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晨曦聽得季善說他們不是後日,就是大後日一早便離開京城,眼睛一下子紅了,片刻才道:「那我到時候怕是不能來送善善你和師兄了,且看相公得不得閒吧,我儘量讓他到時候來送你們啊。看書否 m.kanshufou.com」
頓了頓,聲音更低了,「好容易來一趟京城,卻連京城到底什麼樣兒都沒機會瞧一瞧,全為我忙活兒了,我真是……」
季善就推了她一把,笑嗔道:「你真是怎麼樣,心裏過意不去?那就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把京城哪哪兒的地皮都給我踩熟了,等我開了年陪你師兄進京趕考時,帶了我把京城逛遍吃遍,——這不是早就說好了的事兒嗎,你怎麼又傷春悲秋上了?如今可還是大喜的日子呢。」
羅晨曦白她一眼,「大喜的日子又如何,還不興我感嘆幾句了?真是個會破壞氣氛的傢伙!行吧,那我不感嘆了,只再說一句,一路平安,記得經常給我寫信就夠了。」
季善笑道:「這才對嘛。放心,會一路平安,也會經常給你寫信,最重要的是,定不會斷了你的火鍋和蘿蔔乾牛肉乾之類的,這最後一句話才是你最關心的吧?」
「知道就好。」說得羅晨曦也笑起來,笑過之後才道,「好像前兒阜陽侯府也去了人到我們王府吃喜酒,你那二哥竟還能那時候找來?看來這次是真很有誠意了。」
季善扯唇道:「我心情挺複雜挺矛盾的,說實話若能不去,還真不想去,可到了這一步,逃避也是沒用的,只好硬着頭皮去了。希望明兒他們也能跟我一樣冷靜,大家好說好散吧。」
「換了我,心裏的疙瘩肯定短時間內也是散不了,怎麼都會覺得彆扭的,之前是離得遠,還能理智些,如今已是近在咫尺,肯定冷靜不了,只剩浮躁……別想太多,明兒隨機應變也就是了。不管怎麼說,你還有我,還有師兄呢。」
姑嫂兩個一直說到酉時,丁有才家的來問她們晚宴什麼時候擺、擺在哪裏,才打住了,讓人去請了沈恆和趙穆過來。
四人跟中午一樣,說說笑笑的吃了晚飯,眼見天已快要黑透,趙穆方帶着依依不捨的羅晨曦,回了誠王府去。
餘下季善與沈恆站在原地,直至他們的馬車徹底不見了蹤影,方也折回了他們屋裏去。
沈恆便問起季善來:「善善,下午妹夫與我說,等他和師妹成親滿一個月後,他便會帶了師妹分府出去單過,師妹也與你說了這事兒沒?」
季善點頭,「自然說了,妹夫還考慮得挺周到,如此小夫妻兩個便能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沈恆皺眉道:「站在我們娘家人的立場,當然覺得這樣再好不過了,可站在誠親王府和那些個宗親們的立場,妹夫剛與師妹成親,便鬧着要分家,旁人豈有不把這個罪名都算到師妹頭上的?這於師妹的名聲也太不好聽了,指不定,還會累及恩師的清譽……」
季善忙噝聲道:「我倒是沒想到這一茬。是哈,妹夫是宗室,可以不在乎名聲,恩師卻是文官清流,名聲頂頂要緊,容不得半點瑕疵。」
頓了頓,「不過妹夫既敢這麼說,肯定心裏已有把握能把事情圓滿辦成,我聽晨曦的意思,妹夫心裏也早有主意了。他生母當初不是太后娘娘跟前兒得用的女官嗎?如今太后娘娘跟前兒得用的女官嬤嬤里,說是就有好幾個是當年與她生母交好的,宗親里聽說也會有長輩替他敲邊鼓。這種庶子成親後,便分家出去單過在京城的大戶人家裏,也算是司空見慣,想來當不至於累及恩師的名聲才是。」
沈恆聽得緩緩點頭道:「若是太后娘娘肯發話,或是宗親里有長輩發話,應當也影響不了師妹的名聲吧?她一個新婦,肯定得聽夫君和尊長的話啊。」
季善道:「是啊,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該知道這賬算不到她頭上。何況恩師的性子你還不了解麼,只要晨曦能過得好,只要他自覺問心無愧,我相信他不會在乎那些個虛名的,」
