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一切後,盾王的投影分身便在艙室內化為了虛無。
整艘巨大的浮空艇內遍佈着大大小小各種艙室,最外圍的一圈裏都是卡塔斯兆菲委員會的工作人員,而往裏面來,那些艙室的主人俱是從災厄長城趕來,特地過來接李想和洛麗的守夜人。
雖然他們沒有露面,但是潛藏的玩家氣息卻瀰漫了整個空間,充滿着殺戮血氣的味道,根本不是尋常玩家能比擬的。
洛麗扁着嘴坐在一旁悶聲吃着甜點,只有十四歲的她身體都還沒徹底長開,為人處事卻老氣橫秋,有着同齡人不具備的冷靜與細心。
艙室門忽然被人推開。
李想猛地睜眼,這可是盾王休憩之地,還有人敢擅自闖入?
走進來的人穿着一身黑袍,斗篷遮住了面容,從身段上依稀能看出是個女人。
她關上艙室門,摘下兜帽,居然是姬晚晴。
「晚晴?」李想看着她,旋即恍然,姬晚晴在海陸第一玩家大學進修,已經確定進入卡塔斯兆菲委員會下屬機構工作。
「噓。」姬晚晴朝他搖了搖手,低聲說道,「我是偷偷過來看你的。」
「坐。」李想為她收拾了一個新位置,兩人席地而坐。
洛麗好奇地打量着姬晚晴,默不作聲。
「稍等,還有一個人也來了。」
姬晚晴喝了口茶,長吁了一聲,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了下來。
不到片刻,艙室門又被推開,看步伐,李想就知道這是陳凡來了。
「李想!」陳凡大大咧咧,上來就給了他一個熊抱,被姬晚晴接連瞪了好幾眼後,這才依依不捨的放開。
「好啊,你這小子,一段時間沒見,不僅成了玩家,還把梟都宰了!還記得當初為了整他,我特意動用憲兵隊的權力,沒料到整個憲兵部都是他的巢穴,唉。」陳凡盤腿坐到了洛麗身旁,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咦,你和鳴緒的女兒?」
「莽夫,愚蠢!」洛麗白了他一眼,懶得解釋,不過很快小小的好奇心又被勾動了,「鳴緒是誰?」
「是你師母。」李想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我是你老師,我的妻子當然是你的師母了。」
「呸。」洛麗輕輕啐了他一口,卻也沒有反駁。
「你們怎麼來了?這太危險了吧。」李想看着兩位好友,嘆氣,「這個時期,和我扯上關係可不是什麼好事。」
「唉,聽到你被放逐到災厄長城,我怎麼可能坐得住!媽的,我就知道紀斬血沒那麼容易放過你。」陳凡一臉氣憤又無可奈何,他現在還在第一軍部大學讀書,未來也得去軍部供職,很長一段時間怕都得是紀斬血的下屬。
在軍部非常講究輩分和上下級關係,即便他是校級,也和將級差了一個大檔次,根本沒有對話資格。
「笨蛋,這件事恐怕是特意安排的。」姬晚晴扶額。
李想笑了笑,將事情解釋給了他們聽。
不過特意略去了奧克斯家族和極夜的辛秘,倒不是說他不信任兩人,而是因為洛麗在場,妄議人家族中秘密是大忌。
聽完這一切,陳凡的臉色才稍微好轉點,但也沒多少改變。
畢竟那裏可是災厄長城,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玩家生命的第一險地。
雖說李想每一次遇險都能化險為夷,可這一次,連他都沒多少信心。
姬晚晴默不作聲地偷偷給李想遞了個眼色,這是在提示他有關災厄封印捲軸的事情。
李想點頭,表示知道。
三人又先閒聊了一陣,極夜同期畢業生中,李想、鳴緒和白彌茶走在最前列,已經成為了玩家,而陳凡、姬晚晴、天草烈、八雲愛、俞白和利蔚藍緊隨其後,也借着幾次試煉成功晉級到了魔術師行列。
不出意外,他們將是李想這一輩中最早接觸玩家考核的人,可惜有着造物之書的限制,他無法將玩家考核的內容告知兩人。
「這次過來,除了見你一面之外,還有件事要告訴你。」說到這裏,一向英姿颯爽的姬晚晴臉頰忽然泛起幾點紅暈,聲音竟然弱了好多。
她瞪了陳凡一眼,陳凡乾笑着摸腦袋,半響才說道:「那、那個......晚晴有了身孕,我們打算在這個月完婚。」
