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一路往前。
前進的道路上看不到盡頭,糯米從柱子和牆壁的縫隙中間朝前看去,根本就看不到前邊有什麼光亮的地方。
靈蓮仙子就跟在糯米後頭,照亮了糯米身遭的道路,卻也使得遠處那些地方更落入到黑暗中。別說是前頭十米的情形了,就連自己前邊十步距離以外的場景,糯米都看得不甚清楚。
對於黑暗,人終歸是會有種恐懼。
可柱子卻好像沒有感受到那份黑暗一般,步伐仍是那樣堅定。
糯米有時候會恍惚,懷疑自己所見到的黑暗是不是不存在於柱子眼中。否則,他又怎麼能走得這樣堅定,好似所有道路都明了於心。
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眼中所見是怎麼樣的,那落在柱子眼中,就會是同等的效果。甚至,柱子站得比她更遠一些,同靈蓮仙子的光芒也離得更開,更不容易看清前頭的路。
也許那些魂靈身上淡淡的白光能起到一些照明的作用,可那些光芒同靈蓮仙子身上的光相比,又嫌太弱,根本不能起到什麼引路的作用。
那些魂靈所照亮的,僅僅就只是它們自身,還有它們所飄蕩着的高空罷了。在他們下邊的道路反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情形。從糯米這個位置朝前後看去,只能見到幾乎是飄在空中的白色光芒,還有在下邊仿佛看不見底的深淵黑路。
糯米低頭看着腳下的道路,忍不住拉緊了柱子的手,湊到柱子後背上輕聲講,「師兄……你難道就不覺得,這路好像要陷落下去一樣麼。」
「陷落到哪裏去?」柱子笑問。
「……地下。」糯米不好將地府那樣的話說出來,只能有些彆扭的改變了話里的詞句。
柱子搖頭,沒有接話。他知道糯米不過是略微撒嬌而已,也沒接話只是把手收得更緊了些,拉着糯米一步一步朝前走。
魃豹跟在他們後邊,面上露出了個不忍直視的神情。將腦袋扭到了一邊去。
他以前見到這二人如此親熱,心中還會覺得有些不高興。可如今大抵是已經習慣,再見到的時候,竟然也沒多少感覺了。他甚至覺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可能是錯的。
他所曾經眼看着的人。是那個轉世以前的九天龍玄女。其實就好像糯米先前所見到的幻夢一般,都不是屬於現在的東西。他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都並不是來自於真是的苗糯米本身,而是束縛在過去的那個九天龍玄女。
當糯米尋回自己的所有血脈以後,是否會覺醒過往的記憶。沒有人清楚。
魃豹面前所站立着的姑娘,是個笑得小心翼翼,喜歡躲在師兄後頭伸腦袋張望的傢伙。她就是再怎麼長大,恐怕也同過去那個龍玄女沾不上一點兒邊。
他以前總覺得這世間之事多不公平,明明是他心心念念着的人,不過是因為出了些兒差錯,讓他沒能更早站在對方旁邊,就使得自己失去了這個人。
但他如今才發現,好像並不是這樣。
糯米是……
糯米是個相當敏銳的姑娘。
她並不是不能發現真相,只不過是在發現真相的時候。總是想盡辦法去否認,然後將那些真相全都壓在心底。她是願意去相信人的,所以也就勉強自己去忘卻那些黑暗的東西,用假裝的來營造出一個潔白的世界。
其實在她自己心中,她比誰都要更清楚。
魃豹不知道糯米在幻夢當中見到了什麼,可看到糯米的表現,結合她流露出來的零星話語,魃豹也大致能猜得到一些。
糯米一方面在心中存着愛和希望,另一方面,卻又是早早看清了一切。
那麼。他魃豹呢。
糯米是不是也早早地就看明白了,魃豹只是在透過糯米這個人,看着她背後的一個影子,而並不是在看着她糯米本身。
葉梵所見到的。是個煉丹師;魃豹所見到的,是龍玄女;蕭景言所見到的,大概倒是從合作夥伴慢慢變成了糯米本身。
只可惜在最有可能走近到糯米身邊的時候,蕭景言選擇了離開,從此也是陌路。
一路流浪走來的小姑娘是那樣的小心翼翼,不會將希望放在一個離開的人身上。她自己就能好好的活下去。對方若是離開,她也不會阻攔,更不會哭鬧。
只是,一旦對方曾棄她而去,她又怎麼能放心將自己交付到對方手上去。
看着糯米同柱子二人一路慢慢往前走,魃豹只覺自己是看着他們走過了人生。他心中原有的那些不忿,也慢慢跟着平息了下去。
這些事也說不好是誰對誰錯,只不過他魃豹所想要尋找的那個人,從最初就不存在罷了。
即便糯米尋回了自己的血脈以後,有可能恢復過完的記憶,可在經歷過這一世的劫難以後,龍玄女畢竟已成了個叫苗糯米的姑娘,再也不會是當初那樣純粹的上仙。
