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我母親如何了?」古錢信步走進正在引針切脈的老大夫,滿臉愁容密佈,黃青帳里的梅老夫人面色枯槁,雙目緊閉看着快要過去了。一筆閣 www.yibige.com
胡大夫捋着鬍鬚面有難色的搖頭:「現在還不好說!老夫人畢竟已是雪鬢霜鬟之年,用藥更是不敢過重,老朽只能盡力一試!」
說罷又吩咐小藥童引針取藥,好不忙活!
「哎呀!老夫人今兒晨起還好好的,怎的這會子就這樣了!」
二房妾室陳氏塗着蔻丹的手摩挲着杯沿,狹長嫵媚的杏眼望着一旁的楊素琴眨了眨,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色。
「難不成是這上堂院風水不好?」楊素琴攏了攏頭上的桃花髻,若有所思的睨了睨軟榻上的傅驪駱,囁嚅道:「大小姐你明知朝雲軒風水不好,為何把老夫人的住所安置的離它這麼近,你到底安了什麼心?」
傅驪駱伸手解開肩上的狐狸錦披,露出更顯姣好的身段,穿着淺紫色夾襖,月白色纏紋腰裙,清淡素雅,宛若一株盛開的白玉蘭。
「難不成楊姨娘還沒學乖!」端起案上的茶盞,傅驪駱臉上掛笑的斜眼去瞧楊素琴,一雙清水秋眸仿若晴空:「姨娘顛三倒四,隨口潑髒水的毛病改不掉麼?看來那日對姨娘你的處罰還是太輕!」
傅驪駱輕聲細語的一襲話倒把楊素琴駭了一跳,她抬起耷拉的眼皮,眸子裏射着毒蛇一般的光芒,「大小姐,你...」
笑容漸收,傅驪駱瑩潤的眉梢慢慢透着一分冷冽。
抬眉朝靠在軟椅上吃茶的陳氏和楊素琴看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到了一聲不吭的二房嫡夫人梅氏身上,梨渦淺淺道:「二嬸娘,您當時離老夫人最近,可曾注意到老夫人身子因何異樣?」
傅驪駱嘴上雖這麼問,但心底已然有了答案,老夫人不就是聽到她和東陽王的婚事被聖上取消,才突然昏厥的麼!
難道老夫人想利用自己和東陽王的婚事籌謀什麼事情?
睨了睨雙眼空洞晃神的梅夫人,傅驪駱隱去眼底的冷哼,再次啟唇喊她:「二嬸娘...」
歪在墨錦軟靠上的二房嫡夫人梅氏雙眸一怔,旋即伸手撫腮,頓了頓,道:「不曾注意。」
梅氏擦着水粉色胭脂的麵皮緊了緊,眼眸閃閃爍爍,對着眼前絕色少女的考究的眼神,好似心事被人洞穿了一般,霎時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朝裏面暖閣望了一眼,旋即扶腰起身:「我去看看母親...」說着疾步撥簾走了出去。
梅氏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別說老夫人昏過去了,就連她自己也差點驚的昏厥過去!
本來想着古兮嫁給那東陽王,好歹能利用東陽王這層關係,擺平他那難纏的遠親讓古柏鈺那事早些過去,誰承想竹籃打水一場空,現在可怎麼救自己的兒子!
-
不知不覺天已黑沉,上堂院內內外外都掌起了昏黃的絹花宮燈。
傅驪駱閉着的眸子恍然睜開,攥住擱在她細肩上的手腕,卻聽到一聲低吟:「小姐,是奴婢呀!」
驟然鬆手,傅驪駱顰眉去瞧,蔓蘿正卷着白毛輕裘搭在她肩頭,小婢女圓鼓鼓的俏臉滿是委屈巴巴:「小姐可是夢魘了不成?」蔓蘿繫緊輕裘素帶,低眉看她:「小姐在這就這麼睡了,可仔細着涼!」
「弄痛你了麼?」傅驪駱很是抱歉的拿起蔓蘿的手腕查看,臉色有些悻悻的。
抬眸環視了一遭,剛還熱熱鬧鬧的花廳連個人影都沒有!