「啊,恭喜!」李想愣了下,旋即發自內心的道喜,兩人的愛情也算多災多難,不過在他悄悄透露給陳凡和姬晚晴有關陳霏是臥底的信息後,這份感情終於沒了最後的阻攔。
「可惜我要趕往災厄長城,不能到場祝賀。」李想神色一暗,難怪兩人冒着危險也要來見自己一面,在陳凡心底,恐怕自己無法到場的婚禮總是一種遺憾吧。
「世事難料,我們早就定好了婚期,想到時候嚇你一跳,沒料到你會出這種事,我和晚晴是打算拖延一年再婚......」
「不必,一年後我能不能回來都是個問題,趁現在還很太平,儘早完婚。」李想立即拒絕,他知道,要是自己贊成,這兩人一定會為了自己延期婚禮,但這沒必要,對他們也不是好事。
「唉,不知不覺,連我都要成為人父了,感覺還是在那個去往訓練營的卡車上一樣,一眨眼,就到了現在。」陳凡嘆氣,舉起一杯茶,以茶代酒頸了他一杯,「一定要平安歸來啊,我還等着讓你的小侄子認你做乾爹呢。」
「放心,一年之後,你可以帶着晚晴和小侄子一起來參加我和鳴緒的婚禮。」李想笑着回答,兩人相視大笑。
......
沉重充滿着血氣味道的浮空艇飛離了寒陸,一站站停靠,直到戰艦上的所有卡塔斯兆菲委員會工作人員都離開,才一頭扎進了虛空隧道內。
能操縱浮空艇在虛空隧道里航行,說明那位作為駕駛員的魔法師在虛空魔法一途上不比虛空生命體差多少,那得無數年的積累才能達到。
守夜人中果然是什麼樣的人才都有。
戰艦進入虛空之後,一直冷靜的洛麗也開始緊張了起來,她小手手心裏都是汗水,不由自主地朝李想這側靠了靠。
畢竟還是一個孩子,真正要到傳說中的災厄長城,連他都無法淡定,更何況這樣一個小女孩。
李想輕輕握住洛麗的手,她輕輕反抗了下,最後還是乖巧地縮進了李想的懷裏。
溫暖的胸膛讓她的不安稍微減弱了些,小小的身體不住顫慄着,差點就要打退堂鼓了。
這不是她的問題,而是越接近災厄長城,就越靠近災厄所在的星海,那裏充斥着各種負面情緒,已然滲透進了空氣中,意志不堅定,毅力不夠的人,光是這種源源不斷的負面情緒就能將其徹底擊潰。
洛麗臉色發白,小身體顫顫巍巍,終於有了小女孩該有的樣子。
「不用怕,我在。」李想抱着她低聲說道。
安撫了一陣,洛麗的臉色才稍微有點好轉。
即便是玩家,李想也能感受到空氣里越來越濃厚的負面情緒,不愧是與災厄接軌的第一線,這股壓抑的氣氛就是七大陸無論如何都感受不到的。
隨着戰艦艦身一陣莫名抽搐,外面的光景猛地一暗,浮空艇已經從虛空隧道里穿梭而出,來到了一片灰暗如夜的天地。
天空中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只有灰濛濛的雲霧和寂寥的星火,時而有雷霆在雲層里翻湧,時而有流火一閃而過,墜落大地,激起狂暴的火球。
塵埃懸浮在空氣里,顆粒極大。半空還有一個個狀若隕石的重型石塊,慢慢漂浮移動,要是浮空艇不慎撞上去,可能就會發生重大故障墜毀。
他聽說過,災厄長城由於接近星海,世界法則都產生了一定的扭曲,能在這裏看到許多七大陸都無法見到的奇景和天觀。
這裏有大地,有山河,有平原,但所有空地都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生物生活的跡象。
冗長的災厄長城像是緞帶般環繞在七大陸的外側,將這片天地包裹其中,那是一條由城牆和無數堡壘雜糅而成的戰線,牆體陳舊,卻是由最堅硬的黑石精礦構築而成,即便是高階玩家的攻擊也無法損壞。
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個據點,據點處有一名孤獨的守夜人,靜靜點燃狼火,駐守在其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整條災厄長城一共有十九個大型據點,六十七個中型據點以及七百二十一個小型據點。
大型據點便是能在高空都一覽無遺的堡壘,裏面生活着守夜人和前來歷練的年輕人,以及一些實力不到玩家層次卻被放逐到災厄長城的可憐蟲。
篝火升起,炊煙裊裊,顯然是到了飯點。
咚咚咚!
