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老二就像是首長似的走過去按照順序開始發煙,拿到煙的犯人都把煙放在鼻子底下貪婪的嗅了幾口,然後小心翼翼地收藏好。
隊伍的最末尾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他站的位置距離其他犯人隔着三四米的距離,着上身,下面的一條褲子幾乎已經看不出什麼顏色了,腳上也沒有穿鞋子。
鄧老大明顯猶豫了一下,回頭看看於管教,好像在徵求他的意見,可於管教把頭扭到了另一邊,鄧老二遲疑了好一陣,最終沒有給這個人發煙,並且他注意到煙盒裏只剩下最後兩支煙了。
這個男人名叫王強,因為強姦罪已經二進宮了,按照監獄的慣例,犯強姦罪的犯人本來就被其他犯人看不起。
可這個王強還是個倔脾氣,不僅不服管,而且還好幾次大打出手,都不知道關過幾次禁閉了,可還是野性不改。
所以,無論是犯人還是管教,幾乎沒人喜歡他,監獄裏凡是髒活累活總是少不了他,掏糞工這個角色自然非他莫屬。
好在王強身體非常強壯,只要沒人去招惹他,干點活倒也沒有怨言,何況,還有一天他就要刑滿釋放了。
所以這個時候王強是最讓管教放心的人,因為沒有哪個犯人會在刑滿釋放之前一天給自己找麻煩,除非腦子有病。
說實話,現在即便有人把吐沫吐到王強的臉上,用耳光扇他,估計他也不敢動手,何況是一支煙了。
王強沒有拿到鄧老二的「喜煙」好像並不在意,臉上仿佛還流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然後扭頭看着土崗子上的簡易廁所。
於管教見大家都拿到了「喜煙」,於是把臉一沉,說道:「別光顧着高興了,我看今天的任務都不一定能完成。」
小隊長急忙說道:「於管教放心,今天我們就是不睡覺也要把手頭這點任務完成。」說完,沖幾十個犯人厲聲道:「現在全部給我去幹活,誰要是敢偷懶的話,小心我不客氣,於管教給了我們天大的面子,可不要給臉不要臉啊。」
犯人們似乎受到了一支煙的鼓勵,嘴裏答應一聲,一路小跑回到田裏面就像是牲口似的忙碌起來。
王強走到遠處一輛裝着一個罐子的手推車跟前,車上的罐子是用來裝糞便的,他開始一勺一勺地王車上的罐子裏裝水。
等水裝的差不多了,於是就把車推到了廁所下面的洞口,通過一根皮管子把罐子裏的水注入糞坑裏,最後拿着一個帶着長柄的糞勺鑽進了洞裏面,然後就沒有再出來過,只是沒有人會注意到他。
監獄的生活是寂寞的,是一成不變的,所以,來此外界的每一個信息都能夠刺激犯人們的神經,或者讓他們高興,或者讓他們沮喪。
此刻的鄧老二就處在興奮和刺激之中,在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之後,他似乎在一瞬間忘記了自己是一名囚犯,居然直接坐在樹底下就點上了一支煙。
「老大,小心被管區長看見,他今天一下午都在這裏溜達呢。」站在身邊的保鏢提醒道。
鄧老二似乎回到了現實,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可煙都已經點上了,又不想掐滅,只要轉過身面對着樹幹偷偷把一支煙抽完了。
不知為什麼,他突然覺得此時此刻很想一個人待一會兒,於是沖兩名保鏢說道:「你們也別坐在這裏了,去田裏面看看。」
由於一切都在獄警的視野之內,兩名保鏢也沒有多想,馬上分頭去田裏面晃悠去了。
鄧老二背靠着樹幹眯着眼睛開始想心事,並且漸漸進入了半夢半醒之間,仿佛夢見了周玉婷和剛出生的兒子,繼而又覺得自己和周玉婷躺在床上顛鸞倒鳳,慢慢的就有了一點感覺。
於是他乾脆就放任自己臆想起來,把以前跟那些女人在一起的時候難忘而又刺激的場景逐個想了一遍,指想的下面硬邦邦的。
夕陽西下,田野上升騰起一片水汽,顯得霧蒙蒙的,那些在田裏面幹活的人以及在鐵絲周邊來迴轉悠的獄警也顯得朦朧起來。
鄧老二覺得有股無法抑制的衝動在騷擾着他,這股衝動既像是煙癮造成的,又像是生理上的衝動。
於是他慢慢站起身來,朝着土崗子的廁所走去,他知道,那裏不僅可以抽煙,還可以自己讓自己爽一把,這個時候,沒有一個管教會過來找他。
走進廁所之前,鄧老二最後一次回頭看了一眼田裏的犯人們,然後掏出煙盒拿出最後一支煙,把空煙盒隨手扔了,然後掏出火柴點着了煙,這才走了進去。
由於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只見一個黑乎乎的洞口搭着兩塊十幾厘米的木板,木板的一頭搭在地上,另一頭卻是靠着後面牆上的兩個洞做為支撐。
不過,建造這個廁所的人造就測算過了,兩塊木板完全可以承受蹲在上面的人的重量,只是木板稍微有點窄,蹲在上面不敢亂動。
其實,這個設計也有講究,如果木板太寬的話,犯人們舒舒服服地蹲在上面排泄,肯定會讓他們失去時間觀念和危機感,只有讓他們蹲在這窄窄的木板上,才會用最少的時間解決問題。
鄧老二已經解開了褲子,為了獲得最大的權,他還伸手把半截被風吹的來回晃動的高粱杆編制的門儘量拉嚴實,這才抬起一隻腳小心翼翼地踏上了一塊木板。
