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儒生投靠了商君別院,做了謫仙的人。」
「不僅如此,這儒生還邀請竹姑娘去家中做客。」
「而且購買了一本仙學概論,作為珍藏。」
街上的人議論紛紛,都在很八卦的打聽博士家的事。
而博士已經顧不上這些閒言碎語了,他正在家中招待相里竹。
「竹姑娘,你看我家夫人這病,還有救嗎?」博士忐忑不安的問道。
相里竹檢查了一番,說道:「感染了,有救。」
隨後,相里竹命人去商君別院取工具。
博士滿懷希冀的看着相里竹,然後又有些不安的問道:「病得這麼重,在下請來的醫者都說沒救了。怎麼竹姑娘看了一眼,就知道有救呢?」
相里竹淡淡的說道:「具體什麼原因,仙醫概論裏面已經寫了,就在第三章。」
博士哦了一聲,連忙將書掏出來,認真研讀起來了。
就在這時候,僕役忽然跑進來,說道:「主人,主人。有幾位大人來了。」
博士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夫人病了,我焦頭爛額,哪有時間招待什麼大人?就說我不舒服,讓他們改日再來吧。」
僕役說道:「這幾位大人說了,他們來這裏的目的,與夫人的病有關係。」
博士一聽說和夫人的病有關,立刻改了主意。
他對着外面說道:「請他們進來吧。」
很快,有幾個人走進來了。
他們都是儒生打扮,很顯然,是和博士同朝為官的儒生。
這些儒生見了博士之後,就拱了拱手。用文化人特有的方式,很禮貌的打了招呼。
其中一人說道:「眼看着兄長容顏憔悴,莫非尊夫人的病還沒有好嗎?」
博士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還沒有好。」
另一人說道:「聽聞兄長打算讓商君別院的人來治病?」
博士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不錯。」
這幾個儒生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兄長啊,生死之事,乃是大事。治病救人,是要斷定人生死的,豈能如此草率?」
博士微微一愣,納悶的看着這幾個人:「我草率了嗎?」
這些人都點了點頭,說道:「草率。」
博士呵呵笑了一聲:「我怎麼不覺得草率?如今咸陽城的醫者束手無策,而豐田侯卻可以將人治好。」
「我為何不試試?難道要眼看着她病死嗎?」
儒生們相視一笑,然後向博士說道:「兄長誤會了,我們怎麼會想要讓尊夫人病死呢?」
「我們只是覺得,商君別院,也未必有一定能將人治好的把握吧?」
「醫者們的每一個方子,都傳承了數百年,數千年。經過了無數次的驗證,千錘百鍊,準確無誤。」
「可是商君別院所謂的仙醫呢?從出現到現在,也不過是幾個月而已。甚至時間更短。」
「他們說能將尊夫人治好,兄長就真的相信了嗎?」
博士皺了皺眉頭,說道:「幾位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可有點聽不懂了。」
這些人說道:「我們這意思,不是很明顯嗎?商君別院的人,想要利用兄長,達到他們的目的。」
博士:「嗯?」
他更加疑惑了。
儒生們接着說:「如果治不好,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因為全咸陽城的醫者都束手無策了。」
「如果尊夫人僥倖好了呢?他們就開始包攬功勞。藉此揚名立萬。」
「也就是說,商君別院,在用尊夫人的命,來博得名聲。」
「而且依我看,他們是沒有什麼辦法的。」
博士皺了皺眉頭,說道:「這個,我卻不敢苟同。萬一他們真的有辦法呢?」
儒生們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博士:「兄長一向精明,怎麼今日如此糊塗呢?」
「那相里竹,不過是一個女流之輩罷了,她能有什麼本事?」
「我勸兄長倒不如儘早準備些東西,免得事發突然,倉倉促促的,也不好看。」
博士有點惱火的問:「準備什麼東西?」
儒生們說道:「天大地大,大不過一個禮字。尊夫人已經病成這樣了,準備一口壽棺,也不算什麼吧?就當是沖喜了。」
