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白十二奚落,雖然白十二很看不上夜三,但夜三還是如願的活了下來,甚至成為了錦衣衛中的一員,儘管是不可見人的那一種。
畢竟,對於偌大的錦衣衛,以及朝廷來說,夜三哪怕已經將全部的消息都吐露出來了,仍然還是有一定的價值,更何況,誰也不敢保證,他是不是當真已經將所有知道的消息吐露了出來。
都是一座山的狐狸,莫斌可不相信夜三會蠢到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讓自己變得沒有價值。
而對於錦衣衛的做法,白十二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事實上,在從夜三嘴中得到了想要的口供之後,夜三的死活就不再是他所關心的問題了。
無論是失去價值之後被錦衣衛滅了口也罷,還是被錦衣衛吸納,成為對付寧王府的暗子也好,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只要夜三不會再出現在他眼前就行。
。。。
李書亭已死,但他給李東華所帶來的那些思考和擔憂卻仍舊存在。
匆忙的離開了原本的據點,化整為零的分散開來之後,李東華仍舊時刻注意着原本據點那邊的情況。
只不過,與他所猜想的不同,一連三天過去了,那處已經被他轉交給普善和尚的三進宅院,仍舊沒有看到半個錦衣衛的身影。
只有幾個衙役登過門,為的,還是只是想要敲竹槓,賺點酒錢。
這也是常態了,普善和尚將宅子托給了牙行轉賣,得到消息之後的衙役,面對這麼一大筆買賣,自然要來打打秋風。
否則,單靠衙門發的那點俸祿,估計養活一家老小都有些夠嗆。
不過,李東華仍舊沒有絲毫大意,錦衣衛行事雖然速來猖狂,但其背地裏的手段也不是沒有,甚至可能更多,許多表面上的猖狂行為,為的就是吸引注意力,同時麻痹其他人。
只是,又是兩天過去,仍舊未見到一個錦衣衛之後,李東華的心中不免還是忍不住放鬆了下來。
同時,心中不免有些開始後悔之前殺了李書亭的做法。
可以說,正是因為心中相信了李書亭那番話很有可能是真的,李東華才會痛下殺手,若是他心中當真有十足的信心,認定李書亭那番話只是其胡亂猜測的話,他反而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來。
但如今從事實看來,李書亭之前所看到的那些破綻、漏洞,進而產生的懷疑、推論,顯然都與事實相距甚遠,否則,只怕早在宣南坊的事情發生的當夜,錦衣衛就已經登門了。
可惜啊,培養了數年的弟子,就因為他的一念之差,白白葬送在了他的手中。
擦掉心底流出的幾滴鱷魚的眼淚,李東華開始了重建京城據點的工作。
儘管從現在看來,朝廷並未盯上自己,但夜一和夜三下落不明,誰也不敢肯定,他們沒有落到朝廷的手中,所以,為了安全,改換據點的位置,其實還是有必要的。
而據點的新地址,這些天裏他也已經找到了。
。。。
李東華暫時放下了心頭一直壓着的重擔,但從他手中得了一座三進宅子的普善和尚,這些天裏卻可謂是忙的腳不沾地。
作為真明寺中頗有名望的大師父,普善和尚其實當真當得起李東華口中「普善大師」的尊稱,當然,這些都是他表面上的偽裝,他真正的身份,其實是江湖中頗為出名的掮客,甚至於,之前吳劍與玄武之間的那個約定,所選擇的那個中間人,一開始也是他。
只不過,因為他覺得玄武給出的條件太過「寒磣」,所以才推掉了,轉而向他們推薦了津門的一位「同行」。
而作為十分有「職業操守」的掮客,哪怕寧王府與他來往密切,而且還是他的「大客戶」,他也沒有將玄武與吳劍二人,以及他們之間的約定透露給寧王府的念頭。
這也是他能夠在江湖之中屹立不倒,有口皆碑,被大多數江湖人所信任的原因所在。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既然已經拿了李東華的地契,那他自然就要對李東華交代的事情上心了。
這幾天時間裏,他通過前來寺中燒香還願的朝官夫人,前來遊玩的年輕學子和官吏,旁敲側擊的打探着朝廷的情況,希望能夠打探到有關之前玄武吼得那嗓子的有關消息之外,還着重打探了一番失蹤的夜一和夜三二人的情況。
但令他不知該高興還是該警惕的是,這幾天裏,他沒有聽到任何一個人提起這件事,自然的,夜一和夜三二人,同樣也是無人知曉。
這不免讓他心中有些焦急。