沈恆不由自失一笑,「倒是我關心則亂着相了,恩師豈是在乎這些虛名的人?只要不影響他繼續為百姓做實事,於他來說,名聲又算得了什麼,公道自在人心就夠了。還是善善你看得明白,我差你遠了。」
季善笑起來,「我也是旁觀者清罷了。妹夫還與你說什麼了?」
沈恆道:「還說了分家以後,他便要從旗手衛調去金吾衛當差了,——旗手衛與金吾衛有什麼區別?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妹夫說來,雖然兩衛都屬天子直屬的二十四衛,地位卻是天壤之別,旗手衛是皇上御駕的門面,金吾衛卻是拱衛御駕與皇城的中堅力量,乃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
季善忙道:「那豈不是意味着妹夫將要變相升官兒了?這也是好事,夫榮妻貴,妹夫越出息,王府和宗室的人便越不敢小瞧了晨曦。」
沈恆道:「妹夫倒是沒說他是平調還是擢升,只說他以後經常都得留宿宮中,所以不放心師妹一個人待在王府里。王府就那麼可怕呢,讓他這麼一說,竟跟龍潭虎穴似的。」
季善白他一眼,「所以說你們男人都心粗呢,那大戶人家見不得人的手段多了去了,尤其是女人之間,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她們干不出的。不過也怪不得你,咱們小門小戶哪那麼麻煩呢,讓人惹着了直接開罵甚至開打便是了,可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總歸由得妹夫安排吧,他從小兒在那樣的環境裏長大,怎麼做才能護好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肯定比咱們清楚多了。」
沈恆道:「這話倒是。那師妹還與你說了什麼,有沒有說她這兩日在王府是怎麼過的?我也不好多問妹夫,倒是看你們說幾個時辰都不累,也就才分開兩日而已,有那麼多話說呢?」
季善嗔道:「當然有,再說幾天幾夜也不會累。她大概與我說了說情況,昨兒敬茶時她沒有吃虧,反倒誠親王妃當眾鬧了笑話兒,不過王府還沒出嫁的二小姐很不好相與,偏又是小姑子,誠親王還最寵她……」
「他們的院子有些偏,比我那日去鋪床以為的還要偏一些,有一側都快靠近王府下人們住的群房了,不過晨曦說偏了才好,清清靜靜的,也不怕人打擾……」
「院裏服侍的人有二十幾個,都讓費媽媽管得井井有條……昨兒給她行禮時,她都按等賞了銀錁子,妹夫跟前兒服侍的人也都賞了……妹夫還要給她一個雖然一根筋,但力氣很大的丫鬟……」
如此絮絮叨叨的說了半晌,說到最後,話題已偏出老遠去了,仍在說個不住。
沈恆則一直含笑聽着她說,哪怕到後面已經很困了,也儘量一點不表露出來。
末了反倒是季善自己忍不住哈欠連天起來,才讓楊柳打了熱水來,夫妻一起梳洗過,熄燈睡下了。
卻又在過了那一陣睡意後,翻來覆去的再也睡不着,擾得沈恆也睡不成,一時又覺得熱,最後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辰了,才由沈恆一下一下的輕輕拍着,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次日被楊柳叫醒時,自然夫妻兩個都是滿臉的疲色。
季善不由有些愧疚,扁着嘴與沈恆道:「都怪我,害你一晚上也沒睡好,要不,我們今兒別去了?」
沈恆卻是笑道:「今兒不去,豈不是白瞎了我們昨晚上都沒睡好?還是去吧,就當是了一樁事。」
說着輕輕擁了她入懷,一下一下撫着她的頭道:「善善,別緊張,別焦躁,無論如何都有我陪着你,不是嗎?」
季善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想着他們這一路走來他對她無條件的包容與支持,無論任何時候,都是毫不猶豫站在她一邊的,打昨晚起便一直莫名煩躁的心總算漸漸安定了下來。
