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潛藏在都城裏的山外修士都已逃出城去,被鎮守在城門外的修行者攔截,所以都城裏的目光全部都在那四座城門外,尤其集中在南城和東城門,城裏像江子畫和楊昭這些保護百姓的人也都已撤走,是最適合李夢舟行動的時間段。燃武閣 m.ranwuge.com
李夢舟將特意交待古詩嫣準備的好衣物換上,戴上了一張貓臉面具,而古詩嫣也戴了一張兔臉面具,是很粗製濫造的一種玩具,白日街道上隨處可見。
他把烏青劍放在包裹里,隨手藏在一個地方,召出氣海里的本命劍系在背後,和古詩嫣一道朝着岳世庭的府邸潛去。
李夢舟是有想過要去找一趟宋一刀的,但那樣勢必會很容易正面碰到秦承懿。
此時他尚且在暗,一旦處在明面上,秦承懿隨時都能玩死他,李夢舟賭不起。
而且相比於防守森嚴的潞王府,李夢舟怕是連宋一刀的面都見不上就會被發現,岳世庭的府邸就不同了,因為大多在府里做事的小廝都是普通人。
這又是岳世庭和其他朝堂官員不同的地方。
岳世庭除了時常親自出門採購必需品外,也從來不把御史台的事情牽扯到自己家人的身上,府邸里也沒有其他的修行者。
因為岳世庭的職責所在,他得罪的都是朝堂上的官員,沒有什麼外仇,而在朝堂上,他盯得很緊,便也不用擔心會有人報復他的家人。
岳府並未座立在繁華街段,周圍也都是類似茶樓、棋館這種較為安靜的場所,多是以文雅之輩居多。
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
唯有皎月和淡淡的星光照耀着前路。
古詩嫣撐着那把油紙傘,望着面前幽靜的街道,聽着很遙遠距離的雜音,輕聲說道「明明姜國都城發生了不小的事情,但這裏卻依然還是這麼平靜,百姓們不受絲毫影響,或許這也是琅琊城為何是天下第一雄城,環境和氣氛的確與眾不同。」
李夢舟說道「因為姜國都城有很多修行強者,哪怕自家人斗的有多狠,面對外敵,總會是拋下一切,同仇敵愾的。就算有些人會存在別的心思,也動搖不了都城裏的平靜。」
他曾經嚮往着都城。
對姜國都城有着不一樣的感情在,他對這裏越來越有歸屬感,他甚至曾經有想過,自己或許一輩子都會留在這座城裏。
那種想像,分為兩種不同地留下方式。
是他無事一身輕,安穩的生活在都城。
亦或者死在這座城裏,永遠沉眠於此。
夜風挾裹着一些砂礫同時伴隨着一股肅殺之氣自那兩座有動靜的城門向着城內吹拂,縱是到了李夢舟眼前的這條街道上,也依然十分濃郁。
古詩嫣的腳步微微停頓,她看向北城門的方向,無語的說道「那位書院裏的北先生,正在注視着這裏。」
李夢舟的面色有些變化,這是他早就想到的,西城門的沈秋白距離這裏很遠,他的注意力不會突然放到這裏,但相比距離較近的北藏鋒,他的確更容易察覺到什麼。
北藏鋒的視線從手裏的書上移開,他面前的矮木桌上有着一盞油燈,隨着夜風搖曳,十分劇烈,但卻沒有半點要熄滅的跡象,令人心裏看着七上八下。
他的眼眸里浮現出了那一黑一白,臉上分別帶着貓臉和兔臉面具的兩個人,他只是這麼遠遠的注視着,並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
李夢舟沒有去看那個方向,側目朝古詩嫣說道「被他看到也無所謂,我們的氣息被完全內斂,就算是書院的北先生也察覺不出什麼來,況且他本身就不認得你,雖然他剛剛才見過我一面,但我現在是另外一種氣息,臉上又戴着面具,距離如此之遠,又是深沉的黑夜,他看不到更多的細節。」
殺手浮生和李夢舟雖然是同一個人,但卻是擁有着兩種完全不同的氣息,他從未在都城裏正大光明的展露過『浮生』的氣息,時至今日,他也只是和北藏鋒第一次見面,相對來說還是陌生人,不可能輕易把他認出來。
李夢舟對此有極高的信心,因為他有《蠶滅卷》神通的掩護,除非是五境的大修士才能一眼洞悉真相,哪怕北藏鋒很接近五境門檻,但他終究還是處在四境的範疇。
北藏鋒雖然一直在注視着,但他顯然沒有趕過來的意思。
李夢舟也裝作毫無所覺的樣子,很快便來到了岳世庭的府邸前。
縱是大戶人家,到了深夜,守門的小廝也會回去休息,內院裏自有輪流巡視的人,高高的院牆有幾株牆頭草隨着夜風搖擺。
古詩嫣撐起的白色油紙傘被微微抬起,她皺眉說道「有點奇怪。」
李夢舟也察覺到了一絲異常,「不是說岳世庭家裏沒有其他什麼修行者麼,為何卻能感知到這院牆裏面有很多修士的氣息?而且修為境界都不低。」
古詩嫣也不是很明白,她看清院牆內的畫面後,神情變得更加怪異,說道「岳世庭似乎遇到了麻煩,那些修士在圍攻他。」高高的院牆之內,瀰漫着一些淡淡的血腥味。
隨處可見地上躺着的被一擊斃命的岳府小廝,岳世庭正在面臨着一場鏖戰。
在他的周圍有着三名黑衣裹身的神秘修士,手裏握着的是寬厚鋒銳的長刀,他們的體格壯碩,將身上穿得的黑衣撐得很緊。
李夢舟覺得他們這副形象頗有些眼熟。
隨即他腦海中很快便浮現出了東城門那兩名山外修士的模樣,雖然沒有被黑衣裹身,但體格同樣很壯碩,在尋常人里是不多見的,而且他們手裏握着的也是這樣的長刀。
「山外修士?!」
古詩嫣也曾遠遠的看到過那些朝着城外逃離的山外修士,和李夢舟對視一眼,心裏都冒出了同樣的念頭。
這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
都城裏潛藏着的山外修士都已經逃離到了東城門或南城門,正被各座山門的修士圍剿,應該不可能存在漏網之魚。
何況山外修士在面臨完全暴露的險境下,何故會出現在這裏,居然試圖聯合刺殺岳世庭?
