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迪奧有何貴幹 第一百一十七章-薄暮之國的暴風雨08

    「能夠將這種事情直言不諱的說出來，迪奧小姐果然令人驚訝！現在的人不就缺少這種東西嗎？誠然，如您所說，我的存在有不少令人質疑的地方，我也在老闆的推薦下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但是沒有一個人向我提出過這種事情。他們只關心我是否像一個人類，迪奧，我想知道你的事情，我很好奇！」

    這個一人類心目中的「美」和「純粹」創造出來的少女，或許真有着那樣值得「斯卡爾」推崇的資本吧。艾維欣的笑容不帶有一絲雜質，那和迪奧曾見到過的笑容完全不同，如此的單純，明快。她只差一點就會因此對這個少女產生好感了吧，但她回過神來，眯起眼睛。

    「還真是令人想不到，原本我還對你這種存在抱有偏見，但現在看來，我是有些小人了，」夏洛克輕笑着說，她斜過眼睛看着一旁的金髮少女，「...戴着什麼樣的眼鏡，就能看到什麼樣的人，這句話看來不假呢。」

    誠然，她的笑容，和她的感情都看上去沒有一絲虛假，毫無做作，從骯髒的下水道爬出來的老鼠能夠清晰的明白這一點，但那也是可以「故意做出來」的。在克格勃做過特工的達莉亞也受過能夠做出同樣事情的訓練，她相信這份謹慎並沒有錯。可...真是如此嗎？也或許只是同夏洛克說的一樣，她那惡意從未褪去的湛藍瞳孔，看到的一切東西都是一樣的吧。

    「你想知道的話，那就自己思考如何？」迪奧冷笑一聲，「我現在也很好奇...如果和這位偵探說的一樣，那麼艾維欣，你的眼裏又能看到什麼？人類在你眼裏，到底是什麼？」

    「人類是...美妙的東西吧，」艾維欣頓了頓，似乎猶豫了片刻，才堅定的說道，「遙遙四十萬光年內誕生的唯一的奇蹟，這顆湛藍的行星上因為偶然誕生了生命，但像人類這樣的生命體出現是一種必然。無論經歷多久的時間，富有知性和智慧的生命體，最終也會以不同的形式降臨。我想在宇宙的其它地方也會是這樣的，人類目前為止還是孤單的，所謂『人類』的定義仍然是人類的主觀賦予的，以我這種渺小的存在，也沒有能夠評判的資格吧。」

    還真是聰明的說法，迪奧捏着手指。一定程度讚美的同時保留自己的意見，可以說是完美的處事方法。如果人人都能有這種處事手法的話，那麼世界肯定會和平了吧——表面上的。

    「怎麼會，艾維欣，稍微有點自信吧，」夏洛克轉着手裏的煙斗，用煙嘴指向少女，「如果說人類是奇蹟的話，那麼你的存在同樣也是奇蹟。人類都是用主觀來判斷事物的，只要還有着感情，就不可能完全客觀的對待事物，而你當然也是如此。」

    「十分感謝您的誇獎，夏洛克小姐。」

    艾維欣（evesin），這個名字本身也不是那麼「純粹」的東西。迪奧閉上眼睛，想要理解斯卡爾的『老闆』的想法實在太容易不過了。人會為自己的造物寄予期望，並希望某個人能夠知曉，恰恰這個「未來的夏娃」的名字，也正是這樣。對他來說，艾維欣也代表着他背負的罪孽。既然如此...艾維欣就絕不是什麼「純粹而美麗」的存在，那看似完美無瑕的外表之下，有着別的某種東西。

    「今天的談話還算滿意，不過很可惜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我還有要事在身，」迪奧搖着頭，她望了一眼艾維欣，嘆了口氣，「最後問你一個問題，親愛的艾維欣。」

    「是？」

    「國會大廈的底下擺滿了足以吧整個國會大廈附近全部炸上天的炸彈，而知道接觸炸彈的方法的人，只有我一個，剩下的時間只有半小時，但我拒絕說出來，」她問出了熟悉的問題，「...你會怎麼做？」

    看似簡單的問題，這卻牽扯到很多方面。英國目前**不堪的政府，令人厭惡的議會的處事，日漸衰落的英國，這樣腐朽的國家，這個「純粹美麗」的少女又會怎麼看？而在拯救的同時，就必然要犧牲某種東西的狀況，她又改如何面對？只需要這個問題，就可以把她看得一清二楚。