那塊木板好像忽然鬆動了一下,鄧老二差點失去重心,可隨即就穩住了,他這才慢慢把另一隻腳踏在了另一塊木板上,叼着煙的嘴裏還含混不清地罵了一句,這才把褲子拉下來,慢慢蹲了下去。
可還沒有等他完全蹲下來,其中的一塊木板突然又鬆動了一下,這一次不僅僅是鬆動的感覺,而是好像那塊木板突然要掉下去了。
可這只是一瞬間的感覺,沒等鄧老二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覺得自己的整個身子已經朝着下面墜落,他的手胡亂抓了幾下,可什麼都沒有抓到,只是扣下了牆壁上的一層泥土。
隨即就覺得整個身子沒入了一片沼澤之中,並且一直沒過了頭頂,那一股惡臭幾乎讓他窒息,可因為嘴裏面叼着一支煙,以至於連驚叫聲都沒有發出來。
鄧老二是會游泳的人,出於本能,他一雙手開始撲騰起來,只是糞坑裏的水粘稠度太高,撲騰了好幾下,也只是一雙手伸在上面,而腦袋卻並沒有鑽出來。
不過,他此刻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雖然那股惡臭令他整個胃都開始抽搐起來,但他不信廁所還能把他淹死,所以,在一陣手腳並用之後,終於把腦袋探出了糞坑,只是臉上的污穢讓他睜不開眼睛,他用一隻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終於感覺到鼻子算是通常了,可那股刺鼻的味道反而更加濃烈了。
終於,鄧老二勉強睜開了眼睛,辛辣的液體刺激的他淚流滿面,好不容易借着洞口透進來的光線模模糊糊看見不遠處站着一個人。
心裏頓時一喜,張張嘴正想呼救,朦朧中只見那個人拿着一根長長的東西朝着他伸過來,他還以為這是在救他,於是趕緊伸手想抓住那個勺子。
可沒想到那個勺子避開了他的手,突然罩在了他的腦袋上,隨即就有一股力量將他的腦袋重新壓進了糞坑中,並且不管他怎麼掙扎也無法擺脫。
只是幾秒鐘,他就覺得鼻子裏像是衝進了一股熱流直接灌進了氣管,只得張開了嘴,可馬上就被什麼東西灌滿了,吐也吐不出,吞也吞不下,任憑他怎麼掙扎,整個身子就像是有千斤重負,被死死地定在了那裏,既沉不下去,又浮不起來。
漸漸的,他的腦袋開始昏昏沉沉的,再也無心掙扎了,也聞不到臭味了,反而感覺的到自己被一些熱乎乎的物質所包圍,那感覺就像是在娘胎似的。
不過,他憑藉着最後一點清明,腦子裏浮現出了王強那張醜陋的面孔,並且就像是烙印一般烙在了他的腦海里,再也無法容得下任何別的東西,一瞬間,他整個生命都被死神佔據了。
直到收工,再也沒有人見過鄧老二,當於管教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之後,整個農場頓時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所有在押犯放下手頭的活,急急忙忙被送進了監區,跟隨鄧老二的兩個馬仔馬上就被隔離起來。
同時,負責警衛的武警立即行動,對方圓五公里之內通往各地的路口設立哨卡,盤查行人車輛,並且第一時間將放任越獄的情況緊急上報監獄管理局。
考慮到鄧俊吉家族在二道河的影響力以及複雜的人脈關係,以及鄧老二失蹤前幾個小時他的妹妹鄧寶瓶還去過監獄,雖然沒有見過鄧老二,但她通過獄警傳達了孩子出生的消息,監獄方面懷疑這是一個越獄的暗號。
所以鄧老二的失蹤首先被定性為越獄,並且懷疑這很有可能是一起裏應外合的越獄事件。
於是監獄管理局馬上將這一情況向南召市公安局進行了通報,南召市公安局又責令二道河公安局全力配合監獄方面追捕逃犯。
不過,當齊真帶着警察趕到鄧俊吉家裏的時候,得知鄧俊吉和鄧寶瓶今天下午已經陪着周玉婷和孩子回聊南召市,這就讓鄧俊吉的嫌疑更大聊。
消息馬上反饋到了南召市公安局,陸濤急忙讓祁菲帶人趕到了鄧俊吉的家裏,只見鄧家人和幾名客人正在吃晚飯。
見到警察闖進家裏面,鄧俊吉還一頭霧水,等祁菲將鄧老二突然在勞改農場人家蒸發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後,鄧俊吉頓時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從腦門上掉下來,然後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裏,就像是丟了魂魄一般。
祁菲懷疑鄧俊吉是在裝逼,嚴肅地說道:「我希望你們能夠積極配合我們找到鄧老二,否則後果很嚴重。」
鄧寶瓶氣憤道:「我們怎麼知道他去了哪裏,人不是交給你們了嗎?現在人不見了,還有臉來找我們興師問罪?」
鄧俊吉坐在那裏呆呆地楞了好一陣,最後面如死灰地說道:「不用找了,你們可能永遠也找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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