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城靜靜地懸浮在昏黃的天幕下,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對於夏雷來說,至少它現在是安全的。
以前,回懸浮城的時候夏雷有一種回家一般的感受,它是溫暖的,親切的。家裏的女人們也是他避風的港灣,給他帶來安寧和快樂。可是現在他卻害怕回到這裏,因為夏正,因為火鳳。
「夫君,正兒呢?他說他去找你了,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你看見他了嗎?」火鳳一見面便問道,很着急的樣子。
夏雷的心微微一痛,「他……」
要告訴她真相嗎?
那等於是在她的心上紮上一刀,她也會心痛。
他並不怪她告訴夏正兩天後他將離開這個世界,因為她是夏正的母親。事實上,就算火鳳不說,夏雷也會挑時間跟夏正說明的,因為他是夏正的父親。在夏正殺死青藤,對他說那番話之前他都認為夏正是他和火鳳的兒子,也一直將夏正看作是他的兒子。可是夏正殺了青藤,對他說了那番話之後,夏正對他而言就不是夏正了,而是冥亞斯了。
可是不告訴她的話,她早晚也會知道。她自己知道,和他親口告訴她,這是兩回事。
這就是夏雷害怕面對火鳳的原因,他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已經發生的事情。
「夫君,你怎麼魂不守舍的樣子?發生了什麼事?」火鳳抓住了夏雷的手,關切地道。在她的心裏兒子和丈夫其實是一樣重要的。
夏雷將她摟在懷裏,輕聲說道:「我知道真相對你來說很殘忍,可是……」
「夫君,你究竟想什麼?你說呀,吞吞吐吐這不是你的風格。」火鳳說,她迫切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夏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說道:「他找到我了,他殺了青藤,那個狼族的女孩子。青藤從中土就開始追隨我,忠心耿耿。她所求的不過是跟着我們去新世界去探險,她對他沒有任何威脅,可是他還是毫不留情地殺了她。」
火鳳皺起了眉頭,氣呼呼地道:「真是頑皮!等他回來我好好教訓他一頓!」
夏雷的心又痛了一下,「只是頑皮嗎?那是一個鮮花般的生命啊。」
火鳳從夏雷的懷裏出來,「那怎麼辦?我總不能殺了我們的兒子給那個什麼青藤報仇吧?他是我們的兒子啊!」
夏雷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他不是我們的兒子,他是冥亞斯。」
「你……」火鳳生氣了,「我不許你這麼說!你之前不是說了嗎?不管他是不是冥亞斯的轉世,他都是我們的兒子!」
夏雷苦笑了一下,「就是你口中的兒子,你知道他在殺了青藤對我說了什麼嗎?他說給我兩日時間,他要我修復好世界之盒,然後給他。在那之後我要離開這個世界,但不能帶你走。如果我做不到,他就殺了我,毀了世界之城。他會和你親手將我下葬,你告訴我,什麼樣的兒子才能對他的父親說出這樣的話?」
「我不聽!」火鳳的情緒突然失控,她捂住了耳朵,「我不聽!我不要聽!你騙我!你騙我,這不是真的……」
眼淚從她的眼眶之中涌了出來。
夏雷輕聲說道:「我知道你也很痛苦,一邊是丈夫,一邊是兒子。不管他是夏正還是冥亞斯,他都是你生出來的,是你的血肉至親。我不會強迫你做出選擇,可我無法做他的父親。兩天後我就會離開這個世界,那個時候……是跟我走,還是留下來,你自己做決定吧。」
他轉身離開,燈光拽下了他的背影,是那麼的悲傷和孤獨。
火鳳看着夏雷,她的嘴唇動了動,她似乎想叫住他,可是最終沒有說出口。
大喬的房間裏亮着燈,還有女人們說話的聲音。
「還有兩天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我好激動啊,你們說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這是彩玲的聲音,翅膀少女從來就有一顆探險的心。
「我聽夫君說過,那個世界就像是這座懸浮城一樣,有白天和黑夜,還有太陽,海是藍色的,雲是白色的。」這是貂蟬的聲音,不過夏雷從未跟他說過這些。
「我說你們這麼激動幹什麼?激動了對孩子不好。」這是大喬的聲音,一副領頭羊的口氣,「新世界是一個什麼世界,我們去了不就知道了嗎?一切聽夫君的就沒錯,夫君是天,我們的天。」
「好啦好啦,我替你說了。」這是小喬的聲音,「我們要三從四德,唯夫命是從,對吧?」
「我打你哦!」大喬的聲音。
屋子裏一片笑聲。
