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敢相信卻又再三確認,甚至打電話給陽乃小姐旁敲側擊,卻得到了落落大方的承認之後,平冢老師理所當然的遭受到了雙倍暴擊的真實傷害,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什麼時候走到一起的?
兩個人是不是一早就認識的?
好吧,本來是有很多問題的,但是現在平冢靜卻沒有心情去追究了,她現在滿腦子都只剩下一個一個念頭,那就是就連高中生都已經走到這樣重要的人生岔路口上了——
自己這麼多年到底是在幹什麼?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要到哪裏去?
一時間,這些古老而又神秘,帶有無盡意味深長的哲學問題紛紛湧現,佔據了女老師的所有思維。
「……嗚嗚,欺負人……我要回去了……」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之後,平冢老師也沒有再說什麼,她只是失魂落魄的擦掉眼角的淚水,雙眼黯淡失去高光,只剩下無機質的灰質感,然後就像是老化生鏽的機械人一樣轉過身去,搖搖晃晃的走出去了。
「我覺得老師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呢,要不要去看一看?」
雪之下稍微有些擔心的看着平冢靜,看着後者的身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走出了侍奉部的部室,消失在門外的走廊上。
「沒事的啦,老師在這方面還是很堅強的,百折不撓就是用來形容她的,屢敗屢戰,很快就會重新振作起來的……」夏冉啞然失笑,卻是不覺得老師有那麼容易被挫敗。
更何況,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很多時候氣勢洶洶的平冢老師,總會在嘗試教育一些刺頭學生的時候,被對方抓住這樣的痛點反擊,然後迅速的進入標準流程。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氣勢洶洶的以教育者的姿態過來,想要痛擊走上人生歧途的迷途學生,結果卻被輕飄飄的幾句反擊戳中痛點,然後……
嗯,見慣不怪了,譬如說在不久之後,比企谷同學班上的川崎沙希就會拿下原本的第一次首殺。
「屢敗屢戰?明明是屢戰屢敗吧?」
雪之下也是呼了口氣,這麼無奈的說道。
「其實還好吧,畢竟老師如果真的想要嫁人的話,也不至於年年說卻就是嫁不出去,仔細想想的話,她的條件真的至於那麼差麼?實際上候選者能夠從千葉這裏,排隊排到富士山去吧。」
夏冉順勢趴在桌子上,側過腦袋,一邊仔細欣賞着少女端正的容姿,一邊姿勢放鬆的這麼說道。
窗簾因為微風吹拂而輕輕飄揚,外面早晨的清新空氣交換進來,還帶有早春三月的明顯氣息,運動場那邊的哨子聲、口號聲隱隱約約,與之相對的則是特別大樓這邊的安靜無聲。
他果然還是喜歡這樣。
「說是這麼說,那為什麼她還是一直都嫁不出去?」
少女搖了搖頭,緊接着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的樣子,她轉眸望向身旁的某人:「對了,說起來,我這才想起,平冢老師嚴格來說也是「老師」來着的,你會不會……」
「不會。」
夏冉眨了眨眼睛,果斷的矢口否認,在少女的問題問完之前,先一步搶答完畢。
「是嗎?」少女平靜的注視着他的雙眸,然後點了點頭,似乎頗有些不置可否的樣子,就是單純的突發奇想有此一問罷了:「不過你好像對自己的老師總有一種奇怪的惡趣味,所以我還以為……」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
夏冉飛快搖頭,斷然不承認這樣污衊自己偉大人格與高尚道德的無禮指控。
沒錯,這些不過都是無稽之談罷了!
「雪之下同學,我可沒有這種奇怪的癖好,最多也就是萌黑長直而已,但是我可沒有控什麼老師、女僕之類的。」他一本正經,神色嚴肅的這麼說道,似乎是非常認真的想要糾正這個謠言。
「唔,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你這麼一說,似乎嫌疑更大了呢……」
雪之下挑了挑眉毛,她忍不住手抵下巴,認真的思索着。本來只是隨意的一問,但是怎麼總覺得這人這麼一說之後,反而……更像是這麼一回事了呢?
