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買v章比率不到50的人12小時後可以正常閱讀 蔣彪氣得怒髮衝冠,衝到了蔣淑夫人的屋裏來, 一進來就看到屋裏到處都是鋪開的錦緞羅絹, 上首坐着兩個人,蔣夫人馬氏, 還有她的女兒蔣絲娘。
「母親, 妹妹。」蔣彪對馬氏行禮道。
蔣淑一生娶過兩個妻子, 這兩個妻子是一對姐妹。蔣彪八歲時,小馬氏進門, 但他對小馬氏的感情很深,以前是姨母,現在是母親, 對他來說沒有分別,而小馬氏對大馬氏留下的孩子也都視如已出。小馬氏自己只有一個女兒,就是蔣絲娘。
馬氏看蔣彪面帶怒氣, 對蔣絲娘道:「你回去挑幾匹料子,給你和茉娘一個做幾件新衣。」
蔣絲娘帶着女婢們離開後,馬氏讓蔣彪坐下,問他:「你叔叔叫你去不是有事吩咐你?怎麼氣沖沖的回來了?」
蔣彪就把蔣珍讓他帶着家小離開蔣家的事告訴馬氏, 說着眼裏就泛起淚花, 手握成拳頭,隱隱發抖,「他都不讓我等爹爹回來……不讓我送爹爹……我才不信這是爹爹的遺言呢!!」
他說完以為馬氏也會着急生氣,不想馬氏竟然很平靜。
「你不信這是你爹的話,我卻信。」馬氏聽到蔣淑的死迅時就是這麼平靜, 現在聽到兒子們將要被趕出家門也一樣,「你爹就是這樣的人。他對你再好,該推你去死的時候可不會遲疑。」
蔣彪像是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母親是說,爹真的讓我走?」
馬氏點頭,只說了一句話:「趙家都跑了。」
趙肅帶着全家跑的事,蔣彪當然知道,不過他認為那是因為趙家是落水狗,蔣家又不是。
「你以為蔣家比趙家好到哪裏去?」馬氏此時才露出個笑,卻是嘲笑。蔣彪發現她是在嘲笑蔣家,他小心翼翼的試探着問:「……母親,恨父親嗎?」
馬氏聽他這樣問,像聽到問傻話的孩子,「恨?我怎麼會恨你父親?」她把蔣彪叫到身邊,像以前的大馬氏那樣,兩隻手捧着蔣彪的頭,慈愛的撫摸着,說:「彪兒,你啊,只看到你爹爹對你好的一面,就沒看到他對你殘忍的一面嗎?」
她看蔣彪不懂,也不再費心去給他解釋,只是說:「如果你相信你父親,那就照他的話去做吧。帶上你的妻兒,你的兄弟如果有肯為你所用的,也都可以帶走。」
蔣彪心知自己是扛不過蔣珍的。他只是蔣淑的兒子,蔣珍卻是蔣淑的兄弟,現在外面的人認蔣珍的比認他的多,就是在蔣家,他也不敢說自己的話比蔣珍的管用,就說個最簡單的:他連府庫在哪裏都不知道!
他想了想,對馬氏說:「母親,你帶着妹妹跟我一起走吧!」
馬氏拍了下他的腦袋,就像他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別說蠢話,你妹妹要嫁人了,我怎麼能離開蔣家?」
蔣絲娘帶着一眾女婢,捧着布匹、首飾,行過水榭時,看到了蔣茉娘。
蔣茉娘與蔣絲娘不同母,她的母親是鄭國公卿之女,她的父親有良田萬畝,每年產下的糧食大半都會賣到遼國,為了打通從魯國到遼國的官道,他找上蔣淑,送上了女兒。
堂堂公卿之女,卻屈居側位,縱使蔣淑萬般憐惜,此女仍鬱鬱而終,只留下蔣茉娘。
蔣茉娘與其母十分肖似,生得纖巧裊娜,能做掌上舞。
馬氏將她與蔣絲娘一同養育,視若親生。
蔣絲娘站在水榭前,看蔣茉娘弓着腳尖,沿着水榭迴廊跳折腰舞,樂工們坐在廊下草蓆上,彈奏樂器,在輕快的鄭曲中,茉娘如穿梭花間的蝴蝶,美不勝收。
