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氏領着謝景衣三姐妹,在青山村,住了一整個正月。
老家的青山綠水養人,大伯娘天天殺雞燉湯,翟氏肉眼可見的圓潤了起來,整個人的起色都比之前要多得多了。
謝保林早早的去了縣衙,謝景澤與他同一日回了書院。
等回到杭州城謝宅的時候,天氣已經微微有些春意了。謝景衣依舊騎着她的小毛驢青厥,咿咿呀呀的唱着歌,腰間明晃晃的配着劍,便是背上,也背着箭筒掛着弓。
那模樣,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刺蝟,頗有些可笑。
但她並不以未然,比起臉面,還是命重要得多。
到了府門口,謝景衣見翟氏久不下車,忙上前去,撩開了帘子,「阿娘莫怕,阿爹和哥哥都安頓好了。」
翟氏伸出手來,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原應阿娘護着你,現如今倒是你護着阿娘了。」
謝家原本下人就不多,在那次遇襲中,又有一批傷亡的還不及添補,看着空落落的,讓人感傷。
「三娘子,你可算回來了,怎地住這麼久,我都想要自己個去青山村了,可是大公子說,那頭有人伺候,叫我別去。我一早就在這等着了,可算等到了。三娘子白了許多,好看了!」
謝景衣瞧着絮絮叨叨的青萍,心情也好了不少,「我也怪想你的。」
青萍激動得不行,忙伸出手去,扶了翟氏,「夫人夫人,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咱們家老爺升官了,再也不用去富陽縣了。」
「當真,那阿爹回來了麼?」
青萍樂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早上回了,這會兒去衙署了。咱們家老爺,日後就是謝通判了。」
謝景衣雙手合十,「謝天謝地!」
翟氏也高興起來,因着山匪的事情,他們還擔心這升遷的事情,怕是八成要黃了,沒有想到,竟然成了!
「杭州城都傳遍了,說是齊國公,宋知州,還有徐通判都極力推薦我們老爺!」
「徐通判?」翟氏腳步一頓,驚訝的問道。
青萍點了點頭,「可不是,大傢伙兒都這麼說,應該是沒有錯的。夫人夫人,這可是大喜事,奴厚着臉皮跟您討賞錢了!」
翟氏一笑,摸了摸肚子,「賞!都賞!」
謝景衣眼角彎了彎,一扭頭,就瞧見了站在牆角一處凹處的柴祐琛,他依舊穿着皂色的衣衫,像是潑在牆上的一團墨。
謝景衣往後退了退,翟氏幾人都高興得很,並沒有注意她。
「你尋我有事?」謝景衣悄悄的走了過去。
柴祐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長高了。」
謝景衣眼睛一亮,比劃了一下,「當真,哈哈,我自己個瞅自己,並未覺察出來。」
長得不夠修長,是她的一大遺憾,這輩子要是能夠長高一些,那就太好了。
柴祐琛伸出了個小指甲,「跳起來看看能打到了嗎?」
謝景衣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你丫的怎麼不去死?
「你在這裏總歸不是看風景的吧。」
「那群人的確是山匪,被人收買了,來杭州殺你阿爹同阿哥。具體是什麼人,他們也不清楚,只記得買家的右手虎口上,有一顆紅色的小痣。他們拿錢辦事,按照行規,也不多問。」
謝景衣皺了皺眉頭,「大約是什麼時候?確定是到杭州來殺,而不是在杭州去京城的路上殺?」
柴祐琛點了點頭,「按照我出發的日子算,應該是那個永平侯府的嬤嬤出發之後三日,派出來的。他們來杭州有一段時間了,但是沒有尋到合適的機會。」
「要你們去的,同想你阿爹死的,應當不是同一批人。他們這一次被抓了個正着,你阿爹又升官了,短時間應該不會再來。你大可不必,嚇得兩股戰戰,就差把牙齒上鑲鐵了。」
謝景衣呲了呲牙,瞪了柴祐琛一眼,「老娘的命寶貴着呢!」
柴祐琛一聽,竟然笑出了聲。
謝景衣呆愣愣的看了一會兒,才把頭別到一邊去,不言語了。
「我已經展現了誠意,你啥時候開始賺錢,別忘記,我的藥錢,你還沒有給呢!」
謝景衣胡亂的擺了擺手,「你在正陽街可有鋪子?」
「有一個同興南街那個差不多大的,兩層的。」柴祐琛說着,有些心虛,這鋪子位置不太好,虧到哭,他正打算盤出去及時止損。
「那明日上午,那個鋪子裏見,我同你詳細的說。賣粗布賺不了什麼錢,你且放心,跟着我,保證你家財萬貫。」
柴祐琛點了點頭,「嗯,謝嬤嬤,我娶妻的萬兩聘禮,就靠你了。」
謝景衣袖子一甩,懶得理會他,眼瞅着就要走。
柴祐琛伸出手來,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領,又將她擰了回來。
謝景衣那叫一個又羞又惱,狠狠的踢了柴祐琛一腳,柴祐琛半點沒有動,壓低聲音說道,「你阿爹往京城去了一封信,是給韓江的。」
謝景衣收回腳來,韓江?她阿爹竟然認識韓江?
這韓江目前算不得什麼名臣,但就在今年之內,便會名聲大噪,倒不是他當真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因為他是王公的門生。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是這個道理。
只可惜後來……謝景衣皺了皺眉頭,「沒有聽我阿爹提過。不過你監視我阿爹做什麼?」
柴祐琛摸了摸鼻子,沒有說話。
謝景衣見柴祐琛不說,也不追問,這是上輩子養成的默契。他們二人同時效忠於官家,然而一個在外,一個在內,行事手段作風完全不同。若是事事都要刨根究底,那怕是天天撕破頭,也掰扯不清楚了。
總歸是一個陣營的人,殊途同歸。
「走了,我阿娘該等我了。」
謝景衣揮了揮手,看了巷子口守着的柴貴一眼。若不是有人守着,這巷子又只有他們兩家子,她才不會上前同那個招蜂引蝶的人說話,濺自己一身腥臊。
一直謝家的大門已經關上了,柴祐琛方才收回眼神來,望了望天空,今日的陽光十分的好,出了正月,春天就要來了。
柴貴屁顛屁顛的上了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公子,不要怪小的多嘴,這謝三娘子……」
柴祐琛甩了甩袖子,「知道多嘴你還說?」
柴貴一梗,忙禁了聲。
公子啊,我是想說,謝三娘子把你的黑袍子上踹出了一個腳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