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上的畫舫,差不多就是一幢獨立的水上青樓,只是同岸上的青樓不同,這裏的畫舫大多由一名妓領頭主持。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如果追溯源頭的話,那就是西湖畫舫的繁榮同朝廷南下是息息相關的。
靖康之變,汴梁城遭遇大劫,不知多少富戶為之殘破。但是這種劫難並不完全是金兵造成的,事實上替金兵搜刮汴梁城金銀和女子的,正是大宋朝廷自己。如果不是大宋朝廷自己遣散了各地前來的勤王軍,金兵最多也只能望一望汴梁城的城牆就該北返了。
但是城內的兩位官家只知道一味推卸責任,而朝中的大臣又抱着黨爭排斥異己,城中軍民無所適從下終於變成了一團散沙,最終為金人隨意宰割。
可是在金人圍城的初期,金軍的人數其實並不足以包圍整個汴梁城,甚至於他們佔據了外城的一小部分就不敢繼續深入了。因為汴梁內外城交錯的大小街道和密密麻麻的臨街小樓,實際上就是一個天然的堡壘,金兵騎兵一旦進入這樣狹小的街巷,無疑就是自殺。
如果沒有汴梁朝廷的配合,和後方金軍主力的陸續趕來,金軍根本無力攻破這樣一座面積廣大且人口眾多的大都城,特別是這座城市還依靠着運河能從南方各地源源不斷的獲得物資上的補充。
於是乎,在圍城的初期,一些頗有遠見的大戶就帶着一點細軟和家人坐船南下了。這些人大戶雖然跑的比較快,但他們還是以為等金人退去之後,他們還是能夠返回家園的。只是誰能想到,他們等來的不是金兵退去的消息,而是整個朝廷的南下呢。
立刻了自己的家園,也就等於失去了家業。這些大戶雖然攜帶了一些細軟出來,但並不足以在南方恢復自己的家門。有些人只能改行去做小商販或是自耕農,不過還有些人卻吃不得這樣的苦,不免就把心思動到了自家女眷的頭上。
他們並不願意直接把女眷送去城內的妓寨,又沒有財力在城內買土地蓋樓,便只能在這西湖水面上打起了主意。於是,在這些人的帶動下,這西湖上的畫舫就一日多於一日了。於是臨安百姓就把城內那些小門小戶的私娼叫做花茶坊,而把這浮在西湖水面上的一艘艘畫舫,叫做了水茶坊。
既然被叫做茶坊,這船上自然是有香茶供應的,而且還有幾位佳人撫琴唱和。因此這種畫舫最得那些讀書人和官吏的欣賞,也是這些人私下聚會最常選擇的地方。當然,租下一艘畫舫在湖上遊蕩一日,沒有五、六十貫的花銷是下不了船的,窮苦書生就別想着這等美事了。
史浚之所以能夠被這些主戰派友人這麼快接納,同他經常出資舉辦這樣的聚會是分不開的。上船沒多久,沈敏就看出來了,這陸續上來的十幾人,其實並沒有把史浚當一回事,只是把他當成了聚會付賬的錢包而已。
這也難怪史浚非要把他給拽過來了,這裏也就他們兩人之間還有話可談,其他人則統統都是一副怨氣滿腹的心態。當這些人聚在一起之後,還沒說上三句,就開始回憶起父輩的榮光,和受朝中奸賊打壓的苦楚,偶爾還埋怨兩句官家看不到真正的忠臣究竟是誰。
沈敏聽的久了,發覺這些人好似被主人家拋棄的閨閣怨婦差不多。如果拿後世的人群做個比方,大約就和滿清遺老遺少的腔調沒什麼區別。反正他們的談話中除了抱怨和誇耀父輩的榮光之外,基本就沒什麼值得一聽的。
就連船上給客人談話調解氣氛的幾名小姐,都聽的昏昏欲睡難以插話,開始拿着手中的團扇遮住口鼻,打起了哈欠來。沈敏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這畫舫上的幾位小姐並不十分出眾,大的幾乎都有三十出頭了,小的不過才十五、六歲,顯然這艘畫舫顯然是湖上較為廉價的一艘。
不過對於這些剛剛從邊遠軍州跑回來的人來說,這樣的環境和過去被流放的生活相比,已經算是在天堂之中了,所以他們才會把史浚接納進自己的群體,而不再去追究其父背叛主戰派的事情。
察覺到這些人本身似乎並無什麼才能,而他們聚在一起也沒有什麼計劃和目標,只是跑來享受一番並吐吐怨氣。沈敏於是很快就把注意力從眾人身上收了回來,一邊欣賞着船外宋代的西湖景致,一邊替史浚解答一下某些物理方面的疑惑。
他是把這次無意參加的聚會,當做了一次真正遊山玩水的聚會了。只是沈敏不想給自己找麻煩,麻煩卻並沒有避開他。作為今日被史浚帶來參加聚會的新朋友,從沈敏上船之後就已經被這些舊人給盯上了。
鄱陽洪氏也算是主戰派中的一員,加上洪氏三兄弟的進士身份,沈敏加入到這場聚會中,其實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可主戰派內部從來不是一團和氣的,昔日呂頤浩、朱勝非同趙鼎、張浚之間的矛盾,並不比主戰派和主和派之間的矛盾更小。
而今日船上這些人雖然屬於主戰派官員的子弟,可是他們基本上都是屬於主戰派內失勢的那一群。而鄱陽洪氏就不同了,雖然洪氏三位進士辭官在家守孝,但是他們的同鄉陳康伯現在卻是朝中主戰派的領袖,位居吏部尚書一職。
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這位陳尚書必然是要成為大宋宰執的。自秦氏獨相一十五年之後,朝廷選官之法已經大壞,宰執用人必以政見、同年、同窗、鄉里、姻親故舊而用。在座的可不認為,陳康伯進入中樞之後能夠轉變這個風氣。
於是原本是一群主戰派中邊緣人的聚會,突然跑進來一個異類,豈不是讓眾人大起嫉妒之心。沈敏現在是鄱陽洪氏弟子,又算是陳康伯的鄉里,怎麼看都和在座的不是一類人啊。現在這傢伙居然還無視了他們,只是同史浚兩人私下交談着一些誰也聽不懂的天書,這就讓眾人心中對他的最後一點好感也拋棄了。
當畫舫游過了大半個西湖時,終於有人忍不住向沈敏、史浚喝問道「史郎君和沈郎君究竟在聊什麼學問,聊的如此投機,連眼下這朝廷大局都不放在眼中了。
還是說兩位覺得我等討論國事有礙朝廷禁令,才不想參與其中,免得被我等連累了嗎?啊,要不然史郎君這是打算繼承家學,準備把我等的言論賣給朝廷,換個一官半職回去不成…」
其他人原本還在看熱鬧,但是聽的這人把矛頭指向了史浚,王之荀便立刻起身阻止道「孫生,你不能喝就別喝了。史郎君和我們相處這麼久,大家難道還不知他是什麼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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