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自來火街,盛來老店內。樂筆趣 m.lebiqu.com
一場戰鬥之後,這裏幾乎被打的是千瘡百孔,到處可見彈孔,雖然戰鬥時間不到十分鐘,卻是異常的激烈。
自日軍佔領上海,這樣戰鬥發生在法租界拿到還是不多見。
要不是有人悄悄給法捕房以及公董局打過招呼,只怕這會兒,盛來老店裏里外外都是法捕房的巡警和駐滬的法軍了。
而不會只是派了一個法籍巡長過來,簡單的將屍體拉走之後,連走訪一下附近居民都沒有,就收隊了。
這號跟青幫之間的恩怨,法捕房管不了,也不敢管,何況法捕房內那些個華捕當中,有多少是青幫杜月晟的門徒?
入夜後,盛來老店內烏漆嘛黑的,基本上瞧不見一個人影。
不過,裏面真的就沒有人嗎?
不,裏面不光有人,而且還有不少人呢,這個時候,誰要是一腳踏進去,只怕站着進去的,橫着被送出來。
一間四周密不透風的小房間內。
一張桌子,兩條板凳。
桌子上除了一盞棉油燈之外,什麼都沒有,火苗輕微的跳動着,光不是很亮,只能照到自己周圍很小的地方。
燈罩拿來了!
罩上燈罩,光一下子亮了起來,面對面坐着的兩張人臉線條也變的清晰起來。
一個四十多歲,皮膚看上去有些粗糙,黝黑,但眼神炯炯發亮,一隻胳膊擱在桌子的一角。
另外一個這戴了一副茶色的眼鏡兒,歲數要比對方小一輪,皮膚白皙,頭戴禮帽,還扎着領帶,很像是那種給洋行做事的買辦。
眼鏡兒後面的那雙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也微微的起了一個很小的弧度,似乎在笑,但又覺得不太像。
「毒蛇!」
「泥鰍!」
「哈哈……」
雖然都是在給重慶方面做事,也都隸屬軍統,但這二人並不在同一個指揮系統,「毒蛇」受的是重慶方面直接領導,當然,也會配合上海區的一些工作,而「泥鰍」接受的是主要是香港方面的命令,他聽命於杜月晟。
但是,「毒蛇」陳沐和「泥鰍」丁松喬,倆個人都是青幫眾人,陳沐沒有加入軍統之前,也曾拜在杜月晟門下。
所以,二人應該算是同門師兄弟。
「三天前,共舞台那場好戲是你的手筆吧?」丁松喬嘿嘿一笑問道。
「是我的人幹的,本來我的目標是章嘯林的,沒想到這個老傢伙居然臨時被日本人叫去開會了,讓他躲過這一劫。」陳沐點了點頭。
「那真是太可惜了。」丁松喬自嘲的一笑道,「如此說來,我是替你背鍋了。」
「讓丁兄受驚了,我是晚飯對不住了。」陳沐微微一抱拳道,「是現在他受驚了,躲在家裏不敢出門了,想要再找到這麼好的機會,那就難了。」
丁松喬略微沉吟一聲道「其實說難,也不難。」
「哦,丁兄有什麼好想法?」陳沐訝然一聲。
「過些日子,就是他們搞的那個漢奸組織,新亞和平促進會成立兩周年的紀念日,章嘯林是會長,他是肯定要出席的,只要我們在半路上予以截殺,成功的幾率非常大。」丁松喬道。
「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不過,這老傢伙在法租界也是呼風喚雨的,稍微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能驚着他,而且,他隨行必定會有眾多保鏢,想要靠近的話,那必須把時機掐的特別准才行。」陳沐聞言,不禁來了興趣。
「這事兒不急,今天感謝兄弟出手,不然,我這一次怕是要傷了不了弟兄。」丁松喬道。
雖然在法租界他有錢有槍,可是人是越打越少,這要是不靠底的人他也不敢用,稍有不慎,那就可能全軍覆沒。
日本人和號對法租界的滲透是越老越厲害了,他們這些人的生存空間是越來越小,每次行動都必須小心謀劃才能出手。
就像這一次,他早就發現「黑皮」被號收買,成了對方的內線,故而,將計就計,設下這個圈套,結果,對方居然如此謹慎,居然動用了超過自己數倍的力量,還佈置了接應人手。
號的狗特務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狡猾了。
要不是「毒蛇」帶人馳援,這一次他還真的會陰溝裏翻船呢,對方人手和火力充足,完全是有備而來。
「丁兄,你知道這一次從沖你來的人是誰嗎?」
「你知道?」
「當然,號情報處處長唐克明。」陳沐嘿嘿一笑。
「是他?」丁松喬沒感到特別驚訝,號每一個高層人物,他都有了解,唐克明雖然是情報處處長,但論能力,其實只能算中等,要不是他是林世群的嫡系,他是坐不上那個位置的。
「這個人在號內存在感很低,但是你也別小瞧了他,有道是會咬人的狗不叫,他就是那種會咬人的狗。」陳沐道。
「我以為會是吳雲甫按個殺胚,這要是把他誘上鈎,解決了,林世群就斷了一條臂膀了。」丁松喬道。
「吳雲甫是一條瘋狗,他到處咬人,未來只怕會給林世群帶去不是功勞,而是麻煩,這種人遲早會把自己搞的天怒人怨的。」陳沐道,「當然,如果有機會,我也不介意了結了他。」
「我這一次沒能把唐克明留下,接下來他必定會瘋狂的報復,看來,這租界我是待不下去了。」丁松喬長嘆一口氣道,他的頭腦很清醒,不然這麼多年遇到過無數次危險,他都能化險為夷,就憑這清醒的頭腦和決斷。