這算不算「此地無銀三百兩」來着?一個說不控女僕的人,身邊就永遠都跟着一個真正完美的女僕,除此之外,似乎阿爾托莉雅小姐也被騙過當過一段時間的女僕。
還有,說自己不控老師,但是看看他的幾個老師都在他這裏遭遇了什麼來着……
「喂喂喂,美狄亞小小姐只是個例吧,而且我現在只是在致力於幫助她找回記憶,也只是純潔的師生關係好不好?」
夏冉發現這個話題走向有些不利,繼續這麼下去的話,似乎自己真的要變成一個奇怪的人了,所以試圖努力為自己分辨。
而且退一步來說,就算是真的把美狄亞小姐算上,也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這就是一次的個例啊。
沒錯,一次只是個例,只是單獨的例外,根本不算複數形式,這怎麼能夠算得上是「總是」呢?
「但是,我記得你不只是一個老師啊。」少女歪着腦袋,嘴角微微上翹,勾勒出一個柔和的笑意。
「唔,就算是計算梅法拉,我也……不對,這個不能算,我和這位好老師的關係其實很惡劣來着的。」夏冉迅速的思索了一下,覺得這依然不能夠算是什麼有說服力的事情。
「可是,嚴格來說,八雲小姐也算是你的老師呢。」
「……」
「……」
空氣突然變得有些沉默了起來。
「想問的原來是這個嗎?」
半晌之後,夏冉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就像是不久之前的平冢老師遭遇到了真實暴擊一般,屬於那種被人戳到了痛點的神色,只是不至於動搖得那麼厲害。
「嗯,我有些在意呢,夏冉君……話說回來,你們應該有好好談過了吧?」雪之下雪乃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選擇開口問道,「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們談了什麼呢?」
「……」
「……」
夏冉笑了笑,他重新直起身子來,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腦袋,感受着那種柔順如絲緞的感覺,輕輕的換了語調:「放心吧,我不是一個喜歡食言的人,雪之下同學。」
「我就是有些好奇。」
少女的眼神不太自然,飄忽的看向別處,但還是故作鎮定的刻意用冷淡的語氣說道。
「是啊是啊……不過就算你好奇也沒辦法,因為我們還沒有談過呢。」夏冉也不在意,他只是重新趴回到桌子上,一邊嘆着氣一邊用手指在桌角處畫着圈圈。
「沒有?」
少女輕輕蹙眉,她回想了一下,有些不太確定的說道:「可是現在她沒有離開,而之前的四十三次都是直接就走了……」
一邊這麼說着,她一邊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影子,平時的時候雖然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好像交換了影子也對自己沒有什麼影響,明面上沒有什麼變化,最多就是偶爾在走過商店街的櫥窗的時候要注意一些。
但是,說到底還是有些東西發生了變化。
所以雪之下也察覺到了世界線的一次次重置,這是第四十四次了,而之前每一次重置,都是因為八雲紫的不配合,重置之後的第一時間就是徑自離開這個世界。
於是一次又一次,直到現在的第四十四次,世界線才終於穩定下來。
所以在雪之下看來,這就應該是兩人終於好好的談了一次,所以那個境界妖怪才沒有再一聲不吭的離家出走……但是現在看來,問題似乎還是沒有解決?