只那翠玉捲簾後的暖閣依然燈火通明,傅驪駱細手托腮,顰眉瞅了幾眼,依稀瞧見古錢拉着胡大夫在說話,她正欲起身行去的時候,古錢正一籌莫展的送胡大夫出來,與那胡大夫客道了一番,命管家捧了銀子送他出去。
「兮兒,今兒也累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古錢抬着佈滿血絲的眸子,看了看站在輕紗屏風邊上的傅驪駱。
朝青黃帳里的昏迷不醒的老夫人看了幾眼,傅驪駱頷首揚唇:「老夫人的病....」
「唉!一時半會難以清醒!」古錢摸了把睏倦的愁容,嘆了口氣:「人老了,真是病來如山倒哇!」
老夫人應該是因過於驚詫,急火攻心導致的昏厥!
心裏暗忖着,傅驪駱也不願多留,只微微福身道:「女兒回去休息了,父親也請早些休息。」
說到底這梅老夫人又不是古錢的親娘,看着古錢眼底的青色,傅驪駱心底湧出幾分盛讚!
對於自己的養母還能這般的關懷備至,實屬難得!
蔓蘿小心攙扶着傅驪駱打簾出去,剛要邁出廊檐,古錢卻又急急的追了上來:「對了兮兒,剛陳姨娘和楊姨娘說,明兒去明安寺給老夫人祈福消災,你也陪着一起去吧!」古錢搓着雙手,眼眸一陣暖色:「希望菩薩保佑我的兮兒,將來得一貴婿,在爹百年之後,他也能護你周全。」
細手撐住門框,傅驪駱眸子突然亮了起來猶如劃破夜空的星子。
古錢對兮兒的舐犢之情,好似先前父親對自己一般!只是前世的自己和父親都被那豺狼陰險的宇文景逸給蒙蔽了雙眼,才導致....
傅驪駱一雙素白的縴手緊緊抓着紅漆朱門,眼眸一片血色,好似下一秒就要淌下血淚來..
「兮兒..」
古錢看着神色陡然狠厲的傅驪駱,面色驚了一跳。
撫了撫刺痛的額角,傅驪駱揉了揉迷怔的雙眼,星眸微抬:「女兒知道了,那明兒我一道去。」
古錢扶顎看着她的背影發呆,不忘吩咐邊上的李嬤嬤:「用軟轎送大小姐回去吧!」
嬤嬤忙的應是,跟了上去。
—
翌日一早,傅驪駱梳洗完畢後攆步出門,趕至前廳大院門口,只見陳氏和楊素琴早已收拾妥當,早先預備的四輛馬車侯在院角。
兩人花枝招展的倒不像去上香祈福,更像是去逛街看景!
楊素琴抬着鮮紅的手指,朝傅驪駱諂笑:「大小姐今兒起的可真早,看來大小姐對老夫人誠心可嘉呀!」
「是啊!大小姐真是孝心可裱!」
站在迴廊台階上的陳氏扭着水蛇般的細腰走了過來,後面跟着一襲明黃衣衫的古墨畫。
傅驪駱蔥白似的玉手微抬,拂去香腮處的碎發,看了看一臉歡暢的楊素琴,眸光瞬間冷凝成一團:「跟楊姨娘比起來,我算哪門子的誠心!倒是楊姨娘孝心感人,都被禁足了,為了給老夫人祈福,都生生趕着去上香!真是孝心可嘉啊!」
楊素琴訕訕的笑着退到一邊,但一雙美眸卻像侵了毒液一般,死死盯着氣定神閒的傅驪駱。
「兮兒姐姐。」
古墨畫嬉笑着朝傅驪駱走來,雙髻上的紅豆鈴鐺隨着她的晃動叮噹作響。
她雙魘粉透如花,看着倒也活潑率性,親昵的挽着傅驪駱的雪臂,抬眼去瞧傅驪駱發上簪着的白玉骨簪:「姐姐真好看,就帶這麼簡單的簪子,也襯的跟個仙子似的人品!」
說着斜眼睨了睨後面攀談的兩名婦人,低聲忿忿道:「我說我要跟兮兒姐姐共乘一輛馬車,我娘就是不同意,非要我跟古雲畫一起,哼!」
傅驪駱淺淺勾唇,轉眸朝廊階口望去,一襲粉裙嬌艷的古雲畫扶門邁了出來。
寒風捲起空中細細的雪絨花迎風撲來,傅驪駱抬手束緊頸袖的毛邊,清潤的眼眸沉了幾分:「陳姨娘與楊姨娘交好,自然希望你跟雲畫妹妹更親近些。」
看着滿面紅光的楊素琴和一臉得意的古雲畫,傅驪駱欺霜賽雪般的麵皮閃過一絲陰冷。
楊素琴的詭計她早洞察的一清二楚,莫不是那楊素琴忘了,如今的大冢宰府哪還是她的天下!
