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驟然亮起火光,一排排火把熊熊燃起。
嬴抱月雙眼被突如其來的亮光刺痛,她強忍着光線抬起頭,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劍道的盡頭,眼前是一座大殿,大殿深處佇立着一座高高的九級台階。
台階之上,是一座後背雕着騰蛇圖騰的純黑王座。
王座邊,隱隱約約站着一個人。
嬴抱月睜大雙眼,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
她這才發現王座邊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一個大着肚子的女人癱軟在王座下方,捧着肚子渾身顫抖,身下流着血。
台階下的地面着一個圓形的法陣,一個身着王袍的少年昏迷不醒地躺在法陣中央,正是嬴晗日!
嬴抱月抬起頭,看向在場中唯一清醒的活人。
一個身着禪院祭服的男人負手站在王座邊,他背對着殿門,梳着髮髻的頭髮已經全部花白。
他衣着普通,身材甚至不算高大,只看背影就如一個普通農家老漢一般。
可嬴抱月知道,這不是個普通人。
「你是」
嬴抱月定定望着那個背影,握着紅蓮劍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初次見面,不,也許不是初次了吧。」
花白頭髮的男人轉過身來,臉上戴着一副修羅面具。
這副面具和嬴抱月第一次在雲霧森林裏見到淳于夜時一模一樣!
這雙眼睛
望着面具里露出的那雙眼睛,嬴抱月恍惚中還以為他是淳于夜。
這兩個人擁有同樣的如野狼般陰冷的眼神。
可是淳于夜的眼睛是碧色的,這個人的眼睛是中原人常見的褐色。
「怎麼?」白髮老人注意到她的恍惚,褐眸微微眯起,「公主殿下,是把我錯認成了什麼人麼?」
「不,」嬴抱月定了定神,仰頭輕聲道,「你不是他。」
這個人不是淳于夜。
即便無論是氣質、身形、目光,都和淳于夜非常相似。
但他不是淳于夜。
她已經猜出這個人是誰了。
「我們的確不是初次見面了,」嬴抱月盯着面具里的那雙褐色瞳孔,「雖然我不一定記得了,但你應該一直都在背後窺探着我吧。」
「西戎國師,雲中君。」
「窺探?」
白髮老者哈哈笑起來,「公主殿下說笑了,老夫忙得很,沒有時間只盯着你。」
「你今生的境界還不值得老夫重視至此。」
「不過,」雲中君禿鷲般的眼睛眯起,「我現在該如何稱呼你呢?是嬴抱月,還是林抱月?」
「你隨意,」嬴抱月淡淡道,「我如何從林抱月變為嬴抱月的,雲中君難道不知道嗎?」
雲中君笑了一聲,笑聲嘶啞難聽,「看來公主殿下是把所有的事都歸到老夫頭上了?你覺得當年是老夫一人謀殺了少司命?」
嬴抱月目光冰冷,「至少你不可能無關。我有一半神魂被困於禪院地下,此事難道不是你所為?」
雲中君笑而不語,「所以公主殿下此行,是來向老夫尋仇的?」
「我並不是來找你的,」嬴抱月目光停留在王座下的女人身上,瞳孔微微收縮。
這個女人身上穿着王后服飾,肚子大得可怕,肚子內有東西正在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就要臨盆了。
「抱月,那就是前秦王后!」
李稷曾經夜探過王后宮殿,雖然沒有看清雲中君的模樣,卻記得耶律靜的模樣。
「那個孩子就要」
此時
他也注意到了王后肚子裏孩子的胎動,看那胎兒的大小,這不是小產,鬼胎已經瓜熟蒂落,前秦王后已經出現了生產的前兆。
然而這個地方沒有產床,沒有產婆,只有神志不清的孕婦。
前秦王后看上去意識模糊,不知道雲中君對她使了什麼手段,令她連疼痛都意識不到。
就在雲中君對他們講話的這段時間,耶律靜身下的血已經越流越多,之間變成了一個小血泊。
「她要生了,」嬴抱月看着這血腥的一幕,即便知道這個孩子不該誕生,她依然心驚肉跳。
這個大出血的狀態讓她不禁想起嬴珣母親分娩時的畫面。
「雲中君,產婆呢?她的侍女呢?」嬴抱月厲聲問道。
雲中君望着王座下血流不止的女人,眼中居然閃爍着奇異的光,「那些人並不需要。」
那什麼人才是需要的?
嬴抱月想起此人剛剛說的「等你們很久了」這句話,頓時毛骨悚然。
「我倒是沒想到公主殿下那麼慈悲心腸,」雲中君微笑地看着嬴抱月,「公主殿下若是不忍心,親自為這孩子接生如何?再厲害的產婆也比不過公主殿下醫術蓋世吧?」
「還是說」
雲中君直直望着嬴抱月,意味深長,「公主殿下巴不得自己這個侄子生不下來,就這麼胎死腹中,一屍兩命呢?」
嬴抱月握緊李稷的手一顫。
李稷感受到她的顫抖,心中警鈴大作,「住口!這根本不是前秦王的孩子!是你和王后私通後懷上的罪孽,根本不該出生!」
「罪孽?你說他是孽種?」
雲中君目光冷下來,看向嬴抱月身邊的男人,「沒想到啊,被叫着孽種長大的孩子,有朝一日也會叫別的孩子孽種。昭華,你果然長大了啊。」
「被當成不該出生的孩子是什麼感覺,你難道不比任何人都清楚嗎?」
李稷瞪大雙眼,幼年的記憶浮上心頭,他不禁後退一步,汗如雨下。
「阿稷!」
嬴抱月猛地驚醒,意識到雲中君每句話看似雲淡風輕,實則每個字都是針對他們兩人內心深處的創傷,步步緊逼。
這個男人,極善於操縱人心!
「阿稷,」嬴抱月伸手抹去李稷額上的汗珠,「不要多想,你和他不一樣。」
嬴抱月的手冰涼,卻讓李稷渾身一震,靈台清明。
他抬起頭,目光已經恢復如常。
雲中君看着這一幕,眼中閃過一道暗光。
「好了,別廢話了,」嬴抱月目光越過流血不止的前秦王后,「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你費盡心思,恐怕不會在這個功虧一簣吧?」
她剛剛和李稷都被雲中君繞進去了。
這個孩子是在雲中君的百般設計下誕生的,雲中君怎麼可能看着它胎死腹中?
這個人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只等着讓鬼胎誕生的所有的條件聚齊。
那麼,條件是什麼?
這時王座下的前秦王后忽然醒了過來,發出一聲悽厲的痛叫,「啊!我的孩子!」
伴隨着女人的痛叫聲,她身下的血越流越多,如小溪般流下台階,一直匯入嬴晗日身下的法陣里。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