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金芝淳擬了一份呈請稿子,洪景來和他反覆修改了一遍,借着嘉慶剛生了兒子的東風,全篇幾乎不講什麼承統承嗣問題,上下文圍繞一個「父子娛情」。筆硯閣 m.biyange.com
我那個死了的爹,臨死前還握着我的手,說我親生的那個爺爺死得早啊,這輩子沒過上好日子。現在他這個不孝子要死了,居然都沒能為他爹討來追封。
如今我這個孫子既然繼位了,我爹臨死前的遺言我這個兒子總要想辦法實現的。所謂父子天倫之情,萬世不易,人所共識。聖天子您開個恩,給一道追封吧。
「這般可好?」金芝淳對自己的文化水平還是很自信的。
「當合聖意……」洪景來也是毛估估,嘉慶這個人屬於相對守成的人,對於這種家庭親情還是很顧念的。
之前和珅被扳倒,本人賜死,家產妻妾等籍沒一空。但是他妹妹固倫和孝公主求情後,和珅之子豐紳殷德不僅免連坐,還仍給伯爵。二月,因和珅「有謀為不軌之意」,其雖不知情,「加恩免其追問。但不應仍叨世襲伯爵」,遂「革去伯爵。停其世襲。賞給散秩大臣銜。當差行走。」。
別看中間還有固倫和孝公主府長史奎福告「豐紳殷德演習武藝、與父報仇,並欲毒害公主及將侍妾帶至墳園,於國服內生女」等罪,謀反雖然子虛烏有,但是國服一年內侍妾生女一事確實無誤,遂革去公銜及所管職任,在家圈禁,閉門思過。十二月,賞三等輕車都尉俸。
反覆折騰,豐紳殷德還是活的好好地,固倫和孝公主這份親情在其中發揮的影響力絕對不小!
洪景來想的便也是從親情入手,感動一下嘉慶,加上這麼些天來來回回的借力助力,應當是能夠順利成事的。
「那便謄寫上呈?」估計是天天坐在床上也無聊,金芝淳主動表示抄抄寫寫這種事情他可以代勞。
「那便有勞參判。」
「說來事前大兄還為我寫了一封薦書,應當有所臂助。」金芝淳從一個長匣子裏取出一封手札。
「是哪位大人?」洪景來其實早有估計。
連洪景來這樣的人在燕京還有三分朋友,金祖淳作為國家的宰執,在燕京肯定也有自己的人脈關係。只是不知道他的關係在哪一部分,能發揮到什麼地步。
「御前大臣,兼管都統掌鑾儀衛事。喀喇沁左旗(第九任)扎薩克丹巴多爾濟貝勒。」
恩?蒙古人?
沒想到啊,金祖淳是怎麼認識這位蒙古貝勒的。要知道一般而言,御前大臣可只有最為親貴的宗室或者駙馬之類的才會被選任。
「這事兒說來也是離奇。」金芝淳似乎很了解此事。
嘉慶八年(1803年)閏二月二十日,嘉慶自暫駐的圓明園處拜謁東陵回來,當他乘鑾輿走過神武門,尚未到順貞門時。突然一刺客手執一柄尺八長的刀攔駕行刺,隨從護衛人等,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景嚇呆了,人人手足無措。這時在旁邊不遠的丹巴多爾濟見此情景,飛速上前救駕。
別看這位蒙古札薩克出身,按理來說應該也是草原上的大漢。可他的武藝遠不如刺客,正在拼搏招架之時,定親王錦恩等六人相繼趕到,共同捉拿刺客。丹巴多爾濟被刺傷三處,但在眾力圍殲之下,刺客終因寡不敵眾,揪翻被擒。
更可笑的是這個刺客居然只是一個區區的內務府廚師,名喚陳德,供稱系白蓮教分子。事發四天後陳德被凌遲處死,兩個兒子也被處絞刑。
當時嘉慶皇帝命諸王大臣和六部九卿堂官會審,但陳德只說:「若事成,則公等所坐之處,即我坐處也。」經審查陳德45歲,31歲時到北京來謀生。在內務府當過五年廚子,對出入皇宮的路線比較熟悉。
陳德之妻已經去世(1801年),家中有兩個未成年的兒子,一個是15歲的祿兒,一個是13歲的對兒,此外還有一個癱瘓在床的岳母。
據陳德講,因不久前被原來的主子辭退,生活沒有着落,活不下去,想自殺。但又想「自尋短見,無人知道」豈不枉死!聽說皇上今日進宮,就跟着人群混進神武門。
「看見皇帝到來,就手持身佩小刀往前一跑,原想我犯了驚駕之罪,當下必奉旨叫侍衛大臣把我亂刀剁死,圖個痛快,也死個明白。」
這理由多麼的可笑!
難怪說嘉慶朝是帶清衰敗的開始,什麼樣亘古未有的稀奇事都在這一朝出現。也怨不得史學界稱這一段時間為「嘉道中衰」!
堂堂帶清的皇帝,居然在宮門口被一個前任的御廚行刺。更誇張更可笑的是,數百上千的侍衛隨扈,等到刺殺發生時,居然全場呆若木雞。
就這樣被刺客徑直的衝到御輦前,多虧了丹巴多爾濟飛身上來,撲倒刺客,貨真價實的救了自己的主子,不然嘉慶可能真就是涼了。
自然而然的為了救駕身中三刀的丹巴多爾濟以原本就有的固山貝子爵,一下子榮升至貝勒之爵。如果有熟悉的人,那就會知道丹巴多爾濟最後是以郡王爵故去,榮寵非常。
而當初重傷的丹巴多爾濟得到了時任李朝燕行使團的某位使節贈送了一支四兩重野山參,靠這玩意兒吊回來了命,如今貝勒爺、御前大臣做着,美滋滋。
而那位使節就是金祖淳的門下,此番金芝淳出使,這個大人情在必要的時候自然是要毫無保留的提取出來,設法變現。
也許洪景來和金芝淳的呈文寫的再美妙,再順暢,也比不上丹巴多爾濟這個御前大臣的幾句簡單不過的閒談。
「以下官來看,不妨暫時不去麻煩這位貝勒爺,相機而動為上。」洪景來把那份手札又推回給了金芝淳
「好,便依你。」金芝淳也知道這是大法寶,非到關鍵時刻不能輕易亂用。
妙筆生花的請求追封表文就這般遞到了嘉慶的龍書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