至於她的小把戲,李嬤嬤昨晚就告訴了自己!
既然她楊素琴想玩陰的,那自己只能奉陪到底了!
楊素琴和陳姨娘分別上了後面青色的馬車,古雲畫上了第二輛翠錦祥雲的小馬車。
傅驪駱甩了甩衣袖,踱步去到最前面的墨蘭鑲珠的馬車邊上,清澈如水的眸子輕輕掠過那後輪的車轅處....
冬寒臘月,庭院兩邊的枯枝上都裹上了一層層白雪形成的雪晶,映着暖陽灑落,雪晶上折射出斑斕的冰雪美景。
但傅驪駱全然無心欣賞,摸了摸冰涼入骨的細手,眼底似隴上了一片冰霜,提裙邁腿上了第一輛馬車。
四輛馬車咕嘰咕嘰的碾出了院子...
傅驪駱抱懷閉目養神,心裏在暗自思忖怎麼讓墨畫上自己的馬車,因為除了自己的馬車是安全的外,其他三輛....
突然,後面馬車傳來一陣吼叫...
「我不要跟你坐一輛車,我要下車...」古墨畫掀簾縱身躍下馬車,朝傅驪駱的馬車奔來:「兮兒姐姐,停車,我要跟你一起。」
蔓蘿趕忙捲起馬車帘子,望着傅驪駱道:「小姐,墨畫小姐要...」
傅驪駱還來不及啟唇,只聽一聲尖銳的嗓音襲來:「墨兒別鬧,快去跟你雲畫姐姐坐好,你兮姐姐喜靜,你莫去鬧她!」
是陳氏的聲音,傅驪駱陡然張開雙眼,嘴角彎過一絲冷笑,是因她喜靜才不讓墨畫上她的車麼?
看來這陳氏的嘴皮子功夫也甚是厲害!
古墨畫雙手拉住傅驪駱馬車墜子,嘟嘴就囔了起來:「我就要跟兮兒姐姐一起嘛!那雲畫姐姐不知熏了什麼香,我都要被熏死了!」古墨畫氣的剁腳,圓臉氣鼓鼓的瞪着立在馬車邊上臉色發白的古雲畫。
傅驪駱靠在大引枕上打盹,聽到這麼一句,也撲哧一聲笑歪了身子。
這古墨畫人長的伶俐,這話兒說的也很是伶俐!
「快上去,別鬧!」陳氏軟下聲音去勸耍性子的古墨畫,畢竟馬車就停在了府上大門口,人來人往的被人看笑話倒不好了。
古墨畫使慣了小性,她又最是個皮實的,她哪裏肯允!
一想到古雲畫那滿身子難聞的味道,以及她做過的腌臢事兒,古墨畫就噁心的不行,說什麼也不上去。
傅驪駱也不下車,就等着古墨畫先鬧騰!
她知道就算她下去,陳氏也不會讓墨畫,上她這個被做了手腳的馬車,倒不如鬧大了,古墨畫不去了倒合了自己的心意。
「不上就不上!」古墨畫雙手扯着紋彩鑲翠的馬車帘子,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
陳氏掀了掀眼皮,朝帘子後的人影看了一眼,抬手擰了一把古墨畫的胳膊,滿臉憤然:「快走,走...」
行人紛紛駐目,時不時的抬手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古墨畫抬手拍打陳氏的手臂,大聲嘶吼道:「我死也不跟古雲畫一個馬車,絕不!」
陳氏看了看越來越多的行人,面色紅一陣白一陣,紅艷艷的嘴角抖了抖,低下聲音:「要不...你跟我一個馬車,可好?」
「不好不好!」古墨畫眉尖一挑,小小的櫻唇撅的老高:「我只想跟兮兒姐姐一個馬車。」
陳氏忽覺得身子虛軟,看了看身後目光陰毒的楊素琴,她抬手對着古墨畫那張俏臉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傳來
傅驪駱素手交疊,眼眸一片清明。
「不跟雲畫一個馬車,那你就別去了。」陳氏壓低着嗓子警告滿面通紅的古墨畫,卻時不時的與楊素琴交換眼色。
古墨畫撫着紅腫的粉頰,杏眸大睜:「不去就不去,哼...」說罷大哭着捂臉跑進了朱門。
傅驪駱卷了卷手心,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氣。
讀之閣,讀之閣精彩!
(www.玉ed玉e.co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