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時,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半了,鄭翼晨打個電話給袁浩濱,小伙子剛剛睡熟就被吵醒,接電話時無精打采,嘟嘟囔囔,聽出是鄭翼晨的聲音後,才精神了許多,得知鄭翼晨索要銀行帳號,要匯款供他旅遊,喜不自勝,急忙把帳號說給他聽。()
當鄭翼晨提供兩種薪金的方案供他選擇時,袁浩濱不假思索選擇了底薪加獎金的方案:「要是只賺保底工資,我什麼時候才能賺到一百萬?當然要博一下了!」
鄭翼晨連聲大笑,贊他有魄力。
打開電腦給那十個新招募的下屬匯款之後,鄭翼晨在不足兩分鐘的時間裏,陸續送到了所有人發送過來的感謝短訊。
鄭翼晨看着短訊,心下感慨金錢的力量真是強大,怪不得衍生出一句「有錢能使鬼推磨」的諺語,這些人中,除了莊喜欽之外,其餘幾個,都是和他初次見面,現在卻已經對他敬仰有加,鄭翼晨知道自己已經獲得他們基本的信任與尊重。
錢雖然能收買人心,但是能長久維繫人情的事物,始終還是感情,想要獲得這些下屬絕對的信任,掏心掏肺,以命相交,鄭翼晨任重道遠,這些人如果培養起來,會成為他日後安身立命的本錢。
翌日,鄭翼晨剛回到診室,穿上白大褂,一個醫生過來敲他的門,通知他前往梁銳文的診室,參加半月一次的門診會議。
門診會議,在鄭翼晨進入針灸科之後,很大程度上變成他的專屬批鬥會,經常會因為工作量不達標,被顧明高當成反面教材,當眾指名道姓,叫他站起身來羞辱幾句。
「好的,我收拾一下,立刻過去。」
針灸科門診部的醫生們都聚集在梁銳文的診室中,各自找了個位子坐下,刻意和鄭翼晨拉開距離,壁壘分明。
今天的氣氛有些凝重,梁銳文一臉踩到大便的表情,目光有意無意間,總會落到鄭翼晨身上,閃着怨毒的厲芒。
實際上,不單單是梁銳文,其他醫生也沒有什麼好臉色,一個個神色慘然,不勝頹唐。
惟一一個保持笑容的人,估計就剩下鄭翼晨了。
他心裏也是奇怪:「今天是怎麼了?這群人都擺着一張臭臉。【更多精彩小說請訪問】」
到了八點十分時,往常總是作為壓軸出場的顧明高,依舊沒有出現,梁銳文拿起電話,皺着眉頭小聲說了幾句,手持手機,高聲說道:「各位,我剛剛得到最新消息,住院部那邊臨時有點急事處理,顧主任走不開,委託我代他主持門診會議。」
話音剛落,鄭翼晨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梁銳文怒聲問道:「鄭醫生,我說的話有那麼好笑嗎?」
鄭翼晨深吸幾口氣,強忍笑意說道:「對不起,一下子沒憋住,嗯,那個,梁醫生,我想說,你剛才接電話把電話都拿反了,難道你的手機的聽筒是長在菊花的位置嗎?」
梁銳文舉起手機,也發現自己的重大紕漏,這樣拿手機,根本不可能正常跟人講電話,由此也暴露出了他剛才在裝腔作勢,假裝跟顧明高通電話的事實。
他的臉唰一下紅透了,語不成調哼哼唧唧說了幾個沒意義的語氣詞,仿佛是在為自己的行為作解釋,事實卻是根本就沒人能夠聽清他說了什麼話,估計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哼了些什麼。
半分鐘後,梁銳文才高聲說道:「好了,我們不要討論跟會議無關的內容了,早點結束會議,才能投身工作,給病人做治療,減輕病痛。」
他先是慢條斯理,用一種不冷不熱的語氣,匯報過去半個月來,科室的業績:「較諸五月份的下半個月,增長了一成有餘,成績喜人,這一切都要……」
梁銳文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都要感謝各位同僚的共同努力,才能再創新高。」
他說這句總結語時,明顯心虛,底氣不足,其他醫生聽了,也覺得渾身不自在,如芒刺在背。
原因就在於梁銳文在睜眼說瞎話,六月份上半個月的業績成績喜人是不假,再創新高也不假,問題在於這份成績,跟他們沒什麼太大關係,一切都要仰賴一個人:鄭翼晨!