魃豹心中懷着些悲嘆,正一路想着心事一路朝前走,忽地就聽見糯米發出了一聲低低的詫異呼喊,「咦、那邊的是……」
他趕緊甩了甩腦袋,卻已經來不及聽完糯米的話。
只見糯米一下就甩脫了柱子的手,從柱子身旁的縫隙擠到前邊去,提起裙擺朝某個方向跑了過去。
「……怎麼回事?」魃豹難得向柱子搭話。
「有人。」柱子的回答言簡意賅。
而在回答的同時,柱子自己也已經朝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魃豹無奈,只好跟上。
糯米疾奔而去的地方並沒有距離他們多遠。
魃豹只走了兩步,就見糯米已經蹲在了路中央。
靈蓮仙子飄乎乎地從魃豹頭上越過去,靜靜地停在了糯米身邊,好似給她照明一樣。而糯米則是相當認真地低頭看着路中央橫躺着的一具屍首。
光線太弱,糯米又是低着頭,魃豹根本看不見她的神情。
而柱子在糯米身旁蹲下去以後,就再沒有魃豹插足的地方了。
魃豹只能站在稍遠一些的地方,問,「是誰的屍首?」
糯米抬頭看了魃豹一眼,眼神有些怪異,卻還是嘆了口氣,幽幽答道,「不是屍首。他……他……還活着。」
倒在這路上卻又活着的人。
魃豹一怔,頓時想起糯米方才的情形來。
然而,糯米卻並沒有像魃豹猜想的那樣,想辦法將對方喚醒。
她只是伸手去摸了摸躺在地上那人,然後就抬頭看了看柱子,輕聲問,「師兄,你能將他帶着一塊兒走麼?你若是覺得麻煩,我便用儲物袋將他先收起來,也是沒問題的。」
魃豹頓時覺得莫名其妙。
這若是個活人,那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收入到儲物袋裏邊去的。儲物袋所能收納的東西,全都是些死物,又或是靈植一類不帶有神識的東西。若是那東西本身就帶有神識或是生命的氣息,那是無論如何也進不去儲物袋的。
柱子卻仿佛不知道一樣,抬頭前後打量了一番,搖頭道,「能背,但難走。」
「那我還是先將他收起來。也不知道他的魂靈還在不在……罷了,他本就是個沒魂靈的東西。」
糯米一邊搖頭說着,一邊從懷裏取出了個儲物袋來,向地上躺着的人抖了抖。
一陣白光之後,地上那人竟當真就消失了。
「這……」魃豹覺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這是什麼人,竟能被收入到儲物袋裏邊去?」
糯米又嘆了口氣,情緒有些低落,卻還是回答了魃豹的問題,「不是人。這個是……一直跟在葉梵身邊的一個傀儡,是只木靈。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倒在此處。但這麼看來,進入到這個登天峰上的,恐怕不僅僅是我們和田甜,至少還有葉梵呢。」
她掂了掂手上拿着的儲物袋,又想要嘆氣,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被她收入到儲物袋當中的不是別人,正是曾同她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的木魁。
糯米甚至沒想過自己還會見到木魁。她以為自己不再和葉梵有什麼聯繫,那麼也就和木魁斷了緣分。卻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樣的一個險境當中,見到陷入昏迷的木魁。
木魁並沒有死,因為他是木靈,本應是不死不滅的存在。靈木鍛造而成的身體被毀,那不過是儲存他的容器被破壞罷了,身為本體的木靈雖然會受影響,但卻不會消亡。
現在他竟然昏倒在路上,可是件相當奇怪的事。
因為比起修士來,木魁的存在可是更接近靈蓮仙子。
糯米身邊的四位靈蓮仙子無一出問題,這本身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而且,若是葉梵同木魁一道踏入了這條山道,那木魁會倒在路中央,也是件很怪異的事。
就連着那幾個千仞宗的修士都被放到路邊去,怎麼木魁卻竟然是橫着躺在路中央。葉梵就是再怎麼冷漠,對木魁還是有着一份情誼。木魁又還沒有死,就這麼丟在路上,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哪怕就是為了以後還能再用木魁做事,葉梵也不該這麼隨隨便便就將木魁拋棄。
「他可能……已經沒時間了吧。」
糯米看着手中的儲物袋,輕聲自言自語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