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國際大都市的第二天,夢夏照例過着以往的日子,林末照例前往安雅的公司上班。
但今天,安雅的公司和往常迥然不同,大門緊鎖,透過玻璃望進去裏面空空如也,只剩地下碎紙屑一片狼藉。
林末心生惶然,急切敲門,毫無應答,拿出手機撥打安雅電話,得到的回覆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情況?
林末心急如焚,原地打轉,努力思索聯繫安雅的方式,他神情突然一怔,驀地轉身跑下樓。
大都市的一個小區內,出現了林末的身影,雖然只來過一次,但他已經輕車熟路,快速跑上樓,停在一戶門前,加速敲門,「張妙,張妙在嗎?張妙……」
反覆敲門,始終無人應答。
林末沮喪地走下樓,在最後一級台階上坐下,目光呆滯地望着前方,腦子裏卻是最後一次和安雅見面的場景。
「如果我沒了公司呢?」安雅最後的這句話在林末腦子裏天翻地轉,揮之不去。
為什麼我就沒看到安雅說這句話背後的淒涼呢?為什麼我這麼粗心大意讀不懂安雅的話中深意呢?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笨?
林末深深地自責,他在深深的自責中如此地無助,他在深深的自責中如此地悽然,他自責自己沒能堅持幫安雅談成那個小說的版權合同。
對,一定是那個小說版權沒談成才導致安雅公司倒閉的,這麼說是自己害了安雅,林末更覺得自己罪孽深重,無可饒恕,他慌張舉目,迫切想要知道安雅身在何處,迫切的想要求得安雅的原諒,迫切想要給安雅帶去安慰。
正在這時,張妙回家拿東西正好碰上林末無助的眼神。
林末趕緊上前拉住張妙,聲音急迫地問,「張妙,你知道安雅在哪嗎,我找不到她。」
「我還以為你和林木一樣是個負心漢。」張妙倒顯得鎮定從容。
還是張妙上次自殺住過的醫院裏,安雅正躺在病床上,看到張妙進來,還一臉嗔怒,「我說你真婆媽,拿個東西怎麼……」
話未落地,安雅的餘光掃見了張妙背後的林末,神情驟然緊張,剩下的話硬生生地給咽回到了肚子裏。
看着安雅一腦門蓬亂的頭髮和憔悴的臉色,林末內心一陣淒楚,恍惚地走到安雅床邊,語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溫和地說,「張妙給我說了你的情況,我……」
「我很好,只是沒想到你會來。」安雅緊張的表情漸漸放鬆了下來。
「對不起,都是我害得你,早知道……」
「不管你的事,其實公司的運營早就出現了問題,我只是一直強撐才撐到現在,即使那本小說的版權合同談成了公司也不見得會扭轉局面,所以根本癥結不在你,你沒必要道歉。」
「可我始終覺得錯在我。」
「林末,你是我見過的所有男孩中心地最善良,秉性最純粹的,可我覺得你給自己的心理壓力太大了,關於這件事,我不允許你再給自己壓力,我可不想因為公司的原因讓你背上重負,如果你是單純的來看我,我請你坐下,如果你是來找我自責的,我請你離開。」
林末堂皇就坐,和顏悅色的說,「你說給我的話希望你也能說給自己聽,張妙說你是因為公司倒閉,精神壓力過重才導致住院的,既然你希望我放輕鬆,那麼我也希望你能輕鬆面對這次劫難,放下所有包袱。」
安雅澄澈的眼睛裏蹦出閃亮的光芒,「這麼說你關心我?」
林末沉默,他還沒想好怎麼回答才恰當。
安雅卻追問,「哪種關心,朋友的關心,同事的關心,還是別的關心?」
林末仍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閃爍其詞,「出於內心的關心。」
從醫院出來,林末收到一天短訊,是安雅發給他的,內容是,「謝謝你,林末。」
林末沒有回信息給安雅,因為他覺得再客氣的話就不是真正的朋友了。
走在街上,林末的心情很堵塞,不是因為再次失業,而是他內心的自責猶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