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氣,內赤外黃,但凡聖天子欲游之處,其地先發氣兆,如華蓋在氣霧之中,多呈五色,晨昏乃見……
這齣自魏徵主編的《隋書》裏面,此時的金陵城也是如此,縱然蘇陽已經用了五龍蟄法隱匿了天子氣,金陵之地發出的氣兆仍然經久不絕。
蘇陽穿着藍色交領長衣,手中提着五條在玄武湖購買的鯉魚,徑直前往孫離家中走去,太子之事已經了結,蘇陽要帶着孫離和顏如玉離開這裏了,先回沂水,和錦瑟春燕會和,然後和轉輪王老丈人商量成婚之事。
三十章就和春燕定情,二百三十七章還沒有成婚,這不聊齋啊。
提着幾條魚,是因為要去老丈人家裏,不好空手去。
「唉?先生,先生……」
正待蘇陽在路上散漫而行的時候,在後面有呼聲,蘇陽駐足轉頭,竟然見到一熟人,錢胖子。
當初這胖子因為棲霞寺中和一忍和尚有衝突,一毛不拔,不肯購買香火,讓一忍和尚尾隨而下,在棲霞寺紅葉林中持刀追殺,若非蘇陽正下山時,聽到呼救之聲,在那時候錢胖子就已經被一忍和尚所殺。
後來他傷及後心,一身血液流失大半,也是蘇陽伸手救治,才挽回了他的性命,而錢胖子為了報答蘇陽,也將潘亮家的房子買給蘇陽,自那以後,蘇陽有自己的事,錢胖子則在養傷,兩人一直不曾見過。
不想蘇陽將走,又和此人見面了。
「先生,來上車。」
錢胖子也是金陵富豪之一,此次出行是坐馬車,左右也都有了僕人,看到蘇陽之後,連忙讓蘇陽上車。
蘇陽手中提着鯽魚,一看是錢胖子,也就坐到了車上,看他身上衣着不俗,有馬車,有僕人,哈哈笑道:「生死之間走一遭,終於明白錢財是身外物了?」
之前的錢胖子和鄰居比富,鄰居家不事生產,一日闊過一日,而錢胖子整天勒緊腰包過日子,財富日積,卻始終不及鄰居,便是到了棲霞寺,連香火錢都不想掏。
「身外之物,儘是身外之物。」
錢胖子摸摸身上傷口,心有餘悸,說道:「在生死間走這一趟,我是想明白了,這些錢應該用,不能吝嗇,原本我積累的銀子,仔細算算,往後五代人都吃穿不愁,但是我算錯了,就算是我省吃儉用,我的這些兒子們卻不會省吃儉用,他們用錢大手大腳,我省的這些錢都交給他們揮霍了,給他們養了一身壞德行,將來窮苦的時候,又吃不了苦,何必呢?」
「是極是極。」
蘇陽對錢胖子的這個理論極為贊同,說道:「我在青雲山的時候,有一個富翁,臨死之前留給孩子的並非錢財賬本,而是一本家訓,德者事業之基,心者子孫之本,物盡其用,方才不干造物忌諱。」
錢胖子對此非常認可,連連點頭。
「先生你適才在逛玄武湖嗎?」
錢胖子問道。
「對。」
蘇陽點點頭,看看後面,說道:「正在看湖的時候,官兵圍上來了,就買了幾條魚,準備回去了。」
這會兒整個玄武湖都在戒嚴,劉尚書正在玄武湖中找尋太子的蹤跡。
「聽說又鬧白蓮教了。」
錢胖子嘆道:「這些白蓮教的人有法術,神秘莫測,說的話都能讓人信服,很多人都相信他們,說是信了白蓮教的人,死後是都會去龍華會上的……」
龍華會……
蘇陽聽到這個名字就輕搖頭,嫦娥仙子所說,現在中土的佛法精深之處在於道,虛假之處多因佛,像是經文之中誇大其詞,多少億年,救度多少多少億萬眾生,某某天已經有多少億萬眾生得正果這些,甚至某人是佛所化,某人是道所化,皆是假言。
這彌勒佛降世,有朝一日濟度所有眾生,只是佛家所想,嫦娥都不知道如來在哪裏,又有誰知道彌勒所在?
