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冰帝與冥王在池邊一站後,二人似乎都消停了下來,在很長一段的訓練時間中,都沒有找對方的麻煩。與此同時,他們的學員在銀河艦隊經歷了在以往從未體驗過的訓練項目,很多人以為銀河艦隊會對體能和能力有極高的要求,但事實上,他們在訓練中增長最快的是心智,是品質上和精神上的提高和飛躍。
截至到現在,冥王組剩下了十四位學員,其中包括穆孝文、陸皓凡、袁斌、陳星宇、董三川、公孫雅德,和被冰帝所救的佳森,其中九名男性,五名女性。而冰帝的手下僅剩八人,無一例外都是男性。進入銀河艦隊的最後一道門檻便橫在他們的面前,誰去誰留,在這場測試中將得到最終的答案。
一座高三百米高的封閉式塔式建築,深深紮根在銀河艦隊整個星球的極點,冰帝和冥王分別帶兩組學員匯聚於此地。
「噬魂塔,走進這裏,相當於兩隻腳都邁進了鬼門關。」冰帝在噬魂塔前頓住了腳,顯然他不想再靠近這座建築物一步。
「教官,你會和我們一起進去嗎?」跟在冰帝身後的驚雷問,
「不了。這是每個人心中的魔障,你內心有多心軟,在這裏,你就會有多痛苦。」冰帝淡淡地笑了,他的笑容在幾百米之外的人眼裏依然十分清晰,儘管他只露出了半張臉,穆孝文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是誰。
「教官,聽說噬魂塔是一種非常恐怖的建築?能夠吸引死人的魂魄和幽靈,這應該是騙人的吧?」站在穆孝文身邊的陳星宇戰戰兢兢地問。
「誰說不是真的。」冥王厲聲回答,雖然由於頭盔的遮擋,陳星宇看不清冥王冷酷的眼神,但依舊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寒意,頓時沒了聲息。「噬魂塔會將你內心所有的罪惡感無限放大,如果無法走出噬魂塔,迎接你們的就必然是死亡,是靈魂的淪喪。」
「教官,你進過噬魂塔嗎?」公孫雅德在銀河艦隊的代號為赤水。
「何止進過,我曾經在噬魂塔待了十天,那十天就像十年一樣漫長,我沒有想過自己能夠活着走出來。不過,你們只需要在噬魂塔里堅持十分鐘,就可以真正走進銀河艦隊了。」冥王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但沒有人透過面具看到了他的表情。
忽然,隨着一聲巨響,噬魂塔的不到兩米高的黑色門被悄然打開,站在塔前都有一種被電流貫穿體內的感覺。
「進去吧。」冰帝轉身走進噬魂塔旁邊的一座小木屋。
噬魂塔的兩邊分別有兩座木屋,其實它們就是控制噬魂塔內,所有幻象的操作室和監控室。坐在小木屋之中的人,能運用控制之力,挖掘人類內心深處幾乎所有的秘密。無論是開心的還是傷心的,幸福的還是痛苦的,驕傲的還是自責的,僥倖的還是必然的,……,小木屋中的人,和小木屋之中的機械裝置,會投影特殊的環境和特定的人物,將人類靈魂最深處的罪惡感和內疚感無限放大。如果他們無法承受這種感知,就會墜入噬魂塔底部,承受靈魂被撕碎和碾壓的痛苦,最後魂飛魄散,徹底死去。
這項測試被譽為銀河艦隊的最後一道關卡,自然有他的道理。根據統計,在冷酷無情的戰場上,你身邊戰友有百分之四十是因你而死,百分之十五是因被敵人直接攻擊而死,百分之十五是因戰略失誤而死,百分之十是因個人原因而死,剩下百分之三十是其他原因。也就是說,你是你朋友死亡的最重要的原因。
這是一個任何在戰場上的人,都無法迴避的事實,你身邊的人會隨時死去,而且是因你而死。但是,負罪感和內疚感永遠不能成為影響你判斷力的因素,我們需要把人為和情感因素在戰爭中所帶來的損失降到最低。這也是為什麼機械的精準度比人類高,機械沒有感情,但人卻有,它們可以排除一切外界的干擾,但是人類不可以。
感情,這是我們的鎧甲,也是我們的軟肋。
人的一生中總會在年少無知,和少年輕狂的時候,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又或者因為周圍環境的突然改變,變得束手無措,甚至無意中傷害了別人;每個人都會有遺憾的事和對不起的人,為此背負沉重的心理包袱。但生活就像一場旅遊,一個人放下的越多,才能走得越遠。首先要放下自己,才能寬容他人。
