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福瀕看向鄭梉,冷聲說道:「清都王,不是說了,此乃明國皇帝奸計,難不成你還真信了?」
鄭梉聽了,轉頭看向他,冷聲說道:「本王一直想不明白,明國皇帝的依仗到底是什麼,讓他會放出豪言說為他子民不退?呵呵,本王才不信,螻蟻在他眼裏值幾個錢,有他明國皇帝的命還重要?他又不是三歲小孩,沒有絕對的把握怎麼可能不採取最穩妥的打法?」
他所指最穩妥的打法就是,先撤軍繼續拉長安南盟軍的補給線,最好讓安南盟軍進退失據,那樣打的話,就自然更容易取勝了。
換成一般人的話,肯定是會這麼做的。
此時,聽完他的話,大帳內一片安靜。最終阮福瀕冷聲喝問道:「那清都王的意思,是我們和明軍有勾結了?」
多年的死對頭,一直恨不得對方死的兩邊,又怎麼可能一點芥蒂都沒有!
「我可沒有這麼說!」鄭梉嚴肅了臉說道,「這種事情,沒有就最好了。如果真得有,那對戰事絕對是致命的。因此,本王只是想強調,我們安南幾方雖然各自有仇,可這是我們內部的事情。誰要是敢私下勾結明國,那就是安南的千古罪人!」
聽到這話,莫敬宇就感到刺耳了。就是他祖宗投降過明國,撈了個世襲都統當。在安南的士大夫中,印象很壞。才有後黎朝的重新崛起。
他正這麼想着,就看到幾道眼光看向他,不用說,他們也是立刻就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頓時,莫敬宇就怒了,同樣大聲喝道:「什麼意思?莫非你們以為我就是明國內應?呵呵,我還真巴不得,如此一來就算打不過明國,我也不會有事!」
鄭梉沒接這話,只是冷冷地說道:「本王是絕不可能是明國內應的。真要是的話,引明軍入安南,又怎麼可能還有你們反抗的機會!」
「呵呵,要我是明國內應的話……」阮福瀕冷笑一聲道,「還用如此費勁,直接和明國南北夾擊便是!」
不用說,這時候,各方都在自證清白。莫敬宇看到他們兩人又把目光看向他,就也大聲說道:「要我是明國內應,便帶明軍直接殺進來,又怎麼可能給你們聯手的機會!」
三個人都有各自的理由,說完之後他們各自看看,最終鄭梉沉聲說道:「如此最好,這肯定是明國皇帝的離間計,不過為了真正證明清白,明日各自出兵,全力攻打明軍,如何?」
在他看來,如果是明軍內應,那是絕對不敢全力攻打的。要不然,不管是明軍那邊損失還是內應那邊損失,都不可能接受。
其他兩人聽了,互相看看,都點頭同意,約定明日出精銳攻打河口城。
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想過,這內應會不會是紅夷,又或者是佛朗機人。這兩個只是小勢力,分別依附於北鄭南阮而已。他們和明國都有仇,不可能是明國皇帝所指的內應。
這個情況,讓安德斯不由得鬆了口氣。之前想好的說詞,都不用說了。
安南各方勢力的頭目不管心中怎麼想,至少表面上再次團結一致,準備好好打一場。
但是,明軍那吼聲,可是所有人都聽到的,這自然就包括了底下的軍卒。
鄭軍和阮軍打了多年的戰,親戚朋友都不知道多少死在對方手中。因此,那些有大仇的軍卒,自然就不會客氣了。私下裏一口就咬定,他們的對頭絕對是明軍內應。
這種情況,在軍官進行彈壓之後,雖然不再議論紛紛,可卻是滅絕不了的。
如此一來,這些底層軍卒都為這場戰事的前景擔憂。戰事正打得激烈的時候有人反叛,這種戰事誰能打得贏?