至少適才死掉的白蓮教眾,並非是去了龍華會,而是去了陰曹地府。
「也不知道白蓮教在金陵的據點在哪裏,早點讓官府清了,我們這也就清淨了。」
錢胖子說道。
「誰知道呢?」
蘇陽呵呵笑道,事實上蘇陽已經從孟虎那裏問出來了,地址就寫在冕衣裏面,等到劉尚書拿到冕衣之後,自然能夠找到裏面的地址。
死後發現龍華會之說是虛假,孟虎的心態直接炸了,蘇陽問什麼,他就說什麼,將白蓮教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正當兩人攀談之時,忽然看到了前面立有一大隊人馬。
個個身穿黑衣,當先幾個騎着大馬,在這隊列後面還有轎子,此時正停在金陵城外面修整,而這一隊人馬也不斷的眺望着金陵城。
「這又是哪一個王爺的家兵啊。」
錢胖子看到了前面的這一隊人馬,立刻退讓,在不遠處繞過他們,官兵和土匪幾乎一樣,不過在金陵城左近,又有太子管制,現在官兵不敢囂張,但是他們這些百姓還是要敬而遠之。
蘇陽掀着轎簾,看着外面的這一隊人馬,默默一數,共一百零八數,眉頭微挑,知道了眼前這對人馬的來歷。
此時這些人看着金陵城顯得有些焦急。
「金陵城怎麼會有這麼濃厚的天子氣?」
「也不知道這些天子氣要等到什麼時候散去。」
「有這些天子氣護持,我們真難進入金陵城中。」
「再等等吧。」
這一隊人就在那裏絮絮叨叨的說話,蘇陽和錢胖子以及所有僕人都能聽到這些說話聲音,蘇陽還好,錢胖子和僕人都自覺這些人很不一般,只想快點繞過。
「餵……」
蘇陽在馬車裏面忽然開口,對着外面的這些人問道:「你們不像是我們金陵城的差兵,要到金陵城有什麼事情嗎?」
隨着蘇陽的這一言喝問,正在竊竊私語的人忽然止口,一併的扭過臉來,個個都面目表情,卻又好像有很多表情,一個個面色蒼白,卻又似乎另有神色,看到這些人轉過臉來,這幅表情,讓錢胖子不寒而慄,感覺身上的傷口都似乎開始隱隱作痛起來,便是正在行走的馬也發出了一聲哀鳴。
就像是一張張死人臉盯着你一樣。
這些人看向蘇陽,蘇陽也定定的看着這些人,內赤外黃的天子之氣隱隱而發,天地在這時候就像是停了運轉,正在行走的馬車也止住腳步,唯有蘇陽和這些人定定對視。
如此短短對視一陣兒,在這裏面應該有一人似是首領,站了出來,對着蘇陽說道:「我們是外來的,來到金陵城中有公幹。」
「公幹?」
蘇陽看着此人,毫不退讓,問道:「你們準備在這裏干多長時間?」
應話的人瞧着蘇陽,伸手行了一禮,畢恭畢敬說道:「我們在金陵城看兩次燈會就走。」
每逢元宵之時,金陵城中就有燈會,兩次燈會,也就是要在金陵城中呆上兩年時間。
蘇陽點點頭,看着那人,說道:「希望你們信守承諾,看過就走。」
此話說了之後,正在凝滯的氣勢一緩,馬蹄重新踏步,向着金陵城中走去。
這裏看着馬車已經走了很遠,立在那裏的人才鬆了口氣,當先之人擦了擦汗水,看看眼前馬車,又看看龍氣環繞的金陵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過就一個凡人,至於對他如此慎重嗎?」
身旁之人說道:「像他那樣的人,應該活不過第二天的。」
「對啊,就一個凡人,居然敢瞪我們?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呸,你們懂什麼?」
適才和蘇陽答話之人叫罵道:「你們以為適才過去的是什麼人?那就是金陵城出的真龍天子,真龍天子向你問話,你能不答?何況天子說是問話,殺心畢露,稍有不慎,對方就準備打殺我們……他可不是個平常天子。」
「真龍天子?」
這一群人抬頭看向馬車,金陵城上的五色華蓋因馬車入城而越發濃郁。
「幸好您回答了,讓我們逃過一劫。」
這群人此時才感覺適才對他們來說多麼兇險。
馬車已經進入金陵城中。
錢胖子方才感覺身體一下子恢復過來,像是整個人活過來一般。
「呼……呼……」
錢胖子喘了兩口氣,看着蘇陽嘆道:「先生啊,這些是什麼人吶,我剛剛就看了他們一眼,身體都快僵死了,你怎麼就敢跟他對峙?」
蘇陽看着錢胖子,奇道:「你當他們是人?」
什麼?
錢胖子看着蘇陽,背後冷汗直流,他當然知道對面不凡,但若不是人……這真讓他不寒而慄。
「這就是瘟神了。」
蘇陽對錢胖子坦誠說道:「他們來到金陵城中,金陵城就要發聲疫病,他們來到這裏看兩個燈會,就是疫病要在金陵城中兩年。」
疫病?兩年?
聽到蘇陽說這些話,錢胖子不寒而慄,倘若有疫病在金陵城中兩年,那麼會有多少人遭殃?
「先生,這,這應該如何是好?」
錢胖子慌張問道。
「幸好今日我碰到了他們,讓百姓逃過一劫。」
蘇陽看着錢胖子,笑道:「你不必擔心了,對方說要來金陵城中看兩次燈會,我們金陵城就在這幾天舉行兩場燈會就是,等到燈會結束,他們自然就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