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皺了皺眉,回頭衝着兒子許明駿一揮手,道:「去把村頭住着的郎中請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許明駿擔憂地看了許三春開着的房門一眼,和跟着他的一個少年說了幾句,那個少年拔腿就朝着村頭跑去。
「沒事了!都散了。」里正朝着眾人揮揮手,看熱鬧的人戀戀不捨的離開。大半夜被吵起來,還沒看個究竟呢就被趕走,一個個走的不情不願。
許明駿把院門關上,周小六用手頂住,「讓我留下成不?我擔心三春。」
「不成。」許明駿的臉更黑了,「嘭!」地一聲將他關在門外。
「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里正繞着昏迷的許天佑走了一圈,抬眼看着許金水道:「別拿話糊弄我。」
汪氏搶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淚道:「里正大人可要替我們做主!」她指着許三春道:「不知道是她使了什麼妖法,把我兒哄進她房裏去,又打了一頓。」
「我兒要是有個什麼好歹,她得給我兒償命!」
許三春裹着被子站在門邊,道:「大人休聽她胡說。我睡得好好的,突然房裏進來一個毛賊!嚇死我了,幸好房裏放了擀麵杖。」
「我叫救命,舅舅才來幫我把他打了出去。我怎麼知道是表哥!」
許明駿看了地上躺着的許天佑一眼,見他褲帶上的結都鬆開,如何還猜不到是怎麼回事。自己心愛的女子竟然被如此褻瀆,怒火染紅了他的雙眼。
「爹!這不關三春姑娘的事。」許明駿對里正道:「她都被嚇壞了!」
「怎麼不關她的事?」汪氏不依,道:「我兒好端端的,怎麼會到她的房裏去!」
同是男人,許金水這會兒也明白過來,許天佑摸黑進許三春房間的原因。但是,許天佑畢竟是他兒子,當然不能承認,於是也附和着汪氏說話。
「三春姑娘,你還有什麼可說?」里正看着許三春問道。
許三春緩緩走出來,目光掃過眾人,道:「舅舅、舅母,你們收留我們母女的恩情,這麼多年我們替許家做牛做馬,也還清了!」
「你們想要把罪名栽到我頭上,就休怪我無義!這其中的緣由,為了許家的名聲,我本不想說,是你們逼我的!」
她轉身,一對杏眼在黑暗中閃耀着光芒,明亮似火。
「我正在睡覺,他摸進來要逼我就範。」她指着許天佑控訴:「不管他是誰,我寧死,也不會從了他!」
她步步逼近汪氏,質問道:「我倒想要問舅母一句,表哥怎麼會到我房裏來?莫不是,舅母給他出的主意?」
「爹!他們實在太過分了!」許明駿道:「這麼明顯的事情,您還看不清楚嗎?」
許三春所說,是這件事唯一合理的解釋。
人的心天生就是偏的,在外人面前,里正當然要偏着自己兒子,何況這件事是許天佑有錯在先。
許三春這樣站在夜色中,頭髮散亂,菱角小嘴不服輸地緊緊抿着。在纖弱中,透露出倔強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要好好憐惜於她。
里正在心頭嘖嘖兩聲,這麼個美人兒在家裏放着,也難怪許天佑忍不住。
「行了!」里正揮揮手道:「家醜不可外揚,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你們好好醫治天佑便是。」
「過去了?」汪氏瞠目結舌,「難道,我們天佑就白被打了這一頓了?」
「那你想怎麼樣。」里正一拂袖子,道:「要讓我把天佑半夜爬到三春床上的事情,給全村人都昭告一遍嗎?」
「你不要面子,我老許家還要面子。」里正把臉一沉,道:「我們老許家,丟不起這個人。」
他不光是田台鄉的里正,還是許家的族長。這會把族長的威風端出來,汪氏頓時無話可說。
要知道,只有在縣衙才能斷官司審案,鄉鎮裏都以宗族自治為主。族長的手裏,握着祭祀、族田分配等等大權,甚至可以主宰族人的生死。
族裏有了什麼難以決斷的糾紛,都是請族長裁決。
「行了。」許金水把汪氏攔下去,拱手道:「我家的事,擾了大人清夢,實在是過意不去。這大半夜的,也實在是不便,改日我再上門賠罪。」
里正點了點頭,往門口走去。語重心長道:「金水,我瞧你頭腦清楚,是個可提攜的後輩。但你看看,最近你是怎麼回事?一個大男人,得把家給管好了,別讓婦人蹬鼻子上臉。」
「是是是,您老人家慢走。」
「我再多嘴一句,」里正朝着許三春努努嘴,道:「這就是個惹禍的根源,你得趕緊處置妥當,別讓人說出什麼閒話來。」
在這件事上,許三春明明就是受害者。但在里正看來,正是她行為不端,才惹出這等事情。
送走了里正父子,不一會兒郎中便到了許家。對許天佑一番診治過後,開了方子等天亮後再去抓藥。
天色才剛蒙蒙亮,陳嬸帶着陳惠、陳虎前來上工。昨日夜裏發生的時候,他們都有所耳聞,陳嬸讓陳惠守着灶台,自己端了一碗熬好的粥來到許三春房裏。
「你沒事吧?」陳嬸把碗放在桌上,關心的問着許三春。
聞着粥米的香味,許三春從床上爬起來,一勺一勺的喝完。這一夜她再沒睡着,眼底青黑,黑白分明的杏眼裏也有了血絲。
她再怎麼堅強,也還是個姑娘家。昨夜遇到那樣的事情,憑着心底一口氣給撐了過去,後來才知道後怕。
要是自己沒有放擀麵杖在枕頭下,該怎麼辦?
要是里正偏幫許金水來誣賴自己,該怎麼辦?
越想,許三春越是覺得僥倖。
一邊吃,她的眼淚一邊撲簌簌地往下掉。
陳嬸嘆了口氣,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這世道就是這樣,我們做女子總是要多受一些委屈。」
許三春抹了一把眼淚,雙眼灼灼。
「憑什麼?」
憑什麼,女子就要忍氣吞聲地活着?
憑什麼,女子就只能依附着父兄過活?
要不是這個操蛋的規矩,啞娘有銀子,到哪裏她們都能活得好好的,哪裏用看他人臉色,受如此欺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