艙室的大門被用力捶打着,外面的人似乎很不耐煩。
「到了,快出來!」
李想應了一句,抱起還在瑟瑟發抖的洛麗走出艙室。
外面站着一個全身裹着黑袍的男人,仔細看,黑袍上印有一片六角形般的雪花,這代表着十九個大型據點裏的其中之一——冰晶雪堡。
這件黑袍顯然是由特殊材質製成,完全遮蔽了男人的氣息,連李想都只能感知到細微的玩家氣息,其他一概不知。
他掃視了一眼兩人,然後又將目光定格在洛麗身上。
「這樣的孩子,活不過一個晚上。」
「不試試怎麼知道?」李想輕笑。
男人不再說話,領着他朝外側走去。
外面還站着來自各個據點的數名守夜人,他們站的筆直,就和機械一樣。
男人打開艙室門,點了點下面的災厄長城:「從這裏跳下去,背包里的儀器會隨意帶着你降臨到某個據點,到了哪裏,哪裏就是你的歸宿。有關你的一切證明都在背包里,不要遺落。」
「是。」李想點頭,在守夜人面前,他保持着敬意。
男人點頭,又補充了一句:「提醒你一句,不要使用你的機械能力去干擾儀器運作,如果被發現,一落地就是你們的死期!」
「明白。」李想笑了笑,對方看來還是挺了解自己的。
災厄長城的十九個大型據點各不相同,自然也有好壞之分,要是能到相對安全的據點,一年的放逐之旅就會輕鬆點。
他背起背包,將洛麗緊緊抱在懷裏,然後縱身一躍!
李想墜落後,那名守夜人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好一陣,才默然對同伴說道:「你們怎麼看?」
「第一次見到這麼強的1級玩家,如果不是資料里寫的明明白白,我還以為站着的是一個3級玩家。」一名守夜人如實回答,「希望他能活過這個冬天吧。」
「嘿嘿,3級和1級又有什麼區別?要是挑的據點不好,他還是個死。」
「不用推測了,夜王大人已經下了吩咐,李想必須去冰痕城。」男人冷冷回答,「背包里的儀器已經動了手腳,他也不會去干涉儀器。」
「這......不妥吧。」一名女守夜人突然說道,「守夜人的分配是隨機的,這個制度百年來沒有變過。」
「蠢貨,別忘了,我們只效忠於夜王大人,她活着,守夜人軍團的規則隨時可以修改,畢竟那本來就是她親手定下的規矩。」男人冷聲回應。
其他幾人不再說話,背起背包縱身一躍,朝着災厄長城而去。
李想在半空中感受着凌烈刺骨的寒風,又是一年冬天,這裏的凜冬還格外寒冷,懷裏的洛麗咬牙堅持,臉頰嘴唇上卻是已經遍佈了冰晶。
太冷了。
這裏的氣溫比他想像的要低太多。
整個災厄長城就是在嚴冬下,一年四季不會改變,而隨着背包里儀器的指引,他似乎在往最寒冷的地方而去。
那名守夜人質疑洛麗能不能活過第一個晚上,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溫度再低一點,她3級魔術師的體質也不一定能完好抗住。
洛麗說是3級魔術師,其實體質只是剛剛觸摸到標準,僅僅是這樣的嚴寒,也不是無法抵禦,問題是災厄長城的負面情緒能量太濃厚,這才是瓦解一個人意志的關鍵。
李想只能用力抱住她,兩人急速墜落,終於看到了一個大型據點。
那是一座由冰霜覆蓋的城堡,城堡周圍還有不少部落,每一個活動的人身上都披着厚厚的黑色皮襖,天地肅殺,天寒地凍。
兩人砰的一聲轟入雪地里,李想釋放氣勢,將周圍的積雪融化,還沒來得及探頭,就有無數刀劍槍矛從四面八方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