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雲澤園裏很冷清,又不能隨意外出,好在書房裏有不少的書,賀林晚不愛熱鬧,在書房裏待一下午也並不覺得無聊。春曉則支着腮幫子百無聊賴地坐在屋檐下望着天,聽着蟬鳴聲時不時的打一下瞌睡。
傍晚的時候有婆子來給賀林晚送晚膳,一個大食盒,裏面裝了五菜一湯,廚子可能是之前雲澤園裏的,幾道菜做得很是精緻可口,春曉比在家的時候多吃了一碗飯。
兩人吃完晚飯沒多久,賀光烈來了。
賀光烈雖然把人交給薛行衣帶走了,但是終究還是要來看一看才能放心。
可能是因為有薛行衣的吩咐,外頭的婆子給賀光烈開了門讓他進了院子。不開門也沒辦法,這種院牆根本攔不住賀光烈。
「父親,娘那邊……」賀林晚見到賀光烈第一句話就是問衛氏。
賀光烈擺了擺手,一臉威嚴:「老子才是一家之主。」
話雖如此,但是賀林晚還是從賀光烈的神色中看出來了一些端倪,衛氏那一關肯定不會好過,不然賀光烈也不至於入夜了才過來。
賀光烈背着手繞着院子轉了一圈,得出結論:「地方小了點。」
賀林晚笑道:「好在清淨,反正也住不了幾日。」
賀光烈點了點頭,他本身也不是個貪圖享受的人,賀林晚沒有不滿意他便也不再說什麼了。
父女兩人坐在屋裏說了一會兒話,薛行衣就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個提着小食盒的丫鬟。
賀光烈看薛行衣向來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不滿他這麼晚還到賀林晚的院子裏來,「薛大人到是閒得很。」
薛行衣好脾氣地道:「聽說賀大人來了,便來打聲招呼,另外還有一件事想要問問賀大人的見解。」
薛行衣與賀光烈兩人寒暄着,賀林晚的視線卻停留在了那個提着食盒的丫鬟身上,「這是……」
丫鬟屈膝行了一禮,「奴婢是來送藥的。」
賀林晚挑眉,「藥?什麼藥?」
丫鬟一邊把食盒裏的兩小蠱藥端出來,一邊回道:「是幾位太醫讓熬煮的防治疫病的藥,每日晚飯之後都要飲用一碗,這樣不容易染病,園子裏的人都要喝的。」
賀林晚隨意問了一句:「園子裏的人?那薛大人也喝嗎?」
薛行衣似乎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丫鬟笑着道:「這是自然。」
丫鬟將其中一小蠱藥端到賀林晚面前,賀林晚接過。
賀光烈知道太醫手裏有一些防治疫病的方子,看了一眼沒有在意,對薛行衣道:「你剛說想要問我什麼?問吧!」問完了趕緊走。
薛行衣道:「薛某最近受殿下託付整頓即墨營,賀大人也知道薛某是一介文官,在處理軍務上難免有些生疏,賀大人掌管登州營多年,從無差錯,所以薛某有件棘手之事想要問問賀大人的意見。」
賀光烈聞言一副勞神在在的樣子:「問。」
薛行衣拱了拱手,「營中有位將領借用職務之便盜賣公中物資,好在被人舉報及時,我現已將這筆物資追回,所以並無損失
無毒不嫡女。薛某想要問問賀大人,這位將領是該從輕發落還是該嚴懲不貸?」
賀光烈聞言冷哼一聲:「自然是嚴懲!這次只是正好被抓了個先行才沒有導致嚴重後果,但是盜賣軍中物資其心可誅,其行可鄙,當殺一儆百!」
薛行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情定過麼?」
賀林晚聽着賀光烈和薛行衣的談話,低頭聞了聞藥蠱里的藥,皺眉道:「肯定很苦吧?」
丫鬟連忙道:「不苦不苦,裏面加了蜂蜜的。」
賀林晚一臉嫌棄地端着藥蠱走到案幾邊,以袖遮面仰頭將那一蠱藥喝了下去,然後放下袖子,將空了的藥蠱遞給丫鬟。
丫鬟看賀林晚喝完了,便接過空藥蠱放回食盒,然後對站在一旁的春曉道:「請這位姐姐也來喝一蠱。」
春曉見賀林晚已經喝了,剛要伸手去拿,賀林晚卻道,「藥有些苦,你不是罪怕苦了?去讓外頭的婆子送一小罐蜂蜜過來吧。」
春曉眨了眨眼,收回了手:「還是姑娘心疼奴婢,太苦的話奴婢喝下去怕是會吐出來。」
丫鬟有些為難:「這……奴婢還要趕去別處送藥。」
春曉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那你先去就是,藥蠱明日再來收也一樣。」
賀林晚已經喝藥了,春曉不過是個奴婢,丫鬟便也沒有太當一回事,收拾好了食盒道,「那奴婢先退下了,明日再過來。」
丫鬟提着食盒走了。
賀林晚拿起春曉那一蠱藥,走到案几旁,隨手將藥倒進了開着芍藥的花盆裏。
薛行衣瞥見了沒做聲,賀光烈卻震驚地站起身來,走到賀林晚身邊,看了看那盆芍藥,又用懷疑的目光看向薛行衣,警覺地問:「怎麼?這藥有問題?」
賀林晚看了薛行衣一眼,「多謝薛大人提點。」
賀光烈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提點什麼了?我怎麼不知道?」
薛行衣臉上依舊是淡淡的,並沒有承認什麼,起身朝着賀光烈拱手一禮,「薛某先告辭了,賀大人不便在此多待,還請早回。」
說完這句,薛行衣便走了。
賀光烈看向賀林晚,「什麼意思?」
賀林晚看着那盆芍藥,沉吟道:「他剛剛說的『原情定過』這個詞出自《後漢書·霍諝傳》。」
賀光烈沒聽懂,「啥?這跟藥有什麼關係?」每次跟閨女說話,賀光烈都覺得腦袋不夠用。
賀林晚道:「還有一個典故也是出自此處——『飲鴆止渴』。」
賀光烈傻眼,半響他突然憤憤地罵了一句髒話,「草!老子還真以為他是來虛心求教的!提個醒幹嘛說得這麼隱秘?這讓聽不懂的人怎麼辦?以為誰都跟他那麼花花腸子啊!不對啊!他的意思是這藥喝了之後會出問題?那他幹嘛還讓人端藥來?」
賀林晚沉吟道:「這園子畢竟是五皇子的,他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吧。」
賀林晚眼中有憂思一閃而過,她明白薛行衣剛剛想要提醒她的不只藥這麼簡單,恐怕雲澤園裏已經不是薛行衣能全權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