博士忽然站起來,揚手打了這儒生一個耳光:「壽棺?我看給你準備壽棺才對。」
那儒生被打的倒在地上,捂着臉一臉委屈。
他對博士說道:「小弟也是為了兄長好啊。用壽棺沖喜,自古皆有。這有什麼稀奇的?」
博士還要再打,周圍的儒生紛紛走過來,把博士攔住了。
他們嘴裏面一個勁的勸說博士,所說的,全都是希望博士放棄仙醫,免得被人覺得是與謫仙狼狽為奸,到時候丟人。
一伙人正在熱鬧到時候,相里竹滿臉含笑的走進來了。
「你們剛才所說的話,我倒是都聽見了。」相里竹抱着胳膊說道:「你們這些儒生真是有意思。為了所謂的面子,就要人家放棄夫人的命。反正那不是你們的親人,對不對?」
儒生們一臉尷尬。
有些人小聲嘀咕:「一個女子,豈能在這裏」
他的聲音很小,但是依然被相里竹聽到了。
相里竹幽幽的說道:「女子?我是豐田侯,依照爵位,你見到我之後,應當恭恭敬敬行禮才是。」
儒生們都愣住了。
按道理說,確實是這樣。可是
「還不快行禮?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禮法嗎?」相里竹喝了一聲。
於是這些儒生很不情願的,挨個行禮:「見過豐田侯。」
相里竹滿意的點了點頭,感慨的說:「原來這個爵位,這麼有趣,以後可要好好利用一下了。」
儒生們都是一臉無語。
這時候,商君別院的匠戶已經把工具取來了。
相里竹打開箱子,從裏面拿出來了玻璃製成的針筒,和一小瓶藥水。
博士好奇的問:「此為何物?」
相里竹淡淡的說道:「這是藥。」
博士看着清水一樣的藥,問相里竹說:「這是用來喝的嗎?」
相里竹搖了搖頭,拿出來了一個明晃晃的針頭,裝在了針筒上面。
博士有些擔心了:「這是要」
相里竹演示了一下:「把針從這裏扎進去,扎進血管當中。把藥水推進去。」
周圍的儒生全都大驚失色:「直接在經脈中動針嗎?這稍有不慎,便會送命吧?」
相里竹不耐煩的說道:「什麼經脈?亂七八糟的。」
她拿着針筒就要進去。
有個儒生卻攔住了她,說道:「我聽聞,人的經脈是不能亂動的。否則的話,死了以後,魂靈也不得安生。」
相里竹有些疲憊的看着這個人,扭頭對一直跟着自己的匠戶說道:「打。」
匠戶應了一聲,揪着儒生就開始痛打。
儒生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周圍的儒生都看傻了。
人家都幹什麼了?為什麼忽然就開始打人?
相里竹斜着眼看了看這些儒生,淡淡的說道:「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槐穀子動不動就要打人了。」
「因為有的人,胡攪蠻纏,荒唐可笑。跟他說是說不清楚的,倒不如動手打一頓。」
她斜着眼看着那些儒生:「誰再來搗亂,這就是下場。」
隨後,相里竹進了博士夫人的房間。
也就片刻,相里竹出來了。
儒生們和博士都一臉奇怪的看着他。
博士有些忍不住了,好奇的問:「竹姑娘,你怎麼這麼快便出來了?」
相里竹淡淡的哦了一聲:「我已經治完了,不出意外的話,半個時辰之內退燒,一個時辰之內會醒過來。然後她想吃什麼,你就讓她吃什麼。三兩天之後,就可以下地了。」
博士都驚了:「這麼快嗎?」
相里竹淡淡的說道:「不然呢?」
隨後,她拍了拍手,就要離開。
儒生們一臉乾笑的對相里竹說道:「竹姑娘,要不要稍微坐坐,我們一塊等着?」
相里竹淡淡的說道:「不必了,我很忙。而且我和你們沒什麼可說的。」
她抬腳走了。
儒生們面面相覷。
其中一個儒生說道:「連一個時辰都不肯等嗎?我怎麼總覺得竹姑娘有點心虛?」
其他人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有個人忽然一拍腦門,對博士說道:「兄長,你快進去看看,尊夫人不會已經被治死了吧?」
博士心裏一跳,不由自主的說道:「不會吧?」
不過,他還是進去看了看。
幸好,人還活着,不會像之前一樣,睡得昏昏沉沉的。
儒生們一臉好心的說道:「今日是兄長家中的一大難關啊。我們願意留下來,陪着兄長一塊過。」
博士咧了咧嘴,淡淡的說道:「多謝了。不必了。」
他豈能不知道這些儒生的心思?