若非是知道錦衣衛十分難纏,而且沾染上了很難甩掉的話,只怕他說不定還真的想從錦衣衛那邊下手打探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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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那宅院可是已經有了新主人了。。。」
而一連十天過去了,仍舊沒有得到普善任何答覆的李東華,終於忍不住找上了門。
當然,這一次,他的態度與上一次送走普善的時候差不多是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一開口,便是直入主題,開門見山。
顯然,這十多天過去了,錦衣衛似乎仍舊沒有尋他們晦氣的想法,讓他心中多了不少的底氣。
「呵,李施主未免太過着急了一些,這緣分二字,講究的是一個機遇,強求可是求不來的。」
普善雖然心中有些惱火李東華的前恭後倨,但的確收了李東華一座三進宅院,並且在昨天剛剛通過牙行將其轉賣了出去,得了二百多兩銀子的情況下,難免有些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實在是難以硬氣起來。
「如此說來,大師這邊應當也是沒有聽到什麼消息了?」
而心中你能夠本就有所準備的李東華,聽到普善的回答後,心中最後一塊石頭也終於落了地,語氣也不免變得輕快起來。
「怎麼?李施主難道這些天中有什麼收穫嗎?」
普善也有些回過味來了。
李東華這一次似乎並非當真是來向他索要情報,而更像是想要從他這裏印證一下其自己的情報是否準確。
「沒什麼,這一次能夠轉危為安,想來應當是託了我家東主的名望與福氣了。」
李東華也沒打算藏着掖着,輕笑着開口回答道。
顯然,在他想來,這一次之所以沒讓玄武的那一嗓子傳出去,顯然是那一夜在場的五城兵馬司官兵們受到了禁令,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顯然就只有紫禁城裏坐在龍椅上的那一位了。
而那一位之所以下了封口令,估計是忌憚於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所帶來的惡劣影響。
畢竟,事涉一位藩王,而且還是寧王這位與天子一脈關係複雜的藩王,除非皇帝心中已然下定決心要將寧王一脈徹底抹除,否則,這些消息傳出去,最多不過是兩敗俱傷。
再加上,夜二、夜四和夜五三人已死,夜一和夜三二人應當也已經遭遇不測,玄武潛逃,根本沒有足夠的證據,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皇帝選擇將這件事壓下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而如此一來,他最後的麻煩顯然也已經被抹除了,接下來,他只需要讓那一座三進宅院發它應有的作用就行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在京城做了多年掮客,見多識廣的普善自然馬上明白了李東華的意思,不由的整理一下身上僧服,同樣面露喜色的念了聲佛號。
「施主這一次能夠逢凶化吉,真可謂是吉人自有天相了。」
「哪裏哪裏,接下來,還是需要大師多多指教。」
李東華雙眼盯緊了普善的眼睛。
「施主請放心,貧僧接下來定然會為施主誦經祈福的。」
普善見李東華並未有想要將宅院要回去的想法,心中不由的鬆了口氣,連忙一臉肯定的開口回道。
畢竟,好不容易吃進肚裏的好處,再讓他吐出來,實在是有些太過難以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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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華在進行最後的收尾與推卸失敗責任之時,經過宣南坊那一夜驚魂後終於逃出生天,之後幾天更是不斷東躲西藏,生怕再被寧王手下的死士找到蹤跡的玄武,在一連躲了十多日之後,心中終於勉強平靜下來。
而心情平靜之後,緊跟而來的便是憤怒以及後怕。