等到第二天,「嗚嗚嗚」地號角聲又響徹這一片天空。這一次,是安南盟軍先出動,列陣準備攻打明軍。
河口城的城頭上,崇禎皇帝聞訊已經上了城頭,帶着微笑,看着安南那邊的動靜。看他樣子,那是一點都不擔心。
「陛下,人已帶到!」忽然,錦衣衛校尉從城下押過來五六個人,個子矮小,皮膚黝黑,明顯是長年累月經常被毒辣的太陽給曬的。
這幾個人就只是空着手,戰戰兢兢的,到了崇禎皇帝面前,就自覺地跪下去大聲喊道:「叩見大明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崇禎皇帝看着他們,微微一笑道:「都起來說話吧!」
這幾個人都昨天一戰中成了明軍俘虜的安南軍卒,且在騎軍有意挑選下,基本都是軍官來的。
這幾個安南人一聽大明皇帝的態度和藹,緊張的心情就緩和了一點,紛紛再次謝恩之後站了起來。
崇禎皇帝再次抬頭看了下遠方的安南軍陣之後,轉回頭吩咐早已候在邊上的錦衣衛指揮使李若鏈道:「把望遠鏡給他們一人一個。」
李若鏈聽了,立刻照辦,並且還指點他們怎麼用這個望遠鏡。
安南軍中,如今自然也是有望遠鏡的。不用說,是荷蘭和葡萄牙人贈予的。也是因此,也就少數幾個頭目才有,像這些低級軍官,那必然是沒有的。
此時拿到,用了之後,都讓他們一時之間忘記了心中的惶恐,一個個都很是驚訝。
正在這個時候,就聽到崇禎皇帝對他們說道:「你們通過望遠鏡,告訴朕,哪個是鄭梉,哪個是阮福瀕,一個個來說。」
與此同時,他自己也舉起瞭望遠鏡看着遠方帥旗下的人。
這些軍官大都見過自己的王爺或者世子,因此立刻給崇禎皇帝描述了起來。
不用說,崇禎皇帝就是通過確認身份之後賞賜一顆竊聽種子給對面那幾個安南軍中的頭目。
沒多久,鄭梉,阮福瀕,莫敬宇,艾碧德以及安德斯全都一人一顆丙級或者乙級竊聽種子,而他們本人則一無所知。
這幾個安南俘虜退下,眾將都在御前待命。
崇禎皇帝並沒有馬上下旨,就好像在看着遠處敵人的動靜,實際上,他是在查看竊聽種子反饋回來的消息。
看了好一會之後,他不由得嘴角微撇,露出一絲輕蔑。
沒說的,昨天的軍前喊話果然是起到作用了。今日這一戰,安南賊軍主動攻擊,主要是為了表明自己不是大明的內應。但是,他們之間又在互相提防。為了面子,是派出了一些精銳,但是同時,不管是那個年紀大了的鄭梉,還是年輕的阮福瀕,又都交代他們,精銳不要輕易損失!
呵呵,這一打仗,左顧忌,右顧忌,這還能打勝仗?崇禎皇帝心中真有點瞧不起這些安南人,如果不是為了減少不必要的損失,從京師帶出來的軍隊,儘量多的再帶回去,說真的,自己都能立刻就把眼前這支安南賊軍擊潰。
不過崇禎皇帝也明白,擊潰這些安南賊軍容易,但要想安南這邊長治久安,就還是要花功夫在其他方面的。
其實也是,從出了京師剿滅雲南土司之亂,或者滅掉洞吾他隆王的主力,其實都沒花多少時間。這一年來最花費他精力的,還是雲南、洞吾的改土歸流,民生問題。如今這個安南,也是如此。
他正在想着,忽然被一陣震天的歡呼聲給喚回了神。定睛看去,卻是對面安南賊軍中,出來了是二十多頭戰象。
戰象部隊,確實是冷兵器時代的王牌。但是,這些安南人難道不知道,洞吾軍隊一樣有戰象,可還不是被自己給滅了?他們出動點戰象,就歡呼成這樣,真沒見過世面?
這麼想着,崇禎皇帝便決定,那就揪着這些戰象打,把安南賊軍的士氣給打掉好了。
於是,他便開始調兵譴將,很快營門大開,一隊隊的大明騎軍卷着塵土飛馳而出。
看到明軍有動靜,安南軍隊這邊,也開始前進。
大明騎軍五千左右,而安南這一次出動的軍隊,三家算起來,大概有一萬五左右。雖然從兵力上說,和上一次差不多,但是從前進的隊列氣勢上,都能看出來,這一次的安南軍隊比起昨天那次,確實要精銳多了。
「咚咚咚……」
震天的戰鼓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着戰場中間。
看到明軍這一次並沒有出動車營,鄭梉便鬆了口氣,也就不用讓紅夷和佛郎機人上了。如果這次的戰事要靠這些西夷打下來,那回頭他們必然會獅子大開口的。
明軍沒有車營,只是騎軍的話,自己派出戰象那絕對是佔據上風的!
這麼想着,鄭梉便轉頭看了一眼阮軍那邊,心中略微有點得意:這一次,就看本王一展雄風,讓那些阮軍軍卒看看,到底誰才是安南最厲害的!
得意之餘,他又有點後悔,早知道明國皇帝只是派出騎軍的話,就應該多派點戰象上去的。如果能成壓倒之勢,那多有面子。萬一能趁勢殺過去的話,指不定今天就打敗了明軍!
他心中在想着時,戰場上的兩軍,已經越來越近了。安南軍隊這邊,成品字形沖向明軍,中間突出部分,就是以戰象為前鋒,迎向衝過來的明國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