蔣絲娘站在那裏,直到蔣茉娘舞完一曲,才走過去。
蔣茉娘香汗淋漓,看到蔣絲娘,嫣然一笑,「姐姐。」
蔣絲娘笑道,「我都看呆了。」
蔣茉娘羞澀的垂下了頭,像一朵美麗的蓮花。
蔣絲娘讓女婢送上布匹,道:「我看這些都很適合你,全都做成新裙子吧。」
蔣茉娘看到女婢們捧來的絲絹,乍舌道:「這也太多了……全都做成裙子?」
蔣絲娘點頭,讓女婢們退下,只剩下她們姐妹兩人後,她看着蔣茉娘說:「我們就要進宮了。」
蔣茉娘撫摸着膝上的絲絹,鄭重的點頭,「姐姐,我明白,這是我們的使命!不止只有男子才能為家族奉獻,我們也有我們能做的!」
「對。」蔣絲娘說,「就像姑姑一樣。」
想起蔣嬌,兩個女孩子不由得把手緊緊握在一起。
她們縱然為蔣嬌的縱身一躍而傷心難過,但更多的是一種悲壯的感情在她們心口迴蕩。為了蔣家,她們這些女子也會不惜生命,不惜一切。她們就像父兄一樣愛着蔣家,願意為它奉獻出她們的美麗與智慧。
晚上,蔣絲娘來見馬氏。
在夜晚的燭火下,馬氏比白天看起來疲憊得多,也蒼老的多。
蔣絲娘知道,雖然父親與母親看起來並不親密,但母親是愛着父親的,或許不是愛人,但父親卻是母親生命的支柱。
「過來。」看到蔣絲娘,馬氏招招手,等她坐到馬氏面前,馬氏既懷念、又痛恨、還有一絲歉意的看着蔣絲娘。
「……把你生得這麼像你父親,真不知是對還是錯。」她說。
蔣絲娘是馬氏的第二個孩子,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不到一歲就因一場風寒夭折了。而她懷蔣絲娘時已經四十歲了,生的時候,她和蔣淑都很緊張,蔣淑數次卜卦,卜出好卦就來安慰她。
後來絲娘出生,健健康康的,就是生得和蔣淑一模一樣。
一個女子,方頭大耳,直鼻闊嘴,若是男子,可稱威武,若是女子……
馬氏只覺對不起女兒,收養蔣茉娘也是為了絲娘。
絲娘與茉娘姐妹情深,因容貌有暇,更是心高,幼年時就曾與蔣淑戲言:若要她出嫁,必是世間偉岸男兒!
蔣淑十分驕傲,竟回絕了許多向絲娘求親的男子,道「我蔣家女子,非凡俗男子可配!」,馬氏曾與蔣淑爭執,問他如果絲娘錯過良緣,不能出嫁怎麼辦?他便道「絲娘有兄,難道蔣家還會將她趕出去嗎?」
絲娘為此感動不已,而馬氏卻從此對蔣淑死了心。
因為她發現對蔣淑來說,連親生的孩子也像他的奴僕,他連自己的孩子都要這樣馴服,這樣的人,真的有人心嗎?
「你真的要進宮嗎?」馬氏乾澀的問。
絲娘堅定的點頭,「娘,我早就在等着這一天了!」從她第一次被人嘲笑容貌起!她就發誓絕不讓任何人看輕她!她要做得比男子更好!讓爹爹為她驕傲!
馬氏沉默半晌,振作起來,問她:「那你想怎麼做呢?你父親的從人已經把大公子的一言一行都告訴你了,他不是一個容易被迷惑的男人。」
事實上,馬氏以為,女子若是以為能輕易用美色把男人迷倒,那真正落入陷阱的反倒是女人。她認為男人把美色當成了戰利品,當成了可以用金錢或權勢換取的,給自己的獎勵。
絲娘道:「我知道。大公子心量狹小,但從憐奴身上可以看出,他喜歡憐惜弱小。我與茉娘,恰好我為嫡,她為庶,她美似天仙,我貌若無顏,若是我進宮後就嫉妒她、欺負她,大公子極有可能會庇護茉娘,以她為契機,掌握蔣家!」就像蔣嬌當年做的一樣。只是蔣嬌沒有生下孩子,而蔣茉娘會生下孩子!
