而逝,如夜空中的流光飛舞,一閃而逝,下一瞬,砰一聲,寒光射在駕駛座的車窗玻璃上,玻璃沒有碎,但寒光卻有大半截射進車窗裏面。
車上另外三人吃了一驚,齊齊往駕駛座司機這邊看來。
車上四個人,開車的司機,以及另外三人,但此時吃驚的卻只有三個,是誰沒有吃驚?他憑什麼不吃驚?
答案是:司機!
他憑什麼不吃驚?就憑他已經死了行不行?
死人驚個毛!
當車裏另外三人看清那道寒光是一柄劍,並且這柄劍已經刺穿司機腦袋,從左邊太陽穴刺過右邊太陽穴的時候,三人齊齊變色。
「不好!有埋伏!!」
「快下車!」
「草!」
三人齊齊變色,齊齊驚呼着推開車門躥了出去,下一刻,轟隆一聲,這輛轎車一頭撞在路邊一棵大樹上。
大樹應聲而折,車頭瞬間癟了進去,但同時,這輛車也終於停了下來。
三個黑衣人兩男一女,此時狼狽不堪、心有餘悸地從公路上爬起來,前面那兩輛車此時大概是聽見後面這輛車的動靜,紛紛緊急停車。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兩輛車上先後有人下來詢問。
剛剛跳車的三人剛要回答,突然三人中的唯一女子驚呼一聲,下意識往後連退兩步,退到另外兩人身後才站定。
那兩人被她反常的舉動嚇一跳,同時皺眉往她目光方向看去,下一刻,他們也紛紛臉上變色,下意識想要後退。
可還是晚了!
楊奇的身影一閃而至,一掌一掌又一掌,接連三掌,眨眼間三掌都砍在這三人的脖子上,三人先後悶哼一聲,緊跟着先後倒地,一個撲倒在地、一個側倒在地,唯一的女子四腳朝天地仰倒在地。
三個人都倒出了自己的風格、自己的水平,仔細去看的話,說不定還能看出一點兒後現代主義的特徵來。
三掌砍倒譚家三個高手,楊奇看都沒再看這三人一眼,不緊不慢地走到撞樹的那輛車那裏,目光往車裏一掃,沒有看見倪文汐的身影,楊奇臉上不由出現一抹失望之色。
信手握住穿過玻璃、射穿司機腦袋的龍泉寶劍,一拔,就將寶劍拔了出來。
只有這麼多時間了!
楊奇剛把寶劍拔出來,前面兩輛車上下來的六個人,其中五個,就已經衝過來將他包圍,呈半月形將他包圍在路邊這輛撞廢了的車邊。
六個人中的最後一個,楊奇注意到是一個年過六十的灰發老者,楊奇之所以一眼就注意到他,並不是因為認識,而是因為這老頭比較愛裝13,其他五個都跑過來圍着他,就這老頭一個人不緊不慢地往這邊走。
不僅如此,這老頭還在眯着眼睛,眼裏泛着寒光地上下打量他。
不用問,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老頭是這一隊人里的頭!
否則不敢這麼裝13.
「楊奇?倒是沒想到你先在這兒等着了,一出手就又殺了我譚家四個高手,果然有點門道!」
譚銘上下打量完楊奇,陰測測地開口。
楊奇淡漠的目光從他們六人臉上掃過,又掃了一眼前面那兩輛車,那兩輛車裏也沒看見倪文汐的身影。
眉頭微皺,楊奇斂聲靜氣、側耳傾聽,總算聽見前面第二輛車後備箱裏有一個人的心跳聲,很微弱,剛才被發動機的轉動聲音蓋住了,如果不是斂聲靜氣、側耳傾聽,他都沒有聽出來。
微微一抖手中龍泉寶劍,將沾在劍身上的血珠抖落大半,楊奇擺出兩儀顛倒劍的起手式,冷然道:「別廢話了!你們來不就是想殺我嗎?正巧!我也要殺你們!與其在這裏廢話,還不如快點動手!」
話音未落,楊奇已經先出手,沒有任何禮讓的意思。
身形一閃,龍泉寶劍的寒光在夜色中閃過兩道怪異形狀的弧線,隨着楊奇沖向前方,被他從身邊衝過去的兩個黑衣人腦袋突然與身體分家,一個滑落向前,一個滑落向後。
當第三個黑衣人終於出劍,金劍金光閃出劍鞘的時候,楊奇手裏的龍泉劍突然唰唰唰幾聲輕響,劍尖如道士手裏的拂塵一般,迅速搖擺間,在此人胸腹間瞬息間劃出七八道深深的傷口。
痛得此人淒叫不絕。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楊奇一出手,譚家這邊又倒下三個。
剩下兩個中年男子和譚銘都是瞳孔猛然一縮,臉色驟變,兩個中年男子中,一個就是今晚之前讓雪幸狼狽不堪,差點死在他劍下的那個。
此時親眼所見楊奇厲害到這個程度,這兩名中年人鞘中金劍同時出鞘,一左一右,迅疾一劍向楊奇刺來。
這兩劍刺來的速度都是極快,從這兩人出劍的速度,楊奇就看出來這兩人的劍法修為不弱,姜到底還是老的辣!