現在,冰帝和冥王已經在自己的小木屋中就位,從這一刻起,二十二名學員的生死實則掌握在他們手裏。
陳星宇進入噬魂塔後,第一個見到的人是莫利文,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莫利文就是金海哲,那個曾經在遙城一出口就將當年的他,嚇了沒有半魂的,像神婆一樣的小姑娘。但是,自己害死了她。在噬魂塔內,陳星宇的腦海里湧入了金海哲從出生到死亡的所有信息,他一次性地看完了這個女孩的整個人生,以至於當他後來回憶起金海哲的時候,附加在金海哲前面的五個字是,喜歡過的人。
如果你看過一個女孩傷心和快樂,流淚和微笑的時候,你就看到了她的軟弱和堅強,她寫下面具時的心酸,和她帶上面具時的無奈。一個男人,永遠無法拒絕一顆真實的心在你面前跳動。
陳星宇一直這樣解釋他自己的感情。
現在陳星宇在坐在金海哲的身邊,他的手指輕輕纏着金海哲溫柔的發梢,他幾乎以為這一切都是真的。忽然,一直沒有開口對他說話的金海哲朱唇微啟,緩緩轉到陳星宇的面前,
「小宇,留下來陪我好不好?」陳星宇的後背一僵,手指尖迅速變得冰冷起來,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的答案是肯定的,那麼下一秒他就會馬上灰飛煙滅。然而,一直優柔寡斷的陳星宇這一次斷然地說,「對不起,我答應過自己,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憑藉自己的能力,進入銀河艦隊。我不能放棄我的諾言,無論什麼原因,都不能阻止我離開噬魂塔。」話音剛落,陳星宇便漠然起身。
冥王的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他完全沒有想到陳星宇看上去擔心懦弱,卻能在關鍵的時刻做出果斷的決定。金海哲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陳星宇異常熟悉的人——他的哥哥,陳星傑。
沒錯,在這短短十分鐘裏,身處於噬魂塔中的人會看到牽動自己內疚之情的十個人,或是十個場景。在所有人小心翼翼地挨過這漫長的時間時,董三川已經成為第一個走出噬魂塔的學員,也是第一個成為這一批銀河艦隊正式入編人員。事實上,他在噬魂塔內,什麼都沒有看到。不僅他充滿了疑惑,就連冥王也百思不得其解,因為他在董三川的內心世界中,看不到一個污點,找不到任何殘留在他精神領域的殘影,所以也反射不出任何有實際意義的場景。只有冰帝和修羅(安曉凡)才知道董三川的特殊。
按一般道理來講,正常人類的思維都是網狀式思維,所以我們的經歷便會有無數個情緒錯綜複雜的節點。但董三川的直線式思維卻完全不存在這樣的問題,因此噬魂塔可能輕易成為他人的黃泉路,對於董三川倒沒有任何作用。
很快,噬魂塔外出現了一支由十人組成的正規軍,現在,董三川能夠完全看清對方的樣貌了。這些人是來這裏接他的,他們有的人手上捧着地圖,有的人手中抬着兵器,有的人拿着不同顏色和樣式的鎧甲以及頭盔,……
「你是第一個走出噬魂塔的人,你有資格成為第一個挑選裝備的人。拿到裝備後,從我這裏取走一份地圖,這裏畫有去往你住所的路線。」董三川看到這一縱隊的排頭兵,將一支兩米高的玻璃管立在自己面前,裏面盛有二十二份地圖,也就是說,銀河艦隊為每一位成員都準備了一份地圖和相應的裝備,無論他們有沒有命走出噬魂塔。
「隨便挑嗎?可是……我也不知道這些裝備哪一個更適合我?」董三川在稀奇古怪的裝備面前停了下來。
「一切自有因緣,小兄弟儘管隨着自己的性子來。」負責裝備的,戴着黑色頭盔和面具的士兵說。
「地寶,你喜歡哪個?你來挑吧,我去選鎧甲和頭盔。」董三川想了一下,對於機械裝備他自己並不了解,但作為高級機械的地寶卻可以鑑別出同類的高低。隨着他的一聲令下,只見他腰間所系的深綠色水晶寶石一閃,地寶便以人形從裏面飄了出來。
誰知地寶一現身,十位正規軍皆是一愣,隨後整整齊齊地朝地寶行銀河艦隊的軍禮,赫然是下級對上級所行的禮節。