馬氏的心都快疼碎了,抖着聲音問:「那你呢……?」
絲娘臉上的神情,與其說是堅毅,不如說是木然,她平靜的說:「……我是王后,他最多將我棄之不理,或令我離宮避居他處,不會殺我。」
馬氏哀號一聲,捂住嘴,把哭聲悶在喉嚨里,她趴在憑几上,弓着背,哭到發抖。
絲娘木然的臉終於露出了一絲悲容,她膝行着來到馬氏身旁,輕輕擁抱住她,「娘,娘,你不要傷心,女兒不會死!女兒向您保證,一定好好活着!」
馬氏死死抱住她,哭號道:「等我死了,你也會這樣想嗎?!你又怎麼知道,你姑姑在進宮前沒有發過誓要好好活着呢?!」
蔣絲娘抖着嘴唇,與馬氏對視着,在馬氏悲慘的目光中,她堅定的點頭,「會的,我一定會好好活着!」
「那是漣水嗎?」姜姬站在車頂,手搭涼棚往前望。在天邊盡頭,可以看到一條隱隱的淺白色的光帶在天地交接的地方。
馮瑄說,「不是,那是晉江。晉江越過長山時,會分成三條,其中一條就是漣水。」
「快到了嗎?」姜姬轉頭問他。她記得當年姜元從遼城到漣水,而漣水就離國都很近了。只要到了漣水,他們也就快到魯國國都,樂城了。
「快了。」馮瑄說。
從這天起,他們的食物中多了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這次的魚一點也不好吃,因為他們都是把魚隨意斬成幾截後丟進鍋里用水煮,腥得很。
姜姬第一天看到這樣端上來的魚時,碰都不想碰一下,她問馮瑄,為什麼不烤着吃?馮瑄說:「這裏只有長魚。」他挾起一塊魚讓她看,只見這魚扁若柳葉,一條不過手掌長,細瘦無肉。「長魚只能這麼吃,不煮着吃就只有用豬油炸着吃,那樣倒是好吃,只是豬油不易得,所以本地人吃長魚都是煮一煮,就着湯吃餅而已。」
難得的魚,卻困於烹調方法而只能這麼胡亂做一做。姜姬捏着鼻子吃了兩塊,後面就都推給了姜武。
姜武幾乎已經差不多全好了,不但能騎馬,還能與焦翁對上幾招。從他能下地走路之後,就再也不肯回到車內躺着。
姜奔雖然仍在這裏,卻總是沉默不語。他與大家的隔閡越來越深了。
姜姬卻懶得去管他,她正跟姜谷和姜粟一起做衣服。在那晚之後,姜谷和姜粟跟她之前那股似有若無的疏離已經消失了,她們雖然不敢再像以前那樣把她當家裏的小妹妹,卻更加相信她,信服她。
姜姬很擔心她們兩人,因為她們現在連車都不肯下,出去時一定要喊上姜奔或姜武中的一個。或許她們仍然不知道陶氏是怎麼死的,卻也敏感的察覺到這個隊伍里隱藏的殺機。
她沒有把關於陶氏之死的猜測告訴姜谷與姜粟。跟她們說了,也只是讓她們害怕,於事無補。她也沒有告訴姜奔,她不想聽姜奔替姜元辯解或說一些別的可能會有的噁心話,那會讓她恨他。
結果最後,她還是只能跟姜武靠在一起取暖。
姜武變得更加沉默,他每日都跟焦翁打鬥,哪怕摔得一身青紫。他似乎把那晚陶氏的死歸咎到自己身上,仿佛只要他變得夠強,能夠殺掉刺客,陶氏就不會死。
「這個,從這裏剪嗎?」姜姬舉着剪刀,猶豫不定的指着眼前的布。
馮瑄恰好過來,看到這一幕笑道:「公主想學裁衣?不如我送公主兩個巧奴如何?」
姜谷與姜粟都緊張的抬起頭看姜姬。
她把手放在姜谷的胳膊上,讓她們放心,才轉頭看向馮瑄,「他們會什麼?我可不要一般的巧奴。」
馮瑄道,「公主想要什麼樣的巧奴?製衣?調香?調脂?梳發?還是擅樂器?歌舞?」
姜姬剛要說話,突然龔獠在馮瑄背後說,「某也有一二巧奴!願奉於公主!」
憐奴腿上的傷已經好了,新長出來的肉是粉色的,長長的傷疤橫在他的右腿上,雖然他走路時行動如常,但奔跑時就會明顯的右腳會跛一些,這讓他更加記恨馮玉郎!