這在李夢舟看來是一件毫無邏輯的事情。
除非岳世庭和都城那些潛藏着的山外修士有着什麼秘密的聯繫,在暴露之際,打算殺人滅口。
最讓李夢舟覺得奇怪的是,那些逃離出城的山外修士雖然基本上都處在四境階段,但卻很少有四境上品的高手,更別談四境巔峰的強者了。
而他很明顯能從圍攻岳世庭的三個黑衣人其中一人的身上感受到極其龐大的氣息,在他曾接觸過的四境巔峰修士里,大概就能判斷出,三個黑衣人裏面,確有一人是四境巔峰的強者,而且另外兩人也不弱。
山外修士本身便具備着很強大的力量,又有同境的敵人在,岳世庭孤身反抗,已然不存在能打贏的希望,能夠如此堅持着不敗,已經是很強的表現。
在李夢舟和古詩嫣發現岳府里的情況時,一直隨着他們的路線注視着的北藏鋒,自然也察覺到了岳府里的不尋常。
他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他有着和李夢舟、古詩嫣相同的疑惑。
因潛藏在都城裏的山外修士貌似清楚他和沈秋白的實力,刻意避開了西城和北城門,全部朝着南城和東城門涌去。
而在城內對山外修士進行抓捕的人,都是早已知曉了他們的動向,雖然的確或許會存在還有一些山外修士沒有被發現的可能性,但他們為何去針對御史台的御史大夫?
據北藏鋒所知,岳世庭是一個很得民心的好官,行事作風也沒有半點身居高位的傲慢或是不可接近,他真的只是把御史大夫當做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工作,盡心揪出一切貪官污吏,維護百姓的權益,若說岳世庭可能會和山外修士有聯繫,北藏鋒是絕對不相信的。
岳世庭在朝堂做官幾十年,他的為人如何,早就被所有人摸透了,是不存在任何可懷疑性的,否則他也沒辦法成為皇帝陛下的眼睛。
一個人的偽裝能力再強,也不可能瞞得過世間所有人。
如此一來,山外修士刺殺岳世庭的目的,便很是蹊蹺了。
北藏鋒猶豫了一下,想着北城門這裏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他緩緩起身,朝着看守城門的甲士打了個招呼,讓他們幫忙看着自己的書桌,隨即便一手握着書,步入城去。
此時的東城門,謝春風原本乾淨整潔的青衫已經變得有些破損,但他依然很是平靜的執劍望着對面的兩名山外修士。
與之相比,因為周圍還有其他修行者虎視眈眈,那兩名山外修士內心裏都或多或少有着一些緊張,時刻在下意識的防備着什麼,一番戰鬥下來,他們便比謝春風狼狽多了。
有軍部里的將領默默注視着這場戰鬥,終於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問題,他看向謝春風,說道「在他們瞬間擊敗陸長歌時,我本以為他們就算不在四境上品,應該也很接近了,但現在看來,他們四境的修為似乎並不穩定。」
何為不穩定?