「丁兄,你千萬別誤會,我不是想要吞併你的人馬?」
「毒蛇,就算你有這個想法,我也不會怪你,這事兒怪我考慮不周,何況這一次,要不是你出手,他們再攻的猛烈一些,我可能就完了。」丁松喬道。
「丁兄,其實我本意並不是衝着你來的,而是為了另一個人,救你也是順手而為。」陳沐解釋道。
「哦,什麼意思?」
「如果你今天面對的只是唐克明的話,你們最多拼一個兩敗俱傷,還不至於會全軍覆沒,但今天的事兒,還有另外一個人參與了,這個人才是決定因素。」
「誰?」
「號督察處陳淼。」
「是他!」丁松喬驚呼一聲。
「看來丁兄也聽說過這個人了。」陳沐緬懷一聲道,「他原本也是我青幫子弟,輩分還在你我之上,我們沒加入軍統之前,他就已經在軍統多年了,雖然地位不高,但屬於資深特工,我這一身不是有大半也是來自於他,他對我來說,可以說是亦師亦兄。」
「你跟他居然有這麼深的交情?」
「其實當年就是他帶我入行的,幾乎是手把手的教我做一個真正的特工,他教了我很多,如果不是投靠號做了漢奸,也許他是我這輩子最最尊敬,也最感激的人。」陳沐傷感的說道。
「可你們現在是敵人。」
「對,我們現在是敵人,我發過誓,我要親手解決他。」陳沐道。
丁松喬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曾經的最崇敬的人成了可恥的漢奸,這種感覺真是很難受的。
「丁兄,在號,陳淼跟唐克明的關係是最好的,這一次對你的抓捕行動,他不光參與了,還派了自己得力手下參加行動。」陳沐道。
「這麼說,這一次我是差點兒輸在這個人手上了。」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陳淼了,他這個人不光謹慎,而且心思非常細膩,極為擅長謀劃,只是在當時的上海區,他並不受重用,甚至被一度坐冷板凳,故而,這可能是他對軍統心生不滿以及投靠號的原因。」陳沐分析道。
「不是因為聽雪樓的琴老闆嗎?」
「你也聽說他跟評彈皇后的情感糾葛?」陳沐道。
「是呀,這麼大的花邊新聞,就算不關注,聽也聽說了。」丁松喬,當初梁雪琴因為陳淼關係逼的連聽雪樓都關停了,這消息可是轟動一時的。
一個名滿上海灘的評彈皇后愛上了一個人憎鬼厭的漢奸走狗,還死不悔改,多少人為之惋惜,更多喜歡的人還為之憎惡。
總之如今的梁雪琴的名聲在滬上是毀譽參半,一半兒認為她遇人不淑,喜歡上一個沒有骨氣的漢奸,咎由自取,一半兒則認同她在評彈藝術領域的成就,卻不認同她對自己另一半的選擇,雖然看起來風光,可成為人人唾棄的漢奸的老婆,那積攢的好名聲全都給毀掉了。
但不論外界怎麼看,梁雪琴關掉了聽雪樓之後,差不多就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似乎真的放棄自己的事業,甘於嫁給一個漢奸,過着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小日子了。
如此一來,時間一久,只怕沒有人再記得上海評彈界還有梁雪琴這一號人物了。
「對付陳淼,那不能僅僅用暗殺或者刺殺的手段,他這個人對危險有一種天生的敏感,而且他身邊還有一個身手極好的幫手,他本人身手也不弱,雖然我沒見他認真出過手,但絕對不在你我之下……」
……
大西路號,葉公館,林世群回來了,看上去很疲憊,應該是會議開的不太順利,回來就聽到唐、陳二人匯報盛來老店的私自行動,頓時氣的不輕。
「你們兩個真是嫌我事情不夠多嗎?」
「主任,這事怪我,沒能攔住唐處,一時間被十萬大洋的暗花給蒙蔽了雙眼。」陳淼主動攬事兒道。
「不,這事兒不怪三水,主任,事情是我起的頭,是我想掙這筆錢,誰想到那是個圈套,丁松喬早就知道我們要去,故意的在裏面埋伏了人,就等我們上鈎……」
「你還有臉說,這一次要不是陳三水,你這條小命就交代了?」林世群指着唐克明破口大罵道,「這麼大的事兒,你們兩個居然私下裏就幹了,還把我這主任放在眼裏嗎?」
陳淼和唐克明兩個人耷拉着腦袋,一聲不吭。
「怎麼不說話了,唐克明,你平時不是挺能說的嘛,這事兒怎麼辦,日本人那邊要是問起來,我該如何回答?」林世群怒氣沖沖的問道,「你說,我怎麼回答?」
陳淼想要開口,卻被林世群一個眼神瞪了回去「三水,你不要開口,我要他說。」
唐克明臉色蒼白,囁嚅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
「主任,這事兒我覺得是壞事兒,但它也是好事兒,您聽我把話說完,您再打,再罵,都隨您。」陳淼硬着頭皮說道。
「世群,不管怎麼說,你怎麼的也聽三水把話說完不是?」葉玉茹也跟着勸說一聲。
「好,你說,我聽,你今天要是講不出道理來,明天我就把你們倆統統撤職查辦。」林世群咬牙切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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