「原來是上將軍座下冰魄尊者,尊者這些年去哪兒了?怎麼會和這個小孩兒一起出現?」說話的還是縱隊的排頭兵,看來他應該是這一小支正規軍的管理者。地寶像人類一樣皺了一皺眉頭,仿佛在思考什麼。
「是了,我的系統曾經被人動過手腳,之前的內存磁條被拿去了幾條,又填充了空白的,所以之前的事情我已經不記得了。但和小川來到這裏,我卻感到非常的熟悉。一切都是主人的安排,我現在是董三川的機械,你們也不必再叫我尊者了。」地寶隨手撿了一件裝備遞給董三川,柔聲說,「這個最適合你。」
董三川抬頭望向地寶,這個衛疏蒙親手交給他的機械,居然是銀河艦隊真正老大的私人機械。其實,這件事也不難想通,來銀河艦隊前,衛疏蒙曾經告訴給他們自己的來歷,他既然是安曉凡帶大的,那麼和他像朋友一樣的地寶,自然也有可能是安曉凡的機械。天啊!自己竟然無意之間,撿了自己現在頂頭上司的機械!董三川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而且地寶剛才的話也終於勾起了董三川的疑心,他現在才明白,地寶的「失憶」是有人故意為之,能有能力和機會做到這一點的人只有衛疏蒙。衛疏蒙的良苦用心,只是希望地寶不再被安曉凡收回,而永遠為他所用。
董三川雙手接過地寶遞來的裝備,是一架裝在一米五高的、圓柱形金屬盒子內的輕便小型炮筒,董三川顯然對此非常滿意。而他自己挑選的鎧甲是和冥王規格相似的一件,只不過通體泛着幽綠色的光芒,和他的能量光環可謂是渾然一體。董三川又從玻璃管中隨意抽出了一張地圖,按照地圖所標註的位置,帶着地寶自行去尋找住處了。
「這小傢伙怎麼能如此快地從噬魂塔內走出來,真是奇怪了。」董三川走遠後,挨着排頭兵的幾個士兵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
「這不是我們該管的事情,能有福緣得到冰魄尊者的人,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排頭兵結束了這段談話,因為他們看到了第二個向他們迎面走來的正式入編人員,正是冰帝手下的金星。
「終於通過考核了。」金星雙手握拳走到正規軍面前,重新看清楚眼前人模樣的感覺真是太舒服了。如果沒有冰帝,他也斷然走不到今天。
「恭喜你,輪到你挑選裝備、鎧甲頭盔和地圖了。」金星在這邊進行精心挑選的時候,陳星宇和袁斌同時從噬魂塔中走了出來,他們此時已經能夠看清了對方的容貌,視覺屏蔽在他們走出噬魂塔的一刻就被取消了。
「袁斌哥哥!」陳星宇興奮地向袁斌撲了過去,袁斌拍拍他的肩膀,「小宇,你沒事吧?」
「沒事,當然沒事了。不過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差點就要死在裏面了。」陳星宇深吸了一口氣,放開袁斌的懷抱。「對了,袁斌哥哥,你在噬魂塔里都看到了誰?」
「這……我……」袁斌一時語塞,目光閃爍地向前走去。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肯定看到了校長和小夜……」聽到陳星宇的話,袁斌的臉色更加陰沉,他頓了一下忽然說,「小宇,我們在噬魂塔內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吧?」
「不是,我認為都是真的,只是我們所在的空間發生了調整而已。」陳星宇沒有猶豫地回答,「怎麼了,袁斌哥哥,我怎麼覺得你奇奇怪怪的?」
「沒事了,等我們在銀河艦隊安頓下來,我再想辦法聯繫我父親他們。」無論怎麼看,陳星宇都覺得袁斌有事情瞞着他,但是他沒打算繼續追問,因為袁斌的臉色當真不太好看。
金星在諸多裝備中挑選了一件奇特的外套,穿上這件外套便可以隔絕外界的一切光和熱,冰和水,危險和傷害。他並不打算把其作為自己以後的貼身裝備,而是送給冰帝。因為在這些裝備中金星並沒有找到真正和自己匹配的那一件,所以他想和冰帝做一次交換。此外,他也想藉此表達對冰帝的感謝和知遇之恩。
至於鎧甲和頭盔,金星並不太重視,所以他拿走了離自己手邊最近的那一套——最普通的黑色服裝。最後,隨意取走了一份地圖。
