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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息怒!」
江林額頭上冒着汗,他已經沒心思去想傅南歧一聲不吭從霍家離開會造成什麼後果了,對他來說,現下最重要是如何平息傅南歧的怒火。
否則就這位的脾氣,一旦沒有控制得當,他能生生活撕了傅雲祁!
龍有逆鱗,觸者死。
白楹如今就是傅南歧的逆鱗和底線。
惡龍被囚禁在黑暗的潭底多年,從未看見過太陽,一朝得見,滿是艷羨,從而滋生出恐怖的偏執和獨佔欲。如斯珍寶,誰不想握在掌中?
當他得太陽眷顧,滿心歡喜以為能擁有全部光輝之時,發現太陽並不獨屬他一人,這已經讓他足夠生氣了,他安慰自己太陽只在他身邊,旁人只能分得幾縷,而他哪怕被璀璨奪目的光灼傷,也甘之如飴。
本就暴戾嗜血,偏偏還有人不怕死意圖接近太陽,想要從惡龍手中奪走……這讓他怎麼能容忍?!
狂風暴雨般的殺意鋪天蓋地而來。
傅南歧的眸子中有血光一閃而過,陰冷和暴虐夾雜其中,他嘶啞着嗓子道:「她為了傅雲祁,與我置氣。」
「怎麼會呢?殿下不要多想,白姑娘興許只是怕被人瞧見,不利於我們這邊……」江林說着說着,額頭滾落顆顆汗珠。
在傅南歧迫人的威壓下,他卡詞了,接不下去了。
他不禁暗暗怪罪自己,提什麼不好,非得提議讓傅南歧去霍家給懷陽郡主的孩子送上一份滿月禮,這樣既能見到白楹,又可以結交世家。
不成想,前者見了,但卻把關係弄僵了。
後者……江林恨不得扶額,別說結交了,一聲不吭從霍家離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殿下對霍家有什麼不滿,越發坐實了他孤僻古怪的傳言。
這個時候,外頭有信送進來。
江林如遇救星,連忙接了信送到傅南歧手裏頭,「殿下快看,奴才就知道白姑娘心裏惦記着您,哪裏會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與您置氣?」
信封外面有一點濃墨,是白楹的風格。
驟雨初歇。
拿着信,傅南歧的神色比起先前好了不止一點。
江林暗暗鬆了口氣。
不過他安心的太早。
拆了信後目光落在信紙上的傅南歧看見上面的字後,陡然間瞳孔一縮,他咬牙切齒恨道:「她生氣了!」
她果然生氣了!
她竟然會為了傅雲祁和他生氣!
傅南歧眼球佈滿紅血絲,信紙上沒有一個字的指責,但卻平平淡淡,不如往常甜蜜。
【事務繁忙,保重身體。】
八個字。
「咔——」
江林瞪大眼睛看着傅南歧手裏頭的木屑,這到底是得有多大力氣才能把桌腳掰斷還硬生生捏成粉末?
信上寫了什麼才會讓主子忽而暴怒陰鷙動手?思及此江林的心都不由得顫了一顫。
傅南歧的嘴裏充滿鐵鏽味,他把咬出來的血咽下去,森然道:「去找,找最好的簪子,找不到就去拍賣行看看,無論如何,都要弄來!」
她若是因為他故意讓江林弄碎那根簪子而惱火,他就去找來比那白玉簪好一千倍一萬倍的送給她。
但如果,她是因為傅雲祁生氣……
傅南歧眸中閃着陰冷的光芒,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她說過愛他,只愛他一人。
他信了。
所以她不能反悔,絕對不能!
這邊傅南歧醞釀着滔天怒火,那邊白楹汲取知識學習忙的暈頭轉向。
國師大人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便白袖一拂掠過清風繼續回到書閣研究失傳丹方。
如今邊疆穩定,百姓安康,並無什麼大災發生,唯一的親傳弟子又解了盤踞體內多年的毒素,國師大人落的輕鬆,整日抱着失傳丹方看得如痴如醉。
輕風也是無奈。
幸好國師塔下一任主人良善可靠,具有責任心,否則輕風還要再接着當幾十年的老媽子……她也是要揭竿起義的!
白楹每日忙的不知天昏地暗,皇宮霍家國師塔淮南王妃幾乎四點一線地跑,吃了飯還要給傅南歧寫信,匆匆忙忙讓人送出去。
國師大人發現白楹是快海綿之後,恨不得把她擠了又擠,榨乾了她最後一絲精力才肯罷休,面對白楹「毫無人道」的控訴,國師大人卻有站得住腳跟的理由——
能學就多學一點嘛,畢竟國師塔日後是要傳給你的。
國師大人可能也有點心虛,怕把白楹逼的太狠,他還很不熟練地想打感情牌。
師父這麼多年辛苦了好不容易碰到點自己喜歡的東西,阿楹就多替師父分擔一些吧。
這個倒是真的。
國師大人不通俗事,無情無欲,唯獨對那些失傳已久的丹方念念不忘尋了多年,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白楹就算再有怨言也只能憋着。
不過想想老媽子一樣的輕風,白楹心裏又平衡了。
國師大人雖然恨不得把一身本事都傳授給白楹,想讓她從一個二十級號迅速變成滿級大號,但也還有理智,知道循序漸進,最多就是發現白楹還能抗住,再給她加重任務……
倒是輕風,自從進了國師塔,接替了上一任國師塔管事一職後,將近三十年都沒好好休息過。
誰讓攤上一個不管事不懂事的主人呢?
