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亭亭搖頭,「我遲些日子要回南方,不參加了。你們該見識的也見識過了,以後埋頭讀書,肯定有出人頭地的一天的。」
&你在南方參加嗎?我們也可以去南方啊,到時跟你一起去沙龍。」何秀梅鍥而不捨道。
何亭亭回頭看向兩人,「難道你們要為了個沙龍專門跑到南方去嗎?再說了,南方可沒有京城這麼多大文豪。」
&何秀梅非常捨不得從此和這類沙龍絕緣,她有預感,如果她把自己去了這個沙龍的消息傳出去,估計以前那些瞧不起她和何秀芳的都會來跪>
何亭亭將頭扭了回去,決定不理會這兩人。
她不明白,何秀芳和何秀梅為什麼熱衷於參加不適合她們的沙龍,這雖然能讓她們的虛榮心得到滿足,但是其中的風險太大了啊,得失完全不等價。
很快到了四伯公家,何亭亭回頭看兩人,「下車回去吧。」
&我們保持聯繫……」何秀芳雖然不甘,但是也沒有臉皮一直賴在車上。
何亭亭只是點頭,並沒有多說,見兩人都下車了,便示意劉君酌開車。
車子駛出去一段距離,何亭亭問,「你傍晚時去哪裏啦?怎麼去了那麼久?」
&個朋友約我拿點東西,所以我去了一趟。」劉君酌笑着說道,同時伸出手來握住何亭亭的手。
何亭亭任由他的大手握住自己的手,忍不住又問,「為什麼這麼多人都認識你呀?你之前和他們接觸過?」
他在南方時,明明沒有人認識的,怎麼回到京城就變成熟面孔了?京城人那麼多,不是一個圈子的交集不會太多,除非劉君酌主動融入,否則他不該認識那麼多人啊。
&年我跟我爺爺去了這種圈子的一個大拿那裏拜年了,他們都見過我。」劉君酌笑道。
京城水深,他怕何亭亭來了水土不服或者遭人暗算,所以提前熟悉了自己的主場。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只能起震懾作用,要真說能融入圈子,是不大可能的。何亭亭作為一個詩人,倒是容易融入進去。他今天這樣露面,只是想幫何亭亭驅除一切故意找茬的角色。
何亭亭點頭,灼熱從耳根鋪展開,「你、你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啊……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
&能說我是你的心的選擇,我為什麼不能說?」劉君酌說着,扭頭看向何亭亭,「你懂得維護我,我如何不懂?本來就該是我護着你的。」
何亭亭嘴角飛揚,忙扭頭看向窗外,手指卻動了動,和他十指緊扣。
劉君酌也用力捏緊她的手指,「今天我說了這樣的話,我媽估計明天一早會找你,你別見她就是。」
&麼晚了,還會傳到她那裏去嗎?」何亭亭驚訝地問。
劉君酌道,「那個王老,和王建雲家有點關係的,他估計回去馬上就會告訴王建雲。王建雲知道了,自然會找上我媽。」
&來這樣,我還說我和那個王老無冤無仇,他怎麼一來就給了我個下馬威呢。」何亭亭一臉的恍然大悟,末了又問,「你媽不僅對王建雲好,還很聽王建雲的話嗎?」
劉君酌點頭,望着夜燈下的雪花,「沒錯,很聽。比起我這個兒子來,王建雲更像她女兒。」
何亭亭一愣,隨即心中一痛,「停車。」
劉君酌不解,但還是將車子停在路邊,扭臉看向何亭亭,「怎麼——」
他才說了兩個字,就被何亭亭湊過來蹭了一下。
窗外雪簌簌地掉落,寒風呼嘯起來,劉君酌卻覺得,自己此時仍在南方的炎夏里,他甚至覺得自己聞到了海水和陽光的味道。
他伸出雙手,緊緊地扣住何亭亭,反客為主,深深地吻下去。
當喘息着分開,兩人都面紅如花,眸子相望,都看到彼此眼底的深情。
&酌哥,你不要難過,以後她會明白,你才是她的兒子,你對她才是最好的。」何亭亭迷濛的眼眸認真地看向劉君酌,柔聲安慰,心中卻恨不得將劉君酌的母親罵個狗血淋頭。
劉君酌是她的兒子,她為什麼要對他不好,為什麼要讓他難過,讓他忍不住用那樣的語氣說話?