金星走後,陳星宇和袁斌也來到了正規軍面前,袁斌讓陳星宇先做挑選。陳星宇看到各種各樣的高級機械,頓時來了興致,他首先挑了一根深紫色的長鞭遞給袁斌,
「袁斌哥哥,這個最適合你不過了。」袁斌接過長鞭,發現這條鞭子與普通的兵器絕不相同。它蘊含着自己無窮的能量,和其他的功能。果然銀河艦隊出手的機械裝備都絕非凡品。而陳星宇拿着幾件裝備左右猶豫。
「小兄弟,你們雖然認識,但身處銀河艦隊,便不能直呼對方的姓名。還有,挑選設備妄不可貪多啊。」正規軍中有人提點到,誰知陳星宇吐了一下舌頭,忽然把手裏所有的裝備都放下來,仰起頭說,「謝謝這位大哥提醒,不過我沒想拿走它們其中的任何一個。」
正在正規軍中的幾個人面面相覷的時候,陳星宇已經拿完了鎧甲和頭盔,抽了兩張地圖和袁斌離開了。
「別小看了這小孩子,剛才挑選裝備的時候,他已經複製了他手上三件裝備的製造圖紙,看來他是想自己親自製作一種機械,將三者合為一體。」排頭兵若有所思地說。
「這……怎麼可能?複製銀河艦隊的機械裝備?」事實上,這正是陳星宇心中所想,袁斌也大概猜到幾分,雖然他也覺得尚有難度,但是如果再加上衛疏蒙的幫忙,應該是手到擒來。想到衛疏蒙,袁斌不由得想,為什麼在銀河艦隊訓練期間,他就像消失了一樣?
「小宇,除了我,你看到其他人了嗎?」袁斌和陳星宇邊走邊說。
「沒有,出了噬魂塔就只看到了哥哥。不過,我之前有在大家的身上放過檢測器。之前訓練的時候被銀河艦隊屏蔽了,現在應該已經恢復了。你看,我能找到川川的位置了。」陳星宇手上拿着的小屏幕上已經顯示出了董三川的位置,就在離他們物理距離不遠的地方。
「這樣推斷,應該只有川川在我們之前離開了噬魂塔,但是大哥他們在哪兒?而且自從進入銀河艦隊,我從來沒有定位到老大的位置。」陳星宇喃喃自語。
「我在這兒!」董三川也接收到他們的信號,所以找了過來。
「川川,你怎麼這麼快?」陳星宇發現董三川的臉上帶着熠熠光彩,一點也不像剛剛經歷過「精神折磨」的人。
「我確實是第一個走出噬魂塔的人,因為我在塔裏面什麼都沒有看見……不說這個了,剛才我用自己的密碼進入了銀河艦隊的總部系統,查到了他的管理框架,根據地寶的推斷,他確實是銀河艦隊最高管理者安曉凡將軍的私人機械,老大……既然不是冥王,應該就是冰帝,是另一個小組的教官,所以我們才一直找不到他。」董三川的話,大大超出了陳星宇和袁斌的預期,二人的思維大概停滯了一兩秒,才恢復正常。
「可是,川川,你怎麼會在噬魂塔里什麼都沒有看到呢?還有……這麼說,老大的身份和實力也太可怕了……」陳星宇回想起冥王的種種暴行就身子一顫。
「老大既然安全,我們只需要等小陸和大哥他們了。小宇,我們先根據地圖找到自己的宿舍,再到這裏匯合。」袁斌拿走自己的那一份地圖。
「我好像就住在……川川的隔壁……」陳星宇攤開自己地圖後說,袁斌僥倖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地圖,好像離這裏有一定的距離。
「你們稍等我一下,順便熟悉周圍的環境。有事聯繫。」袁斌指了指自己手上的通訊錶盤。袁斌一走出董三川的宿舍,就遇到了同樣路過這裏的公孫雅德。
「原來是你。」公孫雅德沒有戴面具,袁斌看清了他的容貌,自然也想起來彼此的交集。經過多天的相處,他雖然不了解公孫雅德,但他清楚月牙(公孫雅德在銀河艦隊的代號)的為人,他曾經在訓練中幫助過其他的學員。
「是我,」公孫雅德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微笑,「真高興在這裏遇到你們,雖然你們不認識我,但我知道你們五個人的代號都是自己機械的名稱,所以很容易找到你們。看來,衛疏蒙並不在其中。」
「老大沒有和我們在一起,我們懷疑……」袁斌的話還未說完,只見帶着面具的佳森急匆匆地向他們跑來。
「出事了……出事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噬魂塔……噬魂塔在一瞬之間消失了,或者說,噬魂塔……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