後怕自不必說,這一次,差不多可以算是他這一生以來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哪怕是上一次面對錦衣衛、東廠和六扇門三大衙門一起出動,在城中大肆搜檢,也遠沒有這一次驚險,若非是他習慣性的謹慎,恰好每隔幾天就要改換住處,住到了對面的院子的話,只怕此刻的他,已經和那兩個倒霉的手下一樣,被燒成焦炭了。
至於憤怒,則顯然就是這幾天終於從後怕與擔憂之中恢復過來之後,想到這一次驚險經歷中的點點滴滴後,心中所不可抑制迸發出來的情緒了。
自從重新返回京城以來,為了自身安全考慮,他一直都可謂是行動隱秘,整個北極天與諦聽之中,知曉他確切位置的人都只有寥寥數人而已,但就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會被寧王手下的死士找到蹤跡,並差一點就刺殺成功。
這足以證明,他的身邊並不安全,肯定有人背叛了他,甚至已經與寧王想勾結,妄圖在他被寧王的死士刺殺之後,取而代之。
他當然不會想到,其實真正「出賣」了他的人,是錦衣衛。
畢竟,在他心中,錦衣衛和東廠這樣的皇帝鷹犬,同樣是一個巨大的威脅,而且危險性甚至比寧王還要大。
因為寧王至多只能派出幾個死士,但若是錦衣衛和東廠知道了他的確切位置,那他所需要面對的就遠不是區區幾個死士,而是幾十上百個錦衣衛和東廠番子了,更極端的話,甚至可能還包括諸如六扇門、五城兵馬司的幾百個捕快和官兵。
面對寧王的死士,他還可以借勢逃跑,但要是面對成百上千人的圍剿,他所能做的,估計就只剩下放下武器,乖乖投降這一條路可走了。
於是,本就行蹤不定的玄武,陷入了對所有人的懷疑之中,除開他挑選出的幾個能夠信任的手下之外,其他任何人,哪怕是北極天與諦聽的所有高層,再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的確切位置了。
當然,這只是玄武心中所認為的。
因為他並不知道,在暗地中,錦衣衛的高手,仍舊一直在死死的盯着他。
而且因為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反而讓錦衣衛高手的盯梢變得更加容易起來。
並不知曉這種情況的玄武,開始了對屬下,尤其是那些在他看來有可能出賣他,進而取代他上位的屬下們的監視、試探以及清除行動。
而除此之外,之前一直因為手下們的推三阻四,以及諸多顧忌,玄武一直在猶豫是否要派出大量好手前往洪都府,但如今寧王已然先行對他出手,而且還是一上來就下死手的做法,算是徹底惹怒了他。
他要報復,而且必須報復!
否則,寧王派出的死士肯定會一波接着一波,直到他的人頭被呈到寧王的面前。
只有更加兇殘的報復,才能讓寧王知道,他這條狗,若是真的被惹急了,也是會咬人的,而且還會是更加瘋狂的追咬不放。
也只要這樣,才能讓寧王心中忌憚,才能讓寧王放棄用暗殺解決問題,才能最終達成他心中那個脫離寧王府,完全自由的最終目標。
況且,寧王或許能夠收買他身邊之人,從而對他進行刺殺,他又何嘗沒有自己的撒手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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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並不知道的是,被他當做撒手鐧的吳劍,早在剛剛抵達洪都府後的第二天就已經準備將他賣了,而且,經過「不懈努力」之後,已經成功的將他賣了,從而進入了寧王府之中。
只不過,因為對手下派出的死士十分有自信,此時進入寧王府的吳劍,卻並未得到任何重視。或者更確切的說,是刻意忽視。
寧王一直在養着他,以期在京城的好消息傳來之後,可以藉機狠狠的譏諷吳劍不自量力,從而打壓吳劍的銳氣,磨平吳劍的稜角,然後讓吳劍可以更好的為其所用。
而吳劍看上去也猜到了這一點,但卻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顯然是同樣在等待着京城傳回的消息。
只不過,他所期待得到的消息,肯定就不是寧王所期待得到的好消息了。
而隨着李東華與普善二人的消息先後送到。
這一場博弈,最終是吳劍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