劉君酌一愣,「亭亭,我不難過。」認識你之後,我就不難過了。
小時是期盼的,是不解的,是難過的,明明他才是她的兒子啊,她為什麼對自己討厭的王建雲那麼好,還超過了自己,還一定要讓自己陪討厭的王建雲玩?
後來過了好多年,發生了好多事,他又去了軍營,慢慢地,那份期盼就沒有了,那份難過也在歲月中逐漸湮滅。
他想,既然你不願意給我愛,我就不要。
這慢慢成了他的為人準則,可是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何亭亭。
也許人的一生,有一天都會大徹大悟,有一天,也都會遇上一個執着得如同信仰和魔障一樣的人。
何亭亭坐直了身體,張開手臂,璀璨明眸中有着心疼和憐惜,「我想抱你一下。」
劉君酌心中暖暖的,輕輕笑開,然後艱難地彎下身,讓自己大腦袋伏在她柔軟的肩膀上。
&我不懂得反抗的時候,她總是讓我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送給王建雲,我不願意,她會斥責我……我討厭王建雲,她讓我陪她玩,我不喜歡從政,她一直強迫我去學……我喜歡從軍,她不讓,我喜歡收藏古董,她也不願意……我喜歡你,她把我從南方綁回京城……」
&有時甚至懷疑,我不是她的孩子,可是沒有人對此有疑問。後來我又想,她會不會是不喜歡我呢?但是我又聽我二嬸三嬸還有我兩個姑姑說,我兩歲前,她把我當作眼珠子一樣疼愛,甚至還因為我爸不善言辭、對我不知怎麼說話而和我爸爸吵過好多次……」
&也不知什麼原因了,慢慢的,我就想,也許是她變了吧。」
伏在何亭亭肩上,聞着少女溫暖而清新的氣息,他輕輕地訴說着童年的難過和遺憾。
何亭亭伸出手,輕輕地落在劉君酌的頭上,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的腦袋,心裏再度將劉君酌的母親討厭到極點。當年找來,說什麼不喜歡家裏從商的女孩子,還以為她對劉君酌的一切真的要求那麼嚴格呢。
原來,那不過是她自己的心意,和劉君酌根本無關。
何亭亭輕輕嗓子,聲音清脆明快,「那以後她讓你做的,你也不願意做,還要跟她唱反調,專門氣她……」她說到這裏,心中一滯,「君酌哥,你和我在一起,該不會就是為了和你媽媽對着幹吧?」
劉君酌忍俊不禁,心中半點悵惘也沒有了,他從何亭亭肩膀上抬起頭,笑着捏捏她的俏鼻,「你想到哪裏去了?要對着幹我能找多少人啊,怎麼偏偏找你了,還跑到南方。」
&可說不定……」何亭亭揉了揉肩膀,「你可得好好給我證明啊,不然我會生氣的。」
見何亭亭揉肩膀,劉君酌也伸手出去幫她揉,「證明可以,但是我會很慢很慢的,慢得直到咱們老了才完成終極證明。」
兩人坐在車內說了一會兒話,直到何玄青打了大哥大來催,才驅車回旅館。
第二天一大早,何亭亭就接到王建雲的電話。
&姨說要見你,你出來一趟吧。」王建雲的聲音顯得非常的漫不經心,像是吩咐家中保姆一般。
何亭亭才洗漱穿戴畢卻還是困,此時正趴在桌上補眠,腦袋迷糊着,聽到這話愣了愣,問,「青姨是誰?」
&來君酌對你也不怎麼樣嘛,竟然連他媽媽的名字都沒有告訴你。」王建雲冷笑。
何亭亭嘴炮不行,不打算和她廢話,當下就道,「我沒空,不見。」說完就要掛電話。
昨晚劉君酌的悵惘和遺憾她可還記在心裏,夜裏還做噩夢了,此時正是討厭他媽媽的時候,這時候撞上門,還想她給什麼好臉色嗎?