吐了一口氣,道:「那我們吃了早飯,收拾一下就出發的,你說得對,就當是了一樁事了。」
沈恆自是應「好」,一面叫了楊柳擺飯。
卻是剛吃過早飯,裴欽便來了,夫妻兩個遂抓緊時間換了衣裳,到前廳里與裴欽打過照面,便分頭上車出發了。
阜陽侯府就在誠親王府的隔壁坊,是以不過半個時辰後,季善與沈恆已由裴欽引着,在侯府的垂花門外下了車。
裴欽這才笑着與夫妻兩個道:「妹妹妹夫,我們先去見父親母親,好嗎?」
季善抿了抿唇,點頭道:「好,請裴二爺帶路吧。只我相公一個外男,就這樣進貴府的內院,也不知方不方便?」
裴欽忙笑道:「妹夫怎麼能是外男呢,妹妹這話也太見外了,我們走吧?母親五更天不到就起來了,一直催我快些出門,還親自跑了幾趟廚房,想給妹妹好生補補,這馬上終於要見面了,母親還不定怎生高興呢!」
季善未置可否,只道:「那有勞裴二爺帶路了。」
裴欽便見好就收,沒有再說,一路引着季善與沈恆去了侯府二房的正院,時不時還給二人介紹一番,「大伯一房的人住在我們府的中路,祖母愛清淨,住在西北角,我們二房住的西路,還有三叔四叔兩房住在東路的……」
「府里的園子別的還罷了,蓮花兒卻是整個京城都有名的,回頭有機會了,我再帶了妹妹妹夫去好生瞧瞧。」
「我們家離誠親王府也就一刻鐘的車程,妹妹以後要與王府的大少夫人往來走動還是極便宜的……當然,前提是妹妹願意住在家裏……」
季善都是聽聽就算,並沒往心裏去,也沒有瞧一瞧阜陽侯府到底長什麼樣兒的欲望,不過倒是注意到,一路走來他們都沒遇上人,便知道當是
裴欽提前安排過了,定也是不願讓太多人知道。
對這一點她還是極滿意的,便也沒出聲打斷裴欽,由得他一路說着,到了目的地。
遠遠的就見有四五個女人在院門外候着了,及至近了,季善方看清其中就有一個是范媽媽,一見他們走近,便滿臉驚喜的與旁邊一身石青色緙絲褙子、頭戴滿池嬌分心的中年美婦道:「夫人,來了!」
中年美婦顯然也已看見了他們,早已是滿臉的激動,隨即便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欽兒,這、這便是你妹妹了吧?」
裴欽笑着點頭應道:「是,母親,這便是妹妹了。妹妹,這是母親,旁邊是你嫂子。」
季善見中年美婦裴二夫人果真與自己長得極為相似,又見她激動得眼睛都紅了,整個人也一直在輕微的顫抖,至少此時此刻,是真為與女兒久別重逢而激動歡喜,心裏多少免不得觸動。
抿了抿唇,到底屈膝福了下去,「見過夫人……」
卻是未及福下,已讓裴二夫人一把攙了起來,紅着眼睛道:「孩子,這些年都是我對不起你,當年若不是我考慮不周,你也不會、不會……偏好容易找到了你,還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光明正大的接你回來,還得藏着掖着,也不怪你不肯回來,都是我和你父親對不住你,我、我……」
話沒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裴欽見狀,忙道:「母親您先別哭,有話兒咱們且屋裏去坐了慢慢兒說也不遲,妹妹如今人就在您面前,您還怕沒有說話兒的機會呢?」
又向旁邊的妻子使眼色,示意她勸一勸裴二夫人。
旁邊一身天水碧四喜紋妝花褙子的裴二奶奶便忙也道:「是啊母親,好容易妹妹回來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兒,您該高興才是,可不興哭的。咱們且屋裏去說話兒吧,別在這裏曬太陽了。」
說完笑着與季善和沈恆道:「妹妹妹夫別見怪啊,母親這也是太高興了,別說母親了,連我這會兒都忍不住高興得想哭。之前就聽范媽媽說,妹妹長得跟母親年輕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般,如今親見了妹妹,果然只一眼便發自內心的親近,妹夫又是如此的出挑,也就不怪母親喜極而泣了。」