境界的不穩,多是在剛剛破境時,一時沒辦法適應那種變化,所以才會需要有時間來穩固境界,否則很難繼續往前走,但這是普遍的問題,境界的不穩,自然也存在其他各種可能性。
但不論是什麼原因,眼前這兩名山外修士的確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強。
也許他們能夠擊敗陸長歌,是因為陸長歌本身便很大意,且山外修士又有着絕對同境無敵的力量,而面對修為高出一個小境的謝春風,他們便開始有些疲於奔命了。
軍部里許多人也未曾親身經歷過盪魔時期,但他們要遠比世間修士更多了解一些山外修士這種人,山外修士雖然大部分頭腦簡單,但也不意味着都是白痴,他們也有自己的聰明之處,而且體魄強悍,也讓他們無往不利。
但山外修士的恐怖之處不在於他們的體魄,而是他們修習着能夠強行掠奪修行者氣海靈氣的法門,想要施展這種法門,自然需要具備勝過對手的實力,或者是群起而攻之,若是和對手境界差距太大,他們自然也沒機會施展掠奪靈氣的法門。
而那兩名和謝春風戰鬥的山外修士,雖然有些不敵,但也是有來有往,雙方的實力差距並不算很誇張,在這種局面下,他們始終沒有意圖要掠奪謝春風氣海靈氣的跡象,這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那名軍部將領想着曾經專門針對山外修士做的一些訓練,根據他所知的山外修士,對比眼前的這兩個人,確有很大的不同。
就算他從來沒有和真正的山外修士搏殺過,但也能夠知曉,眼前的這兩個人要比盪魔時期的山外修士弱太多了。
他甚至懷疑這兩個山外修士究竟會不會那種掠奪靈氣的法門。
否則的話,他們沒理由不用。
謝春風自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雖然他對山外修士的了解遠遠不如那位軍部將領,但也覺得在戰鬥的過程中有些怪怪的。
他看着對面那兩個面色極其難看的山外修士,沉默了一下,冷聲說道「管他們是弱是強,就算隱藏着什麼手段,他們也沒機會施展出來了。」
浩浩蕩蕩的磅礴氣息自他的身上湧出,手裏的劍指向蒼穹,劍氣纏繞着劍身瘋狂滋漲,一道白柱衝破黑夜,宛若從天而降的長河。
劍氣是一種勢,並無常態,雖和劍修的劍氣略有不同,但在本質上也沒有什麼區別,謝春風的那一劍如驚濤拍岸般覆蓋了這座東城門,徑直朝着那兩名山外修士斬落。
山外修士不愧是具備着世間最強悍的體魄,面對謝春風這撕裂整個夜空的強勢一劍,他們雖只是略微抵抗了一下,便被轟飛,但那被斬碎的胸前衣裳下,也僅僅是留下了一道血痕,尚且未到皮開肉綻的地步。
這一劍同時斬擊在兩個人的身上,破壞力並沒有絲毫減弱,卻也只是劃破了他們的皮膚,稍微深入了半寸,遠不能將他們重傷。
那些觀戰的不落山弟子,眼看大師兄施展出如此強大的一劍,便認定結局已擺在眼前,但沒想到那兩個山外修士僅僅依靠着體魄便坑下了這一劍。
他們想要歡呼的模樣僵硬住,感到極其的不可思議。
「怎麼可能?」
「大師兄那一劍何其強大,他們就算不被斬成兩半,也必定性命休矣,怎麼會是這樣?」
他們算是親眼見識到了山外修士體魄強悍的恐怖。
這簡直是超出想像的事情。
一個人的身體若能堅固到這種程度,豈非是天下無敵?
就算修為再弱,若是不能被殺死,那該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更何況他們一點也不弱。
謝春風的眉頭也深深皺了起來。
那一劍雖然不是他最強的一劍,但也幾乎是八成的力量,卻連那兩個人的身體都不能洞穿,的確有些匪夷所思。
「本來想着要用這一招來對付寧浩然的,你們倒是好運。」
謝春風再次握緊了手中的劍,沒有過多猶豫,磅礴的氣息再度瘋漲,攀升到了極其恐怖的程度,幾乎整個都城的修行者都能夠感受到那股強大的氣息,甚至無數進入夢鄉的普通百姓在睡夢中被驚醒,出了一腦門的汗,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噩夢般。
而在謝春風準備斬落這一劍時,東城門裏又有一些山外修士奔襲了出來。
他目光微凝,依然沒有停止斬落的劍,反而把範圍擴大到將得那些後來的山外修士也包裹了進去。
「死吧!」
一聲厲喝!
自蒼穹墜落的劍挾裹着轟隆之音,好似悶雷在平靜的夜空裏炸響,整個世間再也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音。
煙塵遮蔽了夜空裏的星光,天地真正歸於了黑暗。
唯有那隆隆之音連綿不絕。
觀戰的人都及時躲開,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那執劍的青年男子。
軍部的將領忍不住感嘆道「姜國雖有沈、北、雪三人,但在他們三人之下,亦有着許許多多的天之驕子,謝春風不愧為不落山門的首席,這是何等強大的一劍啊。」
隨着煙塵漸漸散去。
東城門一道巨大的豁口呈現,仿佛遭遇了一場攻城戰,雖有陣術的加固,沒有動搖城牆的根基,但這副被破壞的程度,亦是極其恐怖的。
而那兩名山外修士以及後逃出來的其他山外人則完全被城牆的碎石所淹沒,露出一隻腳或一隻手,生命的氣息正在逐漸消逝,轉瞬間,便察覺不到半點生命的氣息,已然氣絕身亡。
這一劍,將得逃離向東城門的所有山外修士全部殺死。
或許是因為沈秋白和北藏鋒的名聲太響,這些山外修士都刻意避開,但他們儼然小覷了南城門的寧浩然和東城門的謝春風。
南城門不知道情況。
但鎮守東城門的謝春風,就是一堵堅不可摧的城牆,把那些山外修士的出路徹底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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