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動靜,把張三和他身後的黑叔叔和邊牧都嚇了一跳。
但這裏只有張三看清楚了,跳起來的是一條褐色的魚,肉乎乎的身體像是一條體重超標的胖蛇。
然後馬上落入水中,消失不見。
油燈的光發散開,穿透力卻差,無法照射進水中。
張三打開了手機電筒,在他們不做出動靜的時候,任憑手機電筒的光束照在水裏,水下那群奇怪的魚也不動。
似乎,它們根本就看不到光。
張三看了幾眼說道:「這是非洲肺魚。可能是長期生活在地下,它們的視力嚴重退化,已經看不見東西了。」
正說着,水面波紋蕩漾,露出個疤疤癩癩的背脊。
竟然是一條迷你型的鱷魚,浮水而來。
不光是張三,許多水友也第一次見到這種微小體型的鱷魚。
鱷魚也看不見光,它和魚以某種特殊的感官感應到彼此的存在,一個追一個逃。
鱷魚體型小,卻增加了靈活性。
將一條肺魚逼到了死角,本以為要見證一場殺戮,結果肺魚跳出水面,pia的拍在了岸上。
非洲肺魚很神奇,它有肺,可以直接呼吸空氣。離開水了照樣能活的很久。
所以,它跳上了岸一時半會也不會死。
也許是感應不到水中波動,微型鱷魚開始追捕其它目標,然後接二連三有肺魚躍出水面。
張三眼疾手快,傘兵刀在掌心逆時針旋轉一百八十度,刀尖朝下把肺魚釘在地上。
「好花活!」
「刀對三哥來說已經失去了難度。」
本來他想摳魚鰓的,然而肺魚的魚鰓是沒法摳的。
魚還沒死還在掙扎,張三和身後的黑叔叔卻都不自禁的咽口水。
然後直播間就有水友說殘忍。
愛惜飛蛾罩紗燈的慈悲為懷在荒野是無法維持生命的,在張三看來濫殺無辜肯定是不對的,可去掉了文明,人類也只能與野獸比殘忍度,誰不殘忍呢?
肺魚也是肉食者。
黑叔叔很有眼力見的把魚接過,不顧魚身上的粘液,抱在懷裏像是抱住了一塊金。在沒有食物前,水價比黃金。在有了水後,食物價值連城。
在病毒肆虐的城中,在漫天黃沙的荒漠中,人才能明白基本生理需求才是最重要的。
黑叔叔抱着魚跑了,抱着飽腹的期望和歡樂跑出了地道,因為他沒有器具裝載,生怕到嘴邊的魚飛了。
這魚可了不得!
他跑上去對老婆孩子大喊着張三是怎麼抓到魚的,魚是怎麼跳上岸的。
可是黑暗裏他卻跌了一跤,魚被甩飛出去,被小黑孩急忙的按住,魚掙扎時拍打到他的臉頰,竟然還伸舌頭舔了舔……
隨後,張三也抱着已經被敲暈死過去的肺魚上來。
肥碩的肺魚軟軟的,全是肉。
張三將魚交給了黑叔叔老婆,沒有調味料,他真不願意動彈下廚。
之後,和黑叔叔進行了一番打手勢的談話。
只見黑叔叔從自己的行囊里先是拿出一塊處理好的牛皮,又拿出幾樣簡單的工具,比比劃劃的讓張三明白,他其實是一個鼓匠。
然後,黑叔叔又拿出了陶罐,手在上面拍打着,發出偏脆的悶響,叮叮噹噹的奏成簡單的旋律。
這還不算完,他又從行囊里掏出了兩塊鋼模,以及方形和圓形的奇怪的銅製零部件,組合起來又拿一塊布料蒙上,接觸在鋼模上敲打的時候,通過調節能發出不同的音色。
滿以為,那些行囊裏面都是衣服和日用品,沒想到是這些在沙漠裏派不上用場的東西。
張三以手撫額。
「驚呆,原來他有個百寶囊。」
「到底有多無聊,才會在遠行的時候,帶上這些東西?」
「不如帶上一塊饅頭來的實惠……」
可黑叔叔卻越發的興奮,仿佛搔到了他的癢處,喋喋不休起來沒完沒了。
他組成了一個ufo形狀的奇怪樂器後,張三卻眉頭一皺。
「這玩意兒有點眼熟!」
他知道,鼓是非洲鼓,陶罐是印度的陶罐鼓。黑叔叔能拿出這兩樣東西不奇怪,一個是非洲的傳統樂器,一個是印度的傳統樂器。
可那形同鍋的兩塊鋼模,合在一起後加上上面的凹槽,讓張三感覺似曾相識。馬上,他就記了起來,這不就是原始的手碟嗎……
於是,他將黑叔叔手裏的鋼鼓接了過來,拿着往外走。
黑叔叔一看就急了:「&%……¥#@……」
不怪他急,不怪他千里迢迢也要帶着這些東西。
別看這些東西看上去都沒用,實際上,光是那兩片半球型碳化鋼鍍銅的鋼模,可能就比他其它所有家當都值錢。
黑叔叔能不急嗎?
好在,張三隻是將東西帶出了土房子而已。
他坐在木墩上,將鼓架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敲擊了幾下,調節中央的亥姆霍茲共鳴器。
噸兒~當~嘟~
一首《煙雨青黛》,從指間和手掌行雲流水的淌了出來。一曲淡淡的包裝了前世今生的曲調,在炎炎大漠裏明亮到刺眼的陽光里健步如飛的拉扯着時光,讓所有聽到的人回憶變成了黑白色。
不必仰天四十五度角感懷,只需微微低頭沉吟,三哥指尖和掌緣的節奏就能放慢記憶鏡頭,讓前人往事在眼前一一划過。
前面,張三還低頭看着鼓,後面,三哥搖頭晃腦,完全沉浸在音樂當中。
黑叔叔驚呆了……
這個不是他和兩個瑞士人研究出來的新樂器嗎?
當時,兩個尋找打擊樂靈感的瑞士人來非洲,在和他交流幾種非洲鼓的時候,三個人對樂器理念的共鳴,讓他們成為了好朋友。
之後,不但根據印度的陶罐鼓原理研究出來了這種鋼鼓,兩個瑞士人還將做好的鼓給他郵寄過來,並且拿出一筆錢資助他前往歐洲。
結果為了省錢的一念之差,坐上了陸地偷渡的大卡車,被扔在了撒哈拉沙漠裏。
目前,這個樂器還未完全做好,尚有修改的地方。
這個人為啥會懂?
而且那麼熟練,比他們三個樂器原創都更加熟悉這個樂器。這不是見鬼了麼?
由於還沒有普及擴散,這種樂器還無法給它定位。
但是聽張三的這首歌,顯然就是為了這種鼓作的曲,太合適了,太動聽了!
不但是已經聽過各種樂器包括水杯等敲擊過n次的《煙雨青黛》,哪怕是現在的黑叔叔,都完全沉浸在了鼓聲中。
眼前一陣陣恍惚,滿眼的黃沙上長出了一層細嫩翠綠的植被,天上飄着濛濛細雨,雲遮霧繞中是繁華和荒蕪的時過境遷,是失去和得到,是過去和未來,是所有利弊權衡過後的淡然回憶。
畢竟,黑叔叔是懂得音樂的。
水友就更吃驚了!
難道,這種長得像ufo似的聞所未聞的樂器,才是最適合演奏這首歌的嗎?
「洗腦!!」
「完全兩種感覺!」
「天作之合!」
「高山流水!」
「耳朵懷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