裴二夫人卻仍是淚如雨下,把季善的手都捏得有些疼了,哽咽道:「好孩子,聽你哥哥說,你早年日子很不好過,不怪瘦成這樣兒……我本來幾次都想親自去見你的,偏你父親和哥哥都不讓我去,怕我身子骨撐不住,若不然,我們早該見面了,我真的對不起你,今兒本來都沒臉見你的,我真的……」
季善不由暗嘆了一口氣,不開口也得開口了,「夫人別哭了,當年……您也不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這些年您也一直被蒙在鼓裏,其實真的、真的怪不得您。我們還是先屋裏去說話兒吧,日頭漸漸高了,再在這裏站下去,怕是都要中暑了。」
裴二夫人聞言,忙淚眼婆娑的看向季善道:「好孩子,你才說怪不得我,意思是、是你肯原諒我……嗎?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旁邊裴欽聽得這話,根據這幾次與季善打交道的經驗來看,惟恐要糟糕,他這妹妹心裏的結可不是母親幾滴眼淚,幾句話就能解開的,母親這樣說指不定還要起到反效果,忙笑道:「母親,我們還是先屋裏去吧,妹妹妹夫一路過來,肯定都渴了,您好歹讓他們先喝杯茶不是?」
又問范媽媽,「茶果點心可都已備好了?媽媽快扶了母親進去吧,我稍後還要去請父親呢,父親肯定在書房也已等急了。」,一面再次沖裴二奶奶使眼色。
范媽媽與裴二奶奶便忙一左一右扶了裴二夫人進屋去。
裴欽這才笑着與季善沈恆道:「妹妹妹夫請,母親她實在太激動了,妹妹妹夫千萬別見怪。」
引着二人跟着也進了屋裏去。
很快大家都分賓主坐定了,裴二夫人情緒也稍稍平復了些,見范媽媽上了茶果點心來,忙笑着招呼起季善來:「好孩子,你叫善善是吧?那我能這樣叫你嗎?」
見季善抿唇猶豫片刻後,到底點了頭,笑容就更大了,「善善,你嘗嘗這瓜,說是從西域來的,叫什麼哈密瓜……還有這個葡萄,也是從西域來的,我打這個月中旬算着時間你快到了,便特意給你留着了。還有這豌豆黃,是宮裏出來的,這綠豆酥也是,還有這……」
一旁沈恆見季善面上雖瞧不出什麼情緒來,但知夫莫若妻,他又豈能察覺不到她的無所適從?
偏裴欽和裴二奶奶都沒再打斷裴二夫人,那這樣下去,還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切入正題,只得自己站了起來,笑着打斷了裴二夫人道:「晚輩沈恆,見過夫人。」
裴二夫人注意力這才被轉移了,看向沈恆笑道:「這便是姑爺了吧?我方才只顧着高興,竟怠慢姑爺了,姑爺可別見怪。聽說姑爺年紀輕輕已是舉人了?長得還如此一表人才,之前聽你二哥說你樣樣兒都好時,我還有些不敢相信,怕他只是為了寬慰我,才這樣說的,這會兒親眼見了人,才知道姑爺竟比他說得還要出挑,我這懸着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頓了頓,「快坐下快坐下,也嘗嘗這些茶果點心,千萬別客氣別見外。」
本來對沈恆也擺不起丈母娘的架子來,何況撇開沈恆的出身家境不論,單沈恆本人的長相氣度都是無可挑剔,還年輕輕便已是舉人了,前途無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之下,對沈恆自然越發滿意了。
沈恆笑道:「夫人謬讚了,晚輩愧不敢當,既當不起夫人這般誇獎,更當不起夫人這聲『姑爺』。」
說着看向季善,道:「娘子,不是說見了夫人後,要好生給夫人磕個頭,謝她當年的生育之恩嗎?那我們快點兒磕吧,磕完了好早些回去收拾行李箱籠,明兒一早我們可就得離開京城,去通州碼頭呢,時間緊急,最好還是別耽擱了。」
季善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裴二夫人的哭泣和熱情,跟她一起抱頭痛哭或是回應她的熱情顯然做不到;可要讓對她擺冷臉,直接開門見山把該說的話說完了就走人,一樣做不出來,虧得相公靠譜,知道替她解圍,回去一定好好麼麼噠一個。
