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阮福瀕其實也是在後悔。早知道明國皇帝只派出騎軍的話,他也肯定會派出戰象部隊。在大軍面前殺敗明軍,絕對是非常漲士氣,揚阮軍的威風的!這對於後續打敗明軍之後,就算南北再起戰事,都是有影響的。
他正在後悔着時,忽然,就看到戰場上局勢突然有了變化。
只見那支明國騎軍中,有一隊隊的輕騎突然加快了速度,越過鐵甲重騎先一步迎向正在衝鋒的戰象。距離接近之後,不但沒有再加速藉助馬力衝鋒,反而開始減速,最終甚至還停了下來,排成一排排的,就擋在戰象衝鋒的路上。
「這些明軍到底搞什麼鬼?」阮福瀕非常地疑惑,定睛細看,頓時,他的臉色一變,因為他發現這些輕騎的特別之處了。
事實上,等到這個時候,別說他了,就連鄭梉,也已經發現問題了。不過他們都還是有疑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他隆王還活着,能看到這一幕的話,絕對會大叫起來,喊着趕緊讓戰象別沖了。
只見那隊明國輕騎,從馬背掛鈎上摘下一杆長長的火槍。一開始的時候,鄭梉等人都以為是明軍特製的長槍,用來沖陣用的。可到此時,才發現原來是火槍。
明軍將士們從馬脖子那掏出一個鈎子,那長槍就掛在那鈎子上,伸出很長的槍管,直指安南軍隊的戰象這邊。槍柄握在明軍將士的手中,手中有個火摺子,已經在燃燒。
很顯然,就等戰象再近一點,他們就會點燃火槍開火。
如果是一般火槍的話,鄭梉根本不會在意。他當然已經試過,戰象身上的披甲,普通火槍的傷害很小。可是,如今看那火槍之大,他就有點沒底了。
在洞吾戰場上,如果沒有閻應元這個神箭手的關鍵發揮,明軍就會被洞吾的戰象造成很大的傷害,而原因,就是機動性很強的抬槍不夠的原因。
有過這麼一次教訓,崇禎皇帝來打安南的時候,又怎麼可能沒有準備。不但多調撥來了一些抬槍。並且也讓抬槍上了戰馬。原本由兩人來開火的抬槍,也可以一名騎士,藉助馬背來開槍。當然了,這種情況下開槍的話,準頭就比兩名步卒開火要更差了。甚至可以說,就根本沒有準頭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些抬槍騎兵就並排起來,就在陣前等着戰象沖得夠近的時候,才會集火射擊。用數量來彌補準頭,從而給敵人造成致命打擊!
近了,近了,更近了……
「呯呯呯……」
抬槍聲音遠比普通火槍要響,幾排抬槍輪流發射之下,哪怕戰馬受過訓練,也都受到了驚嚇,一下躁動了起來。
只是聽到這個聲音,遠處的鄭梉心中暗道要糟的同時,就看到他派出去的二十多頭戰象,就猶如撞到了無形的絆馬索上一般,前衝着倒在地上,因為慣性的原因,還滑出了很遠。
不管是戰象,還是戰象背上的象兵,就算沒死,也摔得差不多了。
這情況的突然發生,頓時就嚇到了所有的安南軍隊。很多人都搞不明白,怎麼一下子戰象就都沒了,不是明軍的火炮沒有上來麼!
跟在戰象後面的安南軍隊,對他們來說,戰象是他們最大的心理依仗,跟在後面衝鋒,那心中就什麼都不怕。可突然之間,戰象都死在了他們的面前,頓時就傻眼了。一時之間,他們中很多人都忘記了要繼續衝鋒。
他們傻了,明軍這邊可沒有傻。鐵甲重騎已經加速,又重新越過了那些抬槍騎兵,猛地沖向那些發愣而亂了的鄭軍之中。
這支鄭軍,沒錯,確實是有精銳。可這精銳,也只是相較於安南軍隊而言的。能對付鐵甲重騎的,是戰象部隊。沒了戰象部隊,就算是排列緊密的長槍兵,被鐵甲重騎撞上了,那也得被撞開。就更不用說,這些鄭軍其實壓根就沒有想過,他們還要防禦明軍的鐵甲重騎。
於是,昨天的一幕就又發生了。
鐵甲重騎作為明國騎軍的箭頭,一下就犁過鄭軍,洞穿了一塊很大的空地。緊隨其後的明國輕騎,則繼續擴大戰果。
鄭軍的軍卒,不管精銳與否,首先是人,都會怕死。面對明國騎軍的這種衝擊,甚至可以說是屠殺,那還有謀求結陣對抗的意思,連忙轉身就跑了。因為他們知道,如果結陣對抗的話,就只會引來明軍鐵甲重騎的重擊,那會死得很慘。
在鄭軍兩邊的莫軍和阮軍一見這個情況,嚇得那還敢交戰,也連忙往回跑,就怕明國的鐵甲重騎衝過去。
這一次,大明騎軍並沒有戀戰,驅趕了一陣敗卒之後,也沒有去追殺其他兩支安南軍隊,就繞了個弧度之後返回河口城了。
「大明萬勝!」
「皇上萬歲!」
「……」
明軍的歡呼聲隨之響起,聲音很大,傳得很遠,迎接騎軍同袍的凱旋。
而安南軍隊這邊,卻是完全相反了。他們的頭目也好,底層軍卒也罷,一個個臉色難看得要死!