又是一晃半月過去,京中冬日囤的冰塊幾乎要見底,其中又數皇宮之中消耗量最大。
哪怕不少家世好的嬪妃有娘家支撐,供着冰,但看着每日冰塊數量日漸減少,誰還能維持鎮定?!
有娘家幫助的妃嬪都開始支撐不住,那些家世式微的低位嬪妃更用說了,早就只能靠着扇風涼快!
這天氣!
每日每日頭頂烈日,不見甘霖。
便是前年也只是將近一月未曾下雨,但今年,看這情形,怕是要乾燥一月有餘了!
熱啊——
要不是霍大人日日送冰進宮,靜太妃在宮裏都快熱出病來了。
白楹體質畏冷,倒是不怕熱。雖說薄汗不斷,但也還在忍受範圍之內。
國師塔地理位置選的很好,大概國師大人還是前國師大人有在塔內設陣,冬暖夏涼,明明外頭天氣燥熱逼人,裏頭卻依舊清涼,就算熱,大家也都能抗住。
白楹一邊給靜太妃扇風,一邊小聲嗶嗶:「太妃,我回去問問輕風姐姐,看看能不能把你接出去在國師塔住幾日,我感覺你都快熱成狗了。」
白楹是隔着一盤子冰塊給靜太妃扇風的,這樣扇的風涼快一些,但也無法阻止靜太妃的火氣。
她磨牙:「你皮癢了是吧?信不信我把你吊在院子樹上抽成狗?」
舒嬤嬤忍俊不禁。
白楹仗着靜太妃懶得動彈,不甘示弱:「太妃臉都紅了,跟煮熟的蝦似的。」
靜太妃不耐煩道:「你趕緊給我閉上嘴吧,國師塔有國師塔的規矩,輕風對你好也不是你能得寸進尺的理由,熱就熱點……這破老天什麼時候能下雨?」
說到最後已經煩躁至極差點大罵出口。
白楹蹙眉嘟囔道:「可是上次,輕風姐姐還讓王妃進去了。」
靜太妃耳尖,捕捉到了王妃這個關鍵詞,她擰眉道:「你說什麼?」
白楹扇風動作沒停,「就是之前,師父給我煉成丹藥給我解毒的那一日,王妃送我回國師塔,輕風姐姐開的門,她看見王妃,然後請王妃進去用了個晚膳。」
說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解毒過程有點疼,我沒忍住,又哭又喊,還被王妃看見了。」
輕風為什麼會讓淮南王妃進國師塔?
還留她用膳。
靜太妃又驚又俱。
驚的是淮南王妃破了國師塔規矩,俱的是事情超脫掌控,讓她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白楹還在那道:「帶洛妃娘娘出去有點困難,不過太妃的話,您年紀大了,可以出個什麼束手無策只能請師父診治的病,這樣就能順利把您帶出去啦!」
靜太妃:「你在想屁吃?」
白楹被口水嗆到,「咳咳咳!」
她怨念無比:「我可是為您考慮!」
靜太妃冷笑道:「不然你以為我會只說想屁吃,而不是你找抽?」
白楹:「……」
好像,還真有點道理。
呸!
有道理個屁。
靜太妃已經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已經被白楹激出了本性,也沒必要再掩飾什麼。
盤子裏的冰塊逐漸消融,她感覺自己可能真的要熱出病來了。
靜太妃罵人都沒力氣了,「我若真病的太醫都束手無策,又怎麼能出宮?只能國師大人進宮醫治,你的腦子都給狗吃了?」
白楹:「……」
好像也是哦。
舒嬤嬤怕她累着,接過扇風的工作,讓白楹跟靜太妃坐一塊兒去。
白楹撓撓頭,國師塔冰塊數量好像也不多,輕風不太愛囤這些東西,不然她也能送點宮裏來給靜太妃和洛妃用了。
白楹忽然想到:「太妃!王妃那裏好像有很多很多冰塊!她跟我說王府有一個冰庫,冰塊數量只比皇宮少一點,之前還每日都人給我送冰塊,不過我也用不怎麼上,就沒讓她繼續送了。王府又不多,我要不然問她借一點吧?」
靜太妃斬釘截鐵道:「不行!」
從前的淮南王妃對靜太妃來說只是一個比較可憐的小輩,但現在?
她自己沒了女兒,就盯上了別人家的姑娘,對脾氣火爆的靜太妃來說,能忍?
絕壁不能忍!
她就算熱死,也不會讓白楹去向淮南王妃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