當然是要看看自家夫人能不能活下來了。
如果不能活下來,他們就有了抹黑謫仙的理由。
之前這些儒生口口聲聲,讓自己不要拿着夫人的性命,為商君別院招攬名聲。
可是博士忽然覺得,想要利用自己夫人性命做文章的,分明是這些儒生。
他們滿嘴的仁義道德,滿嘴裏的禮儀人倫,可是做的事,竟然如此不堪入目。
一時間,博士對這些人充滿了厭惡。
無論今日夫人能不能活。博士都覺得,以後再也不和這些人為伍了。
博士站在院子裏面,思緒紛飛。
他忽然發現,以前自己很討厭謫仙,現在卻發現,謫仙比這些虛偽的人都真實,都可愛。
而李信將軍,自然也是可交之人。
剩下的,便是淳于越了。
淳于越乃當世大儒,可是最近卻和儒生們走得越來越遠了。
或許,淳于越已經看透了這些儒生的為人了吧。
據說淳于越最近正在張羅着研究新儒學。
這所謂的新儒學,恐怕就是為了區分這些虛偽的舊儒學吧?
等這裏的事情結束了,或許應該拜訪一下淳于越,和他探討一下新儒學的事情。
當然了,這些都是初步的想法而已。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自己夫人的命。
就在博士焦躁不安,在院子裏來回踱步的時候。
那些儒生們卻三三兩兩的聚在一塊。
其中一人說道:「豐田候急匆匆的走了,我看她是沒有太大把握啊。」
另一人說道:「應當是這樣,畢竟全咸陽城的醫者都束手無策,豐田侯又豈有回天之力呢?」
又一人說道:「謫仙,一直聲稱仙學也是儒學,我擔心鳩佔鵲巢。數十年之後,甚至幾年之後,就沒人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儒學了。」
儒生們都一臉悲傷的說道:「難道聖人的學問,就要在我們手中斷絕了嗎?」
有個人儒生說道:「所以,我們肩上的擔子很重,我們得想辦法壓制住謫仙,讓他不要把手神的那麼長。」
「謫仙固然是人中龍鳳,固然是戰無不勝,但是我們為了聖人的學問,也只好拋卻性命,拼上一把了。」
周圍的人都點了點頭,然後問道:「那應該怎麼做呢?」
這儒生微微一笑:「現在不就有一個好機會嗎?博士的夫人眼看就要死了。若她默默無聞的死了,其中內情,有誰知道?」
「我們不如將這消息捅給各大報紙,讓他們都派人來盯着。只要博士的夫人死了。那就說明仙醫沒用。」
「仙醫沒有用,那就是商君別院沒有用。商君別院沒有用,那就是仙學沒有用。」
「仙學都沒有用了,咱們儒學不就保留下來了嗎?」
周圍的儒生全都點頭,讚嘆着說道:「有道理。有道理。」
於是,他們紛紛派出僕役,讓他們通知咸陽日報、大秦日報、將軍小報。
甚至因為祭祀台山,而火起來,並且在咸陽城開了分報社的儒者大報。
這四個報紙,都通知了一個遍。
很快,那些記者興沖沖的來了。
儒生們的本意,是讓他們見證一下仙醫的失敗。
而這些報紙的意思,是見證一下仙醫的成功。
當然了,是成功還是失敗,終究是要看療效的。
於是,一行人全都擠在博士的院子裏面,焦躁不安的等着。
而博士看着這些人,心裏越來越惱火。
到現在他還沒有讓人把這些傢伙打出去,只能說明他的涵養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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