季善因起身上前幾步,對着裴二夫人跪下了,沈恆見狀,忙也跟着她一起跪下了。
季善這才正色道:「多謝夫人當年的生育之恩,若不然,我根本不可能來到這人世間,如今的幸福與苦盡甘來自不必說,便是曾經那些苦難與掙扎,也壓根兒沒有體會的機會了。所以我心裏真的很感激夫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夫人的生育之恩。」
「只是夫人已有女兒了,有沒有我其實都沒太大區別,這『母親』啊『姑爺』啊之類的稱呼,我覺着最好還是不要有的好。以後四時八節,我都不會忘了給夫人送禮物進京,不管夫人缺不缺,瞧不瞧得上,我該盡的心意都會盡;將來再有機會到京城,也一定會來拜望夫人,夫人他日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了,只要我力所能及,也定不會推諉。但也僅此而已了,還望夫人明白。」
說完深深叩下了頭去。
裴二夫人見狀,才收住的眼淚霎時又來了,片刻才顫聲道:「可善善你方才在門口,不還說當年的事,其實怪不得我嗎?那為什麼你現在又、又這樣說呢,我、我……」
裴欽沒想到季善見了裴二夫人後,還能這般狠心,這可是她的親娘,在她面前這樣淚水漣漣、這樣低姿態,依然不能讓她心軟分毫,難道真要母親和他們都給她跪下,她才能軟化那麼幾分呢?
就算他們有錯,也錯不至此吧!
不由語氣有些生硬的開了口:「妹妹,你說你很感激母親,不會忘了母親的生育之恩,你就是這樣感激的嗎?母親也什麼都不缺,禮物不缺,探望她的人亦不缺,她只是想她當年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女兒能叫她一聲『母親』,能有機會好生補償一下她的親生女兒而已。這對妹妹來說,真有那麼難,真有那麼不能接受嗎?若說當年是母親故意的還罷了,母不慈女當然可以不孝,可當年母親分明不是故意的,妹妹卻仍如此不依不饒,不覺得自己太不近人情了嗎?」
季善就知道見了面會是這樣的結果。
一步一步的以眼淚和所謂血緣親情逼得她讓步,直至最後她不得不妥協,不得不他們說是什麼就是什麼,那他們便不用再內疚,不用再睡不安穩了,畢竟她這個當事人都已親口原諒他們了,不是嗎?
他們自此便可以坦然的把曾經那些不愉快都忘掉,繼續過他們的好日子了……
季善因扯唇看向裴欽道:「我記得我早已與裴二爺有言在先,還不是只說過一次,言猶在耳,裴二爺不會就已經忘了吧?您年紀輕輕,照理記性不該這麼差才是。」
裴欽被說得一滯,妹妹的確有言在先,他當時的態度也的確是不會勉強她,可、可此一時彼一時,他當時若不默許她的話,她今日只怕壓根兒不會登門……
他只得咳嗽一聲,道:「妹妹的確有言在先,可母親她這麼難過,妹妹就不能通融一二嗎?你如今還沒當母親,不知道懷胎十月的苦,我卻是瞧過你嫂子懷胎辛苦的,整整十個月吃不好睡不好,好容易熬到瓜熟蒂落之時了,還得一隻腳踏進鬼門關,掙命一般才能平安生下孩子。我還是男人,尚且覺得不容易了,妹妹還是女子,當更能感同身受才是,可千萬別弄得『養兒方知父母恩』時,再來後悔今日的所說所為!」
季善聞言,嘴角又是一哂,淡淡道:「裴二爺的意思,今日我若不稱令堂一聲『母親』,不你們說什麼,便是什麼,便是那不知感恩,豬狗不如的畜生了?那要我割肉還母,削骨還父嗎?合着刀沒砍在你自己身上,痛的不是你,你便可以站着說話不腰疼是吧?沒親身經歷過別人苦痛的人,沒資格勸別人大度,勸別人不計較!」
那是整整十五年的苦難與折磨,是從頭至尾都沒出現過曙光的絕望,是一條活生生的命,怎麼可能像他們說的這般輕巧,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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