&說什麼?」王建雲暴怒,可是還沒等她再說什麼,大哥大已經傳來了忙音。
她氣得直抽抽,看向身旁的雍容華貴的謝婉青,瞪着眼睛,「青姨,她、她竟然說沒空,不見我們,而且,還掛我們電話了!你看,你看,這樣的人多沒教養啊。」
謝婉青臉上神色不變,眸中卻帶着火花,一方面想起當初在鵬城被何亭亭氣得直抽抽的事,一方面覺得何亭亭想和她兒子在一起竟然敢這麼不給她面子,怎麼想怎麼不痛快。
她看向王建雲,「你再打過去,讓她出來,順便把時間和地點告訴她。我就不信了,她有空去參加什麼沙龍,卻沒空來見我。」
何亭亭徹底清醒了,她看着又響起來的手機,低聲嘀咕,「真囉嗦……」說着還是接了電話。
&亭亭,青姨讓你下午一定得出來,時間是——」王建雲氣勢洶洶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何亭亭再度掛了電話,然後低頭對着大哥大冷笑,「想約我出去見面卻這麼沒禮貌,誰理你啊。」本來就不想見,她們還給她沖大頭鬼,簡直是腦子不夠用。
這時何玄連和何玄青開門進來,見她低頭看着大哥大,便問,「君酌打來的?」
&是,是她的青梅竹馬打來的,說君酌哥的媽媽約我見面。」何亭亭將大哥大放到一邊,隨口回道。
何玄青聽了,皺皺眉,「約你什麼時候?那我們下午不去圓明園了。」
&事,我跟她們說了沒空。」何亭亭說道。
這時大哥大又響了起來,何亭亭皺起眉頭接通,「我說沒空就沒空,我說不見就不見。別老打來了,煩不煩人啊?」
&是劉君酌的媽媽,你這是什麼態度……」謝婉青被氣得想吐血,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沒有禮貌、不給人面子的女孩子。
何亭亭對她很不感冒,聽到她的聲音會想起昨晚有些脆弱的劉君酌,也會想起當年說的帶着侮辱性的話,當下回道,「可我就是沒空啊,就這樣了,再見。」說完,再次掛了電話。
何玄青和何玄連目瞪口呆地看着利落地掛電話的何亭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都反應不過來。
這也太囂張了吧?
何亭亭拿起自己的背包,檢查了一下裏面的東西,對兩人道,「走吧,我們出去。」
&你就這樣掛了劉君酌媽媽的電話?」何玄青終於開口。這要是老三,他就斥責出口了,是妹妹他才溫和一些。
何亭亭抿了抿唇,「我不想見她,她又老打來,所以我就掛了。」
&掛了她幾次電話?」何玄青揉着眉心,無奈地問。
何亭亭家何玄青這語氣,知道他不認同,便道,「就這一次,上兩次都是王建雲打來的。二哥,反正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還和她見什麼面啊。而且,她對君酌哥不好。我討厭她!」
何玄連捂臉,「亭亭啊,那畢竟是劉君酌那小子的媽媽,你總得給點面子情啊。你將來如果要和劉君酌那小子在一起,你是怎麼也無法繞開他媽媽的。現在,你這種態度,不是得罪人嗎?」
至於說什麼對劉君酌不好,他卻不大相信,畢竟他就沒見過對兒子不好的。要是劉君酌是個女孩子,他還會相信劉君酌的媽媽重男輕女待薄了劉君酌。
何玄青則道,「亭亭,不管心裏如何,你表面上的面子情得做好,不可以做這麼沒禮貌的事。」
何亭亭把背包放下來,嘟起小嘴,「可是我真的很討厭她,也不想跟她見面。」
&是不打算和劉君酌那小子在一起的?只是現在談談對象,等結婚了就分開,各自去結婚?」何玄青看她,「如果是這樣,你跟劉君酌的媽媽打起來,二哥也不說你。你要還想在一起,面子情就得做到。」
何亭亭扭着自己的手指,「怎麼做啊?」她是打算和劉君酌在一起的,可沒想到以後要分開。
&不是約你見面嗎?你打回去,問清楚時間地點,去見個面。不用諂媚,也不許生氣,不卑不亢就可以了。」何玄青指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