當然,這句話,打死梁銳文也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鄭翼晨聽到這裏,心裏也明白了顧明高沒有出現的原因,他這人剛愎自用,仇恨鄭翼晨入骨,但是礙於身份,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與事實嚴重不符的話,讓他夸鄭翼晨,更是天方夜譚,乾脆不來開會,交由狗頭軍師梁銳文全權負責。
一個入職不到三月的針灸醫生,能夠把科室主任逼到這種進退維谷的困窘地步,這在針灸科可是頭一遭,往大了數,整個醫院,也找不出這種膽大妄為的人。
沒辦法,鄭翼晨現在中心醫院,表面上是一個剛剛入職的員工,實際上交遊廣闊,人脈甚廣,外科主任陳勇,跟他共過患難,大起大落;骨科名宿聶老,跟他是忘年之交,第一號實權人物聶澤豐,見到他要尊稱一聲老師;醫院的龍頭老大鄧光榮,曾經當眾親手給他系領帶,交情匪淺。
就連衛生局局長林源,也跟他有點不清不楚的關係,重重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致使顧明高投鼠忌器,根本沒法過多利用職權刁難鄭翼晨,縛手縛腳。
雖然曾經短暫處於上風,在鄭翼晨成為新聞人物之後,強弱開始易勢,顧明高再也鎮不住他了。
梁銳文做完工作總結後,沉默了半晌,臉上陣青陣白,按在膝蓋的兩隻手掌,五根指頭用力攥緊,話語間不見絲毫的情感波動:「接下來,要開始點名批評一下近半個月業績沒有達標的同事。」
「劉木勝,柳君如,馬君武……」
被點到名字的人,都掛着羞辱的神情,離座起立,低頭站的筆直,轉瞬之間,偌大一個診室,唯一還坐着的,就只剩下鄭翼晨和梁銳文兩人。
自從鄭翼晨來到針灸科門診部後,顧明高想方設法,限制他的病人數,為了名正言順懲罰鄭翼晨,不讓其他人抓到把柄,在梁銳文的建議下,頒發了一條命令:從即日起,工作業績不達標的同事,需要被點名批評,不再是口頭警告。
鄭翼晨一手包辦了門診半月來近九成的就診病人,戰績彪悍,剩下的一成,留給其他的醫生瓜分,業績自然不可能達標。
於是就造成了科室業績創新高,挨批的人數也創了歷史記錄的怪誕現象。
一貫以來,在病人面前都是衣冠楚楚,溫文爾雅的醫生們,站立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做錯事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在聳立的人群中,端坐如山的鄭翼晨,反倒顯得跟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梁銳文點完名後,見到幾乎所有人都站起來了,用悲壯的目光一一從他們面上掃過,雙手一撐,長身而起。
以往的這個時候,都是由他出面,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指着鄭翼晨的鼻子臭罵,罵得那叫一個難聽,更難得的是一氣不歇罵了半個鐘頭,還不帶重複的字詞,由此可見他積累的詞彙量之豐富,也因此贏得了「罵通街」的美譽。
一想到要面對梁銳文的狂轟濫炸,這些醫生禁不住頭皮發麻。
梁銳文起身後,並沒有開口叫罵,而是神情落寞,小聲說道:「我,我在這裏要做個檢討,身為門診部的負責人,沒辦法以身作則,給你們做一個表率,是我的失職,我……我的業績,也沒有達標。」說到最後一句,他語帶哭腔,就像是一個被人剝光了衣衫的黃花大閨女。
針灸科的醫生們面面相覷,擔心忐忑了好一會兒,原來都是白擔心,敢情連梁銳文這個科室負責人都難逃業績不達標的厄運。
鄭翼晨終於知道顧明高不願來參加門診會議的原因了,要是他指着梁銳文的鼻子叫罵,無疑就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臉啊!
這下子,連批評人的,也變成挨批的對象,這個批鬥人的任務,只能交給在場惟一一個業績達標的人了。
鄭翼晨責無旁貸接受了這個艱巨的任務,他甘願忍受千夫所指,在大伙兒最需要他的時候挺身而出,笑嘻嘻舉手說道:「梁醫生,你既然沒辦法批評人,顧主任又不在,不如讓我代勞你的位置,意思一下罵幾句,你看可好?」
梁銳文咬牙說道:「這也算不是辦法的辦法,就按照你說的做。」他仰起頭,一臉的桀驁,幻想自己是在狂風與暴雨中接受洗禮的海燕,「罵吧!」
鄭翼晨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梁銳文的旁邊,先是淡淡一笑,繼而面目猙獰,指着梁銳文的鼻子,怒聲咆哮起來。
眾醫生相顧駭然,鄭翼晨痛罵梁銳文的台詞,聽起來太熟悉了,完完全全就是一字不落照抄梁銳文昔日的毒舌語錄啊!
這個可恥的抄襲者!
梁銳文被罵得臉色成了豬肝色,死死咬緊牙關,要是一鬆開口,估計一口濁血就狂飆而出了。
被自己絞盡腦汁的台詞痛罵的滋味,任你肚量大到能撐船的地步,也不好受,更何況;梁銳文本就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
什麼叫現世報,來的快?
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