這笑聲是藥,聽到她們的笑聲他的感覺好受了一些,他的心裏暗暗地道:「我並不孤獨,我不還有她們嗎?我還有藍吉兒、百靈她們,我還有天音和思瑤她們……」
推開門,屋子裏的女人們一見是夏雷,跟着就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對他說話,有人問他去了什麼地方,在忙些什麼。有人問他新世界是什麼樣的,那雲是不是白色的。有人讓他摸肚子,說孩子又頑皮了,踢她的肚子……
夏雷與她們說說聊聊,他強作笑顏,不讓她們感受他心中的悲傷。對於他做出的那個決定他隻字未提,還有之前發生的事情他也隻字未提。她們的世界相對簡單,他不想讓她們去承受那些她們無法承受的壓力和痛苦,他只想她們快快樂樂的。
「今晚我們就去九寨之森吧,為離開做準備。」等女人們說夠了,夏雷轉移了話題。
「今晚就去?」彩玲愣了一下,忽然拍手笑道:「好啊!終於要回家了!等我和族人們告別之後,我就要去新世界去冒險了!」
「夫君,不是說兩天後才去嗎?」夜鶯畢竟是幹過灰燼城城主的女人,她嗅到了別的女人嗅不到的味道。
夏雷笑了一下,「沒發生什麼,只是臨時想讓彩玲回去告個別,然後卸下物資幫助蝶人族、狼人族和人類在九寨之森建國。我們的時間不多,早點過去做準備也好。」
夜鶯說道:「夫君,如果你遇到了什麼事你可以跟我們說,我們是你的妻子,我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與你共患難。」
夏雷笑了笑,「真沒什麼,來來來,我給你們肚子裏的孩子取名字。」
大喬說道:「孩子都還沒有出生取什麼名字?夫君,你今晚是怎麼了?」
夏雷將腦袋貼在了大喬的肚子上,聽了一下,「是個兒子,兒子,爸爸給你取一個夏峻峰的名字,你要像巍峨險峻的山峰一樣堅強雄壯,好不好?你說好啊,峻峰真乖。」
大喬笑了,激動得差點捧着夏雷的臉親他一口。不為別的,只因為夏雷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一個兒子,而且還取了一個「峻峰」,崇山峻岭,奇峰險峻,多好的名字啊!
夏雷又來到了小喬的身邊,蹲着將臉貼在她的隆起的小腹上,聽了一下,笑着說道:「是個小公主,爸爸就給你取名夏無雙怎麼樣?你將來一定會成為天下無雙的大才女,不要學你媽媽成天舞刀弄槍的。」
「哼!」小喬不滿地哼了一聲,可嘴角卻滿是笑意。她曾經想要一個兒子,可是如果是女兒的話,她也喜歡得很。
夏雷又來到了貂蟬的身邊,蹲着聽她的小肚肚,然後說道:「是個兒子,爸爸希望你是一個文武雙全的好兒子,就給你取名夏文武吧,將來你一定會成為一個文武全才。」
貂蟬開心得不得了,咯咯笑個不停。她瞥見了大喬在一旁悄悄撇嘴,可她一點都不在乎。
夏雷又來到了夜鶯的身邊,去聽她的小肚子,然後笑着說道:「是個兒子,你媽媽來自灰燼城,也曾經夢想將它打造成最繁華的城市。你媽媽和我都沒有實現這個夢想,你將來去實現吧,爸爸給你取名夏偉城,希望你不忘媽媽的夢想,為她實現這個夢想!」
「嚶……」夜鶯感動得哭了。她終究沒有實現她的夢想,她的兒子將為她實現那個夢想。
夏雷又來到了彩玲的身邊,不等他蹲下,彩玲便主動飛了起來,將鼓鼓的小肚肚貼到了他的臉上,他笑了一下,「是個女兒,你的媽媽就像是花中的仙子,你將來一定會與你媽媽一樣美麗,爸爸就給你取名夏仙兒吧。」
吧嗒!彩玲在夏雷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好好聽,可我要是生個兒子怎麼辦?」
夏雷的眼神溫柔,「我說是女兒一定就是女兒。」
黑妮兩眼期待地看着夏雷,卻有不好意思靠近他。
夏雷走到了黑妮的身邊,蹲下,也聽了她的隆起的肚子,然後笑着說道:「是個女兒,你的媽媽在我的心裏就是一個黑翼的天使,我希望你有一雙翅膀,在天空自由翱翔,我就給你取名夏天翼吧。」
「夏天翼……嗯!」黑妮也喜極而泣,「我喜歡這個名字。」
夏雷站了起來,笑着說道:「我們睡覺吧。」
頓時一屋子的啐聲。
「不行的,我們的肚子都這麼大了,不能伺候夫君。」大喬緊張得很。
黑妮似乎覺得無所謂,可又不敢站到眾姐妹的對立面,只得活生生地將心中的願望和欲望都按捺了下去。
夏雷笑着說道:「那我就去找阿米多,讓它安排去九寨之森的事情。」
他說走就走,出門,眼淚卻悄然落下。
兒女還沒出生,他卻已經連名字都取好了,這是在安排後事啊!
可誰又知他心中的悲傷?
見了智庫阿米多和好方,他就要去寂滅之淵的盡頭,進入「」。
這一去,是生是死,他一點都不知道。
這一去或許便是永別。
可他,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