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建興四年春四月,四月二十五。
曾經位列漢前將軍,大將軍,持假節鉞,封漢壽亭侯,江陵侯的五虎上將之首關羽於府上安詳過世,享年66歲。
三日後。
天子劉禪親自抵臨關府參加了葬禮,並追諡關羽為壯繆侯,次子關興承嗣。
下葬之時,儀式更是隆重無比,以王公貴族之禮下葬,天子劉禪更是將關羽、張飛合葬於惠陵,與昭烈墓相連起來,並將這塊墓園更名為「忠情墓」。
或許劉禪並不知曉,他今日所做的此無心之舉,卻在數百載後令忠情墓大放異彩,讓栩栩眾多的民眾來此燒香參拜,以紀念劉關張的兄弟情義以及關羽、張飛的忠貞不渝。
漢建興三年,五月。
距關羽逝世後的一月時間裏,關平因悲傷過度,居於家中為父守孝一月,直到五月他從親人離世的悲痛中走了出來才身席朝服,前往宮廷拜見天子。
如今的關平早已是過了而立之年,年過三旬有二的年紀也令他身着朝服以後,鄂下佈滿着長長鬍鬚,顯得是那麼的沉着、嚴謹且少了身穿將軍服的數分威武氣息。
書房。
天子劉禪正居於蒲團上被丞相諸葛**着研讀案桌上那存放着滿滿的兵書戰策以及治國理政的書籍。
但此時的劉禪看着這些書籍卻忍不住直打哈欠,不由生出有些疲倦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盯凝着一旁正批閱公文的諸葛亮,輕聲道:「相父,我能不能休息一會呀?」
言語間以商量的語氣極為低聲,面對諸葛亮時全然沒有了天子威儀。
「不行。」
話落,諸葛亮掌中筆依然不見停頓,只是嚴肅的蹦出了兩個字。
一言而落,劉禪失望無比但由於畏懼的情況,卻只得強撐困意假意拾着書籍研讀。
約莫過去半響,諸葛亮好似批覆了一道道奏摺,待批完後才放下手中毛筆,遂側首望向主位上的天子劉禪,眼瞧着他裝模作樣的樣子。
諸葛亮不由露出語重心長的神情,說着:「陛下,作為一國之君,兵書戰策、治國理政您一定要精通,先帝歷經重重困難險阻,花費了幾乎一生的心血才建立起了這諾大的大漢基業,若您不能成為有為之君,又如何替先帝守護大漢天下,治理天下呢?」
聞言,劉禪感受着諸葛亮渾身的嚴肅威嚴,不由輕聲道:「相父,如今朝堂間有您坐鎮,天下自然勿憂也!」
「阿斗也願意相信相父,將一切權利交託於您。」
一席話語,諸葛亮頓時間面上流露出「士為知己者死」死的感激之色,畢竟換成任何一個主君能百分百信任自己且將權利交付臣下的?
這是什麼?
