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沒有等來解釋,反而收到了來自帝宮的上諭,命他即刻入宮,不得有半點耽擱。
李周一親自來送,沉聲道:「黑暗主宰不必驚慌,今日進入帝宮,只因將進行之事涉及重大,不允許出現半點差池,需要再做最後一次確定。」
「原來如此。」秦宇聲音平靜,黑袍下瞬間冒出一腦門的白毛汗,他突然有些反應過來,那女人為何至今都未與他聯繫,看來她早就知道,秦宇還未完全過關。
初入荒域,踏出通道時的那雙眼眸,秦宇至今記憶猶新。半皇階的親自注視,都不能被完全信任,可知帝宮內的「確定」,規格必然更高。
若萬一被識破身份……「插翅難飛」這詞用到秦宇身上,就無比妥帖了。
第一個念頭是——現在就逃!
它竄出來的最快,也在第一時間被壓下,此地是西荒帝都,藏龍臥虎強者無數。
以秦宇如今修為,但凡露出半點不妥,就會被馬上鎮壓,甚至當場死無葬身之地。不能逃,那就只能硬着頭皮,往帝宮中走一遭。
登上馬車,腦海中無數念頭劇烈翻滾,沒等理出一點頭緒時,帝宮便已經到了。
嘴角露出苦笑,秦宇深吸口氣,推門走下馬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他能做的就是穩住心態,拼運氣吧!
李周一的行宮,規模已算驚人,但與西荒帝宮相比,卻是不值一提。
踏落地面,看到眼前這片綿延巍峨宮殿群落瞬間,秦宇就感受到了,那浩瀚宛若汪洋,強悍無匹威嚴肅穆的恐怖氣息。
那是一種無形的勢,籠罩着整座帝宮,看似無形無質,卻足以在瞬間爆發出毀滅萬物的威能。
這是……神國力量的運用!
以秦宇如今,初步接觸神國的層次,根本搞不清楚,這是一種怎樣的手段。但既然能夠感知,也就隱約之間可以猜測到,這道勢的可怕。
具體可怕到何種程度,秦宇並不能確定,但哪怕只是其中百分之一的力量,也足夠在一瞬間,將他碾碎成渣。
「進入帝宮不得喧譁,不得隨意東張西望,不得妄自釋放修為!」帝宮方面負責交接的,是個佝僂身子的老嫗,面龐削瘦嘴臉尖酸,眼神上下掃過秦宇,皮膚上頓時陣陣刺痛,像是被無數尖針扎入。
「這位是宮中吳嬤嬤,早年跟在陛下身邊的老人,黑暗主宰當恭敬些,不可失了禮數。」帝宮禁軍一名小校沉聲開口,語氣不善卻是有意提醒。
當然,這不是因為他善良,而是之前在行宮時,收到了足夠的好處。
吳嬤嬤掃了小校一眼,尖着聲音道:「別廢話了,時間已經不多,趕緊跟老身走吧。」
她轉身就走,惦着兩隻包裹緊緊的小腳,看似搖搖擺擺,速度卻快的驚人。
禁軍小校壓低聲音,「不論受了什麼挑釁,不想死就忍着點!」
說完,他揮揮手示意放行。
秦宇穿過禁衛防守,走入宮門中,跟在吳嬤嬤身後很快遠去。
「大人,六殿下如今式微,大家都在急着撇清干係,唯恐遭到牽連……您收他的東西,恐怕會有問題啊。」一名帝宮禁衛掃過左右,壓低了聲音開口。
小校淡淡道:「無妨!我帝宮禁衛自成一派,向來只效忠於陛下一人,給好處我就收了,只做一點提醒而已,想來那些貴人人,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就給我做小鞋穿。」
「話雖如此……」
「好了!少他-媽在這跟我羅嗦,以前你們收東西的時候,也不見有半點手軟,怎麼今個爺爺我發點小財就不行了?知道你們眼熱,等輪值結束了我請客喝酒,地方你們選!」
笑罵中,一陣歡呼響起,又說笑了幾句,一隊帝宮禁衛散開各歸崗位。
小校坐在簡陋的桌椅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頭微微皺起,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也想不清楚,都這般局面了,為何還要向六殿下示好?罷了,大人們的想法,豈是他區區一個小卒能夠猜測。
原來,今日被召入帝宮,將接受最終確定的,並不止秦宇一個。
他來的時候,這座四四方方,透出死氣沉沉的黑色小院裏,便已經有十幾人在場。
吳嬤嬤走到門口,冷着臉送秦宇進去,轉身悄無聲息離開,不知是不是又去接別人。
幾道眼神匯聚到黑袍之上,微微閃動後露出幾分異色,想來是已經,猜測到了秦宇的身份。
畢竟京畿之地截殺之事,因為血旗的出手,其話題性與傳播性,陡然高了不少。
對六殿下手中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們還是有些興趣的。
當然,有興趣歸有興趣,可這些眼神卻並不怎麼令人舒服。
好奇的確有,但只佔了極小部分,更多的是漠然與冷淡……就像是,在看一具冰冷的屍體。
站在院落一角,秦宇很快就明白,為何這些人會是,以這種眼神看他。
嘩——
隨着一陣躁動,血旗身影出現在院外,他一改張狂姿態恭恭敬敬行禮後,才轉身進入院子。很巧合,送他來這裏的,恰好就是剛才,送秦宇過來的那名吳嬤嬤!