那日姜元問過他蔣偉與蔣彪的事後,就沒有再提起蔣家了。憐奴也樂得把蔣家拋到腦後,只是每天陪姜元說一說魯國的其他事。
越到魯國,姜元似乎越緊張。憐奴發現如果路上碰到農人,姜元會很樂意出來,但如果碰到的是士人,他就會躲在車裏不見人。
這恰好與馮營等人的設想不同。他們當然是希望姜元能多與士人相交,哪怕只是談笑幾句,也要傳出他「寬和、大度」的美名。
如是幾次後,馮營他們就覺得奇怪了。
馮賓道:「……是不是大公子擔心腹內空空,被人看出來?」
顯而易見。
馮營也是這麼想的,他捂住額頭說:「……難道要現在去給他找個先生不成?」且不說現教現學來不來得及,只說這樣做會不會被姜元記恨吧……
馮甲最光棍,他道:「他不想見人就不用見嘛。」誰也沒說魯王必須才高八斗啊,既然無才,知道藏拙,也不是壞事。以後只要他無事不出蓮花台不就可以了?
幾人怎麼都商議不出個結果,但過了兩天,經過一處村莊時,有幾個士人打扮的少年在那裏談笑嬉戲,然後就聽人說姜元過去了,不但與幾位少年暢談,還有即興詩詞流出。
馮營聽了以後當即噴茶,「這絕不可能!」
姜元回到車內,見到憐奴,笑道:「要你為我捉刀,真是……」
憐奴笑道:「非是兒的詩詞,乃是蔣淑所作。他這人喜歡自己偷偷在書房裏寫詩詞,寫完就燒掉,我都背下來了,此時奉給爹爹,也是他的忠心啊。」
姜元大笑起來。
他這麼「循循善誘」,姜姬就問起了關於她要被人「求婚」的事。
「真會如此嗎?我年紀還這么小,不是要到十二、三歲……」她說了個自己印象中古代女子早嫁的年紀。
馮瑄給她說了個故事。
「趙王登基前,魏王曾許諾將嫁女給他,於是趙王登基時就向魏王求娶公主,恰好魏王后有一女,魏王就把此女嫁給了趙王,如今此女便是趙王王后。」
姜姬問:「……那公主嫁給魏王時幾歲?」
馮瑄豎起兩根手指。
「兩歲?!」你是不是少說了一位!
馮瑄道:「趙王娶回王后之後就將她養在王宮,十年後才行昏禮,趙王后從小就在趙王身邊長大,趙王與公卿笑談時常被趙王后打斷也絲毫不見怒意。如今趙王后一言不合就去拔趙王的鬍子,傳為宮中笑談。」
姜姬目瞪口呆。
馮瑄看向姜姬,不打算把馮家將迎娶她的兩個養姐中的一個的事告訴她。而他現在也對將要做他「母親」的這兩個女孩絲毫不感興趣。如果將要嫁進來的是姜姬,他必如臨大敵,因為姜姬一看就是不甘人下的性情,如果是她為馮賓妻室,必定會將他這個長子視為眼中釘。
但換成姜谷與姜粟中的一個,那就完全不必擔心了。
他道:「女公子當珍重……」他往她身後掃了一眼,引得姜姬回頭看,他道:「女公子此時應當陪在父親身側才是,與奴僕為伍於已無益。」
姜姬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奴僕正是陶氏等人!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怒意,道:「我弟在此。」
馮瑄搖頭,「旦公子乃是奴僕所出,日後連姜姓都冠不得,公主待他實不必太厚!」
姜姬的聲音免不得尖銳起來:「爹讓我們喚她為夫人!」
馮瑄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倒有些理解姜姬為什麼這麼看重姜旦。既是夫人之子,那若日後王后無子,倒是……
不過姜元正值壯年,待回國後迎娶王后,何愁無子?國內美人如雲,這位「夫人」容色尋常,只怕也難保寵愛。
但這樣對姜姬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點點頭,道:「是某失禮了。」言罷拱手為禮。
接下來他就不再對陶氏和姜旦的事發表意見,但還是認為姜姬應該多到姜元身邊走動。
姜姬心道他可未必想看到她,她道:「多謝先生教我。」今天馮瑄真心實意教導她,她也就改了稱呼,也想試探一下馮瑄。
馮瑄一怔,看姜姬在盯着他,就從善如流的接受了這句「先生」。
第三天,他帶來一柄小刀,一把銅針,還有一些其他的怪東西,當他拿出一塊木板時,姜姬以為他今天要教她做木工,結果他開始教她鍥字。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