這是一種莫大的信任。
因為人的野心也是會滋生的,若臣子獨攬大權時,極容易成為欺君罔上的權臣,甚至……更進一步,行廢立之事。
但感激過後,諸葛亮卻也是依舊嚴肅道:「陛下,您如今不過才二十二餘歲,正值年少,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可臣已經是快年過半百的人了,縱然想為大漢效力,也會逐漸開始因精力的原因力不從心。」
「雖然現在吳氏已滅,可曹魏卻依舊雄踞北方富庶的中原諸州,實力不容小覷,中興漢室亦不是如此輕易的事,若臣有朝一日忽然不在,陛下當如何?」
「不會的,相父定能長命百歲!」
劉禪忽然間堅定高聲道。
「臣自然也希望如此,但臣是說萬一呢……」
聞言,劉禪又直言道:「相父,還有大將軍,以大將軍的才能,定能剿除強敵,中興大漢。」
「陛下。您作為一國之君,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將全部希望寄託於我等臣下的,您自己一定要多研讀書籍學習。」
「兵書戰策可培養陛下您的大局觀,縱然日後您身處朝堂間,卻依然能夠根據軍報、當下態勢看大局,分析應該如何規劃戰略佈局,治國理政的融會貫通也能讓陛下您自己知曉治理天下應該要合理的調配官員、巡查考核且每年民眾們的豐收等等。」
「這些東西是作為有為之君必須要掌握的,恰逢目前還正逢亂世,陛下您更應該努力上進。」
一番話語,劉禪卻也只是心不在焉地連連點頭,但對於讀書來說他確實是非常的不喜歡,也確實並不精通。
見狀,諸葛亮也只得暗暗嘆了口氣,這孩子,唉,我也只能竭盡所能為中興大漢獻一份力量了。
半響。
一名宦者忽然奔進連忙跪伏道:「啟稟陛下,大將軍於宮外求見。」
見狀,天子劉禪連忙大喜,揮手道:「宣!」
「喏。」
「宣大將軍覲見。」
「宣大將軍……」
宮中屹立兩側身着戰甲,手執長槍,腰懸佩刀的禁衛軍士卒一連串的呼喊下,身着朝服、手執笏板緩緩在宦者的引領下步入宮中。
「臣關平參見陛下!」
抵臨書房內,關平恪守臣禮,當先跪地拱手道。
「關將軍快快請起。」
說罷,天子劉禪快步走下案台攙扶起他,隨即讚揚着:「將軍身先士卒,一馬當先,一鼓作氣反擊魏吳,扶保荊襄,又一鼓作氣踏平吳地,理當是我大漢之功臣,見朕不必如此多禮。」
言罷,劉禪神色不似作偽,滿臉真誠的側首望着一側的諸葛亮道:「相父,此事還煩請您明日於朝堂上替朕於百官前提出,大將軍日後當可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
「臣遵旨。」
諸葛亮稍是愣了一下,但還是迅速應諾道,其實他原本想出言反駁,因為他所主張的一切皆要遵循法度而為,此等有違臣禮的大多數是包藏禍心的權臣為之。
只是話到嘴邊卻還是收了回去,關家對大漢出生入死,忠心耿耿,關羽與先帝同生共死,情誼浩瀚如海,而關平又秉承父志,又一舉滅吳實現南北二分的絕世大功。
好似擁有這等殊榮,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陛下,這……這有違臣道,萬萬不可!」
關平聽罷,卻是大急,連忙出言阻止。
他其實此舉也思量眾多,受任大將軍節制天下兵馬本就已經是位高權重,若再如此,豈不是授人以柄,權招麻煩?
縱然天子大受親待,但難免諸臣不會妒忌。
紅眼病者,自古有之!
況且「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已經是最高榮譽,三公級都沒這個殊榮高。
關平考慮到總總因素,自然是堅決不授。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關平不敢明說,人皆有私心,他很擔憂自己接受了這等最高榮譽,後續會為了追逐權利而腐化墮落忘記了初衷,忘記了父親的唇唇教誨。
只是,劉禪此次態度卻堅決無比,揮手打住:「將軍不必再說,你滅吳興漢,壯大了我大漢領土範圍,先父在世時經常教導朕,定要善待功臣。」
「如今你為大漢創下此等奇功,若朕連這些恩賜都不願意給予,那豈不是顯得朕吝嗇了?」
話既然都已經說到這份上,關平又如何有再度拒絕的理由,只得含淚抱拳道:「陛下此等恩情,臣一生終難報也!」
「臣在此發誓,此生定將為了中興大漢的偉業而竭盡全力的拼搏,日後也會教導關氏族人及後裔生生世世忠於大漢。」
話落,關平肅然作揖。
「關卿嚴重了。」
「朕相信你,也相信關氏族人的忠貞。」
書房之中,劉禪、關平二人坦誠相見,詮釋了什麼才是真正的君臣關係。
自劉禪繼位後,關平還是初次返回都城面見於他,諸臣都本以為功勞甚大的他定然會受到猜忌。
結果呢?
一旁的丞相諸葛亮親自見證着這一幕,心下亦是大受觸動,遂暗暗道:「陛下雖是能力中庸,但卻是真正的仁慈之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