「大概是累了,打算先歇一歇吧,可以理解……」
夏冉不負責任的隨口口胡着。
「或者也是她明白了,不管去往什麼世界,其實也就是從屋前走到屋後的區別而已,沒有什麼不同的道理吧。」
雪之下靜靜的聽着,然後也輕輕的嘆了口氣:「最好還是好好的和八雲小姐說一下吧……不過我覺得,想要和你好好談一下的人,數量有點多。」這麼說着,就連她也是頗感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問題不大,不用慌。」
夏冉一點兒都不擔心。
「希望是這樣吧,我可不想再看到我們的名字在報紙上出現,而且連載個十幾期的了……」少女淡淡的說道。
當初的那件事鬧得有點大,對於幻想鄉來說屬於妥妥的大新聞無疑,因此《文文日報》率先報道,然後就是《花果子念報》及時跟進,緊接着雙方像是競爭一樣,甚至一口氣連續出了十多期——
最後還是人偶女僕忍不了,於是去找博麗城管商談了一番,認為有必要好好打擊幻想鄉非法經營的亂象,治理一番那些不合法的灰色領域,為幻想鄉良好的治安環境保駕護航……
順便還小小的賄……咳咳,投資了一筆,作為治安整頓的基金。
在博麗城管去妖怪之山掃蕩了一圈,好好打掉了一批非法作坊和窩點,順便將黑惡勢力的首惡捉拿歸案之後,才終於是剎住了這股妖風,不然的話,怕是那個新聞能夠傳好幾年。
畢竟幻想鄉就那麼大的圈子,主要居民還是一群長生種,時間觀念完全不同,日常動輒就是幾百年不帶變化的,節奏往往沒有那麼多,自然就不會出現太多值得關注的新聞。
以至於「竹林里的雜碎湯」,「紅魔館的pad長」這些老生常談的東西,都能夠被翻來覆去的做文章,說到底其實就是因為沒有新的熱點可以炒作,逼得狗仔少女們只能夠出此下策。
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大新聞,以文文為首的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還不得逮住了往死里薅羊毛……
——基本上就是這麼一回事。
所以雪之下有些擔心,現在世界線重置了,搞不好這些糟心的事情還得再來一次?畢竟射命丸文屬於什麼都不知道的那一類人,很有可能真的會悶聲作大死的啊。
「應該不會的,最多就是這個時間點突然冒出來,佔據了妖怪山的守矢神社讓天狗們好奇一些而已。」
夏冉想了想,覺得應該不至於這麼巧合,就算是幻想鄉最強狗仔,也是有極限的。
「對了,你不準備去找由比濱同學嗎?」他很是自然的轉移着話題,「還是等她之後自己找上門來?」
「我覺得……這種事情應該是順其自然比較好吧?」雪之下的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你不是說嗎,如果第一次是有意義,那麼重複也是有意義的吧?」
「不,我不是說這個沒意義……」夏冉略顯遲疑,「只是如果重複的話,那麼由比濱同學的餅乾……」
「……」
「……」
「我等等就去找她。」少女鎮定自若的說道。
……
……
金烏西落,餘暉斜斜照映大地。
少年慢悠悠的沿着長長的登山徑,走過兩側都是楓樹的參道,明明是仲春三月,但是一片一片燦爛燃燒着的楓葉卻是隨風灑落,美的張揚而又放肆,一點兒也不顧是不是符合季節。
當然,也不用符合季節,反正美觀就可以了。
「master,你回來了。」
走過據說是區分神界和人界的標誌物鳥居,還沒有走到神社的正門,精緻的人偶女僕長就已經迎了上來,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盡職盡責的稟告着:「有客人來了……」
「嗯?」夏冉眼睛一亮,難道說紫終於想要談一談了?
十秒鐘之後——
「嘁,是輝夜公主你啊。」
夏冉看着一點兒也不把自己當外人,明明穿着華美的十二單,卻是毫無淑女風範的整個人縮在沙發上,一邊享受着空調,一邊拿着遙控器對着電視亂按的月之公主,扯了扯嘴角。
「「嘁」是什麼意思啊,真是失禮……」蓬萊山輝夜不滿的瞥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遙控器。「妾身鼓起勇氣,首先邁出第一步,主動來找你,你就這麼對我?」
她對於那些老套劇情的電視節目其實欣賞不來,剛剛也只是興趣來了,所以亂按一通罷了。
「公主請自重,按照人設,你現在還不認識我呢……」夏冉根本不受這女人的蠱惑,義正詞嚴的指出這一點。
「切,按照原本的時間走向,這個時候的守矢神社根本就不該出現在幻想鄉呢,但現在不還是直接就在妖怪山的山頭佔地方了,我過來的時候那群天狗在外面圍了一大圈呢……」月之公主不置可否。
她有些好奇的四下張望了一下:「你的那位雪之下同學呢,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就你一個人孤零零的?」
「她姐來把她拉走了,姐妹倆有事情要談吧。」夏冉斜睨着這位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我們直接一些吧,你有什麼事情嗎?」
「嗯,這個啊……」
蓬萊山輝夜稍稍沉吟:「好吧,其實事情是這樣的,就是今天早上妾身起床的時候才發現,時間對不上……」
「——skip。」
夏冉眨了眨眼睛,默默開口。
「……」
「……」
「喂!我說你啊,不准跳過劇情對話。」
公主大人被打斷話語,沒好氣的直接給他肩膀來了一拳:「你是打二周目趕着速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