    至於她會說謊的可能性？迪奧輕蔑一笑。

    「這會很難抉擇吧，」艾維欣搖搖頭，「老實說，我不會去做選擇。那輪不到我做選擇...」

    「只有你能做出選擇呢？」迪奧冷笑一聲，「只有你能決定怎麼做，避無可避的情況...」

    「......」

    「可以了，我已經明白了。」

    預料之中的反應，迪奧站起身來，失望的別過臉去，她毫不猶豫的大步離開，連招呼也不打。不過，預料之外的是，夏洛克竟然沒有對她的問題有所反應。

    「那麼，我也該離開了，『miss.eva』，期待下次見面...」夏洛克也隨着迪奧之後離開，只是，她在離開的時候，頓了頓腳步，轉過臉來看向艾維欣，臉上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

    那笑容與滿是惡意的金色妖精如出一轍。

    「下次見面時，希望你能更有趣一些，而不是現在這樣...像一具屍體。」

    ————

    坐在房間門口的長椅，迪奧正等待着。

    她並沒有等多久，夏洛克就從房間走出來，她像是和迪奧早就約好一樣，在她身旁坐下，低着頭無精打采的深深的嘆息着。

    「真是頭疼，這樣的傢伙，」夏洛克不耐煩的說，「真是厲害，沒想到人類真能作出這種東西。我原以為雨如做出來的義肢已經十分超前了，可現在連和人類沒有兩樣的人造人都出現了。接下來會是什麼？你怎麼看「斯卡爾」造出來的這個夏娃？」

    「這是我的最不擅長應付的一類人，」迪奧輕哼一聲，「怎麼說呢？那和化裝舞會上主持人面具後面的笑臉一樣的表情，以及和參加者一樣毫無半點虛偽的『愉悅』。我實在看不出半點虛假，可卻總覺得隔着什麼東西，她是人類？我只覺得她像某個坐在辦公桌前一邊酌酒一邊對部下發號施令的領導人。」

    「哎呀，你果真對「感情」太過敏感了，」夏洛克的笑容從臉上消失，她打了個響指，繼續說道，「艾維欣確實是「純粹」的東西。她只是被人類以「純粹」的概念製造出來的某種產物，她本身也被灌輸了單純的信念，想要一個美好而和平的世界的信念。也就是說，她只有表面而已。」

    迎合着任何人，讚美任何人，能與任何人沒有阻礙的交流，知識豐富，舉止優雅，落落大方。但那不過是個形式，她或許沒有靈魂...這麼說有些太過了。就像迪奧一開始認為的，她只是一個「景品」。

    她沒有『自我』。同樣的事情，明帝國的娼婦也能做到，像渚霞那種風塵女子，遠比這個所謂的夏娃優秀得多。所以迪奧才會失望吧，這就像一個不韻世事的『天才』為自己製造出來的所謂的『完美戀人』一樣，內在不過是一樣愚蠢而醜陋。本末倒置了啊...迪奧嗤笑一聲。

    「如果我們的神和我們的希望都不過是科學的產物，那我們的愛也只有科學化才可以嗎？」

    沉迷幻想之人，即能觸碰夢中之物。美夢也好，噩夢也罷，夢醒時分皆煙消雲散，迪奧看着自己食指上的戒指出神。艾維欣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少女又知道她自己是誰嗎？說到底，連「dio」這個名字到底是不是她，她現在都快要不記得了。曖昧的記憶中，留下的星星點點只讓她恍如隔世，過去的日子時隱時現，她忽然驚覺，自己可能做錯了什麼。

    自己追求的「純粹」又是什麼東西？她不由得點起煙草，煩躁的抽了一口。

    「你想毀掉這裏嗎？」夏洛克忽然說了一句。

    「...不，那對我沒有半點好處。」迪奧猶豫了片刻，回答道。

    她並沒有那種打算。這裏和她不會再有任何關係，但是...還有她要解決的事情。

    「是時候為這一連串事情畫上句號了，偵探小姐，」迪奧站起來，挺直了身子，「惡人之所以是惡人，是因為她們只會考慮自己嗎？不，你一直以來把我當做這個社會的「不安定因素」，並想方設法阻止我的計劃，所以忽略了我們惡人的『本質』。」

    「......」

    「你見過太多的『小惡黨』，為了某種原因，或是衝動，或是蓄謀已久，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但那歸根結底不過是無趣的小把戲，最後教你一件事吧，偵探小姐。能夠理解任何人的人，才是最大的惡人。」

    夏洛克，你最後的一次探案，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