楊奇心裏有一剎那的感慨,但這不是他留手的理由!他也不可能留手!
「叮叮叮……」
楊奇的龍泉劍瞬息間與這兩人的金劍交擊十餘次,其中還包含擊敗雪幸的那中年人使出的譚家金劍敬客三禮!
十幾劍後,一條筆走龍蛇般的巨大寒光劍弧突然撕裂夜空,這條在夜色中出現,看似書法家筆下的狂草筆墨一般的劍弧寒光,錯亂狂勁,卻殺意凜凜,其中一截劍弧寒光划過左邊那中年人的腰間,另一截劍弧寒光則穿透右邊那中年人的心口正中位置,穿過此人心口的劍弧寒光還在他身後延伸出去半尺多。
這是一條一米多長的劍弧寒光,在夜色中閃電一般出現,當它一閃而逝,消失不見的時候,空氣中好像還殘留着它剛才散發的光亮。
最後一絲劍弧寒光消失在楊奇手裏的劍尖上,楊奇的身形停下了,左邊的中年人上半身突然往前一撲,栽倒在地,下半身卻倒向後面。
右邊的中年人就是差點殺了雪幸的那個,此時他面色僵硬地緊捂心口,嘴裏血水不斷溢出,他身軀搖搖晃晃間,眼神慢慢暗淡下去,數秒後,噗通一聲重重撲倒在地,手中那柄金劍也摔出去一米多遠。
楊奇沒再繼續動手,此時他與譚銘的距離只有兩三米,很近!近到他們彼此都能隨時出殺招一招奪取對方性命。
此時此刻,楊奇面色依然冷漠,對面的譚銘臉色卻已經黑如鍋底,氣得雙手微微顫抖,如果不是他緊咬着牙關,此時他嘴唇都可能在抖。
在他眼前,近在咫尺,五個譚家高手短短几秒鐘就全部被殺,快得像砍瓜切菜一般。
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譚銘此時心底已經在發涼,他有點怕了,對面這個年不過二十的小年輕,劍法竟然如此快疾、詭異,他剛才使的劍法,他沒見過,甚至沒看清楊奇出劍的全部軌跡,太快了!快到他竭盡全力、睜大眼睛去看,眼睛都跟不上他出劍的速度。
「你、你這是什麼劍法?竟、竟比我譚家金劍還快……」
因為心神受到的震動太大,譚銘一開口竟然脫口說出了心裏話。
說出口來,他才後悔不及。
「兩儀顛倒劍!」
楊奇話聲未落,再次出手,這一次他的對手終於是譚銘!譚家的第三高手。
楊奇的劍依然極快,而譚銘的劍竟然也不慢,譚銘的金劍一出鞘,就是數十道劍光兜頭向楊奇劈來,楊奇這次沒有避,他手中的龍泉劍忽然變得模糊一片,但整個人的身影都像突然變細、拉長不少。
而同時,他身影四周的劍弧寒光卻突然多了數十倍,一截截看似凌亂詭異的劍弧寒光雜亂無章地遍佈他身體四周,將譚銘發出的劍光一道道崩碎。
兩儀顛倒劍,最大的特徵就是亂!
因為亂,所以對手預料不到下一劍的所向;因為亂,所以足夠詭異;也因為亂,它的劍光在黑夜裏就猶如一篇憤世嫉俗的狂草文章。
譚銘的劍道修為確實很高,但這場對決結束的卻依然很快,只見夜色中,一道道劍光崩碎,一截截劍弧寒光消失,全力出手的楊奇和譚銘身影瞬間交錯而過。
也僅僅是交錯而過,然後兩人的身形就突然都停了下來。
一道血線出現在譚銘眉心,血線很快延伸到他鼻樑正中,他眼裏的精光、殺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去。
當楊奇一振劍鋒上的血珠,歸劍入鞘的時候,譚銘也噗通一聲撲倒在地。
大戰一場,短短時間內連殺這麼多人,此時楊奇的額頭上卻一絲汗跡都沒有,如果此時有人伸手摸一摸他的皮膚,還會發現他遍體冰涼。
陰極境的戰力極強,但也會奪去他身體的溫度。
陰極境初成,否則他今晚對付這些人,絕對沒有這麼輕鬆。
(二合一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