安南盟軍對陣大明軍隊,所依仗的是他們的兵多,有戰象部隊,另外就是西夷的火炮了。
然而,從昨天到今日一共打了兩戰,他們卻見識到了明軍火炮的厲害,並不會比西夷的火炮遜色;他們的兵力雖然多,可每次明軍都能以少勝多;他們有戰象部隊,可明軍卻有專門克制戰象的巨型火槍,機動性還很高。
完全可以說,安南盟軍的每一張底牌,都被明軍這邊輕鬆破解了。這一次的戰事,最終的結果會如何,安南盟軍這邊,從頭目到最底層的軍卒,全都沒有了信心。
前景不妙,也消耗他們之間的信任。
戰事剛結束,鄭梉就立刻傳令召開軍議,剛一開始,他就氣勢洶洶責問阮福瀕和莫敬宇這兩邊,為何敗退賣他鄭軍,剛才的機會,他們就應該從側面斷明國騎軍的後路,一舉殲滅這支明國騎軍的?阮、莫兩家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聯盟的,是不是想看着他鄭軍損兵折將,然後偷襲他……
憤怒地他,巴拉巴拉地吼了一陣。
然而,不管是阮福瀕還是莫敬宇,又不是他的手下,憑什麼受他的氣,立刻開口反駁,說明國騎軍來去如風,你鄭軍敗得太快,他們怎麼可能再去斷明國騎軍後路……
如果說原本三方主帥是面和心不和的,這一次,崇禎皇帝下旨騎軍只打鄭軍一路的打法,就讓他們把彼此之間的不和全都暴露了出來。
這種情況其實很好理解,當初打建虜的時候就有過。打敗仗,誰都心情都不會好,敗仗的責任,沒有幾個人會主動承擔。彼此之間原本就是死敵,雖然因為外部壓力而暫時攜手合作,可那裂痕卻是不會消掉的。就算這一次不是彼此埋怨,那也總有一次會彼此埋怨。
這一次的軍議,幾個安南頭目的心理壓力太大,有點崩潰,互相發火,不過好歹還有一點理智,最後沒有撕破臉,只是不歡而散。
崇禎皇帝坐在河口城裏的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神態輕鬆,就好像城外壓根沒有敵人大軍一般。不過實際上,他是在欣賞幾個安南頭目的爭吵,最後又看到他們不歡而散。
當天夜裏,月明星稀,崇禎皇帝又下旨,挑選一部分精銳,摸去了安南大營那邊,就從莫敬宇所部方向偷潛過去。
這個路線什麼的,崇禎皇帝根據偷聽來的莫軍部署,親自做出過指點,因此,明軍將士順利到達指定地點,向鄭軍大營連續發射火箭,而後,不管有沒有燒着,立刻趁着混亂撤退。
這種偷襲,人數不可能過多,因此明軍將士射出的火箭,雖然引發了火勢,但很快就被鄭軍輪值軍卒給撲滅了。
第二天,明軍沒有出戰,崇禎皇帝繼續坐在城裏看着安南頭目開始吵架,心中閃過後世記憶深刻的一句話:部落和聯盟之間脆弱的信任開始破裂,震天的戰鼓重新響起。當然了,現在因為明軍就在眼前,他們還沒撕破臉互相打起來。但可以料定,如果崇禎皇帝領兵退走的話,他們之間就能立刻打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內,只要有機會,崇禎皇帝就會派出精銳去偷襲;至於主戰場上,安南不來打,他也不去打;如果要開打,就揪着實力最強大的鄭軍打。
這其中,西夷也被派出來過。但明軍的火炮數量龐大,紅夷大炮也不少,炮兵又被崇禎皇帝科普過遠離,也曾耗費火藥火炮訓練過的,並不比西夷弱。
而且,明軍這邊是守,西夷是攻,他們還沒進入預設陣地,就遭到明軍火炮的「歡迎」,看到明軍的準頭之後,不管是不想打的安德斯,還是真想打的荷蘭人,全都嚇得縮回去了。
對於這些西夷來說,他們是有退路的,肯定不是來搏命的,因此,不可能冒着明軍火炮的轟擊來還擊的。
對於這個情況,鄭梉等人雖是不滿,卻也沒法苛責,要不然,這些西夷拍拍屁股一走的話,就沒人對付明國火炮的轟擊了。
戰事打成這樣,局勢其實已經很明顯了。不過鄭梉等人是沒有退路,只能僵持在這裏,抱着一絲幻想,希望會出現轉機什麼的。
可他們卻不知道,實際上,崇禎皇帝這邊,還有一張底牌沒有打出來。他不主動進攻,就是在等着這張底牌。因為有竊聽系統的存在,也能讓他清楚地知道情況。
就這麼僵持了一個多月之後,安南盟軍的士氣已經非常低了。可對他們來說,又來了個雪上加霜,壓倒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發揮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