看來,之前那名小校的提醒是真的,吳嬤嬤生的醜陋,嘴臉也讓人厭惡,但的確在這座帝宮裏,有着不低的地位。
否則,以血旗的心性,豈會將區區一個帝宮嬤嬤看在眼中,更別說主動低頭行禮。
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面前,秦宇皺了皺眉抬頭,眼神與面前的血旗對視。
「好巧,又見面了。」血旗微笑開口,可他嘴角、眼梢每一道紋理中,都在散發着嗜血氣息,就像是飢餓已久的猛獸,終於找到了能夠果腹的獵物。
秦宇道:「這世界上絕大部分的巧合,都並不是巧合。」
血旗打了個響指,「夠直接,我喜歡。」他笑容越發燦爛,「而且你說的很對,這的確不是巧合,我本來不願意參與此事,專門又跑到這來,就是想早點再見到你這張臉。」
他身體前傾,湊到秦宇耳邊,「千萬不要給我機會,否則我會抓到你,再一點一點將你撕成粉碎……相信我,對於這些事情,我經驗豐富極了,不受夠千刀萬剮之苦,你想死都很難。」
冰冷暴戾嗜血氣息撲面而來!
秦宇冷冷道:「我很期待。」
血旗站直身體,笑了笑走到旁邊,原本靠近那裏的幾人,臉色微微變化,悄然退後幾步遠離。這院中一角,就只剩下秦宇跟他兩人,就像是瘟疫一樣,被眾人隔離在外。
又過了片刻,隨着最後一人進入,這座四四方方氣氛壓抑的小院,「嘭」的一聲自行關閉,將眾人關在其中。
吳嬤嬤不知何時,出現在眾人之間,尖着嗓子道:「接下來,會給你們每人一顆丹藥,吃下去就好,具體不要多問。」
聲音剛落,兩名帝宮禁衛出現,手中各自端着一隻玉盤。
每個玉盤中,都整齊擺放着,十二顆龍眼大小的丹藥,通體赤紅好似鮮血浸泡。
一絲絲腥甜味道,在空氣中散開,站在小院中眾人,稍稍沉默後紛紛主動上前。
血旗抬手將丹藥腹下,閉目細細品味了一下,突然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秦宇,嘴角露出冷笑。
這笑容,讓秦宇心頭微緊,可他表面不露半點,走到距離更近這名帝宮禁衛身邊,取來丹藥張口服下,過程中沒有半點遲疑滯待。
赤紅丹藥落入口中,瞬間溶解開來,就像是一條燃燒的火舌,自口鼻開始一路向下,沒入腸胃臟腑之間,繼而焚燒一切!
這一刻,秦宇感覺自身,好似置身在一座大爐之中,周身每一塊血肉,都處於火焰焚燒之中。
血液幾乎沸騰!
嗡——
一絲震動突然傳出,魂魄之外日月力場,轉速陡然加快。與此同時,黑暗帝冠虛影,出現在秦宇魂魄頭頂,其中間位置鑲嵌的永夜之眼,釋放出幽冷光暈。
火焰焚燒四肢百骸,澎湃熱力滲透進入魂魄,就像是流淌進入泥沙的溪水,不放過任何一寸角落。
四方小院內一片沉默,所有服下丹藥之人,皆閉目陷入到某種半沉睡的狀態。其身體表面,浮現出大片赤紅紋路,彼此融合、勾連,組成各種玄妙圖案。
吳嬤嬤神色沉凝,她身後不知何時,又多了兩個穿着相同,氣息同樣冰冷的老嫗,六雙死魚珠子似的眼睛,死死鎖定着所有人身上,不斷演變的各種圖案,試圖找到破綻之處。
突然間,吳嬤嬤眼眸一寒,她腳下一踏身影瞬間消失,下一刻出現在一名黑臉修行者面前,抬手一指點在其眉心。
啪——
就像是摔碎了一面鏡子,又像是打破了一顆冰珠,黑臉修行者身體四分五裂,跌落到地面快速腐爛,化為粘稠漿液「噗嗤」「噗嗤」腐蝕大地,頓時有大片白霧升騰而起。
「啊!」尖叫中,地面粘液突然炸開,一個指節大小的小人,慘叫着從中衝出。
看模樣,赫然就是縮小後的黑臉修行者!
空間驀地扭曲,一道遍佈蠻荒氣息的古樸石門浮現,這小人正要竄入其中,突然面露驚恐絕望。
噼啪——
一道雷光突然浮現,直接劈中小人,瞬間令它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