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議結束,群臣紛紛離去。
郭嘉是最先離開的,天子應允了他的上奏,群臣雖有些反對,卻也沒有像樣的藉口,只能應允郭嘉,郭嘉身為尚書令,這政令,自然也是他親自施行,已經經過了天子的應允,具體的事項,只要等中書令擬定完成,交予荀彧審查,再由郭嘉施行就好了,群臣心裏大多對郭嘉不滿,眼裏都是帶着惡意,只是郭嘉完全不在乎罷了。
皇甫嵩剛剛走出了皇宮,蔡邕卻攔住了他。
兩人雖都是熹平老臣,卻也不是很相熟,皇甫嵩有些疑惑的看着蔡邕攔住自己,蔡邕笑着問道:「義真許久不見,可還安好啊?」,皇甫嵩也笑了笑,朝中的老臣越來越少,如今的建寧重臣,也只剩下了寥寥幾人,他還是客氣的說道:「許久不見,我尚好,公如何啊?」
兩人一同朝着宮外走去,聊的很是開心。
「義真啊,我有一事不明,不知當如何開口」
「何事啊?」
「這兵學裏,你究竟是如何教導的我派去助你的那位太學祭酒,今日裏愈發的癲狂,常常在學堂里追打學子,太學生們是苦不堪言,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變成這番模樣了唉,那人喚作崔琰,與故司徒有些關係,本也是個相貌堂堂,道德上佳的翩翩君子唉,我如今都不敢讓他去教學了」
蔡邕說着,皇甫嵩卻是笑了起來,他搖着頭,說道:「他這般教學,難道學子們沒有明顯的進步麽??」,蔡邕無奈的說道:「進步自然是有的,可是這太學不比兵學,在這裏的學子怎麼說呢,經不起打啊,他先前打傷了三人,一人是司空的庶子喚作袁熙,一人是西廷太守的三子,喚作曹彰還有最後一人,是陳留王的獨子劉懿」
皇甫嵩點着頭,卻有些疑惑的問道:「陳留王還有個兒子??」
「是啊,他這兒子,今年不過十二歲,陳留王給天子上奏,要讓兒子前來太學進修,天子很是喜愛陳留王,就讓這位世子進了太學,結果呢,他這才來了第三天啊,就被痛揍了一頓,你說我如何跟天子解釋啊」,皇甫嵩也明白了他的為難,太學還是太麻煩啊,若是在兵學,我管你是誰的兒子,抓起來一同痛毆!
「這樣罷,崔君也是個有才的,他不適與太學,不如就送到兵學來,在兵學擔任祭酒便好了如何啊?」皇甫嵩問道。
蔡邕這才鬆了一口氣,笑着說道:「如此甚好,原先我心裏還有些懼怕,你不知道啊,天子有意等皇次子稍微年長之後,也來太學進讀這些日子裏,可愁死我了若是那崔君再把皇次子一同打了,我也保不住他了」
而正在這時,一個有些瘦弱,病怏怏的少年,出現在了東宮門前。
今日值守的乃是孫權,孫權直接攔住了他,皺着眉頭,打量着面前這少年,厲聲說道:「止步!!此處乃是太子東宮,來者何人?!」
那少年抹着眼淚,叫道:「我是陳留王之子劉懿,來拜見我兄長!!!」
聽到這人如此言語,孫權也是愣住了,陳留王,他是知道的,這是當今天子的二弟,他還有個兒子,這孫權就不知道了,不過,若是真的,那此人就是宗室,還是最為接近皇室的宗室,歸於孝康皇帝這一脈,孝康皇帝之孫啊,孫權立刻讓士卒前往稟告,而此時,劉獒正在宮內與龐統聊着考核之事。
「郭奉孝啊,不愧是四科全冠之人,這政策一出,大漢再不愁將才啊!」
「殿下,但凡名將,都是在戰鬥之中磨礪出來的,沒有戰爭,不過是些紙上談兵的將領罷了,當不得將才之稱這一次,只能是選出大批的底層將領,如司馬軍侯這些,不過也好,起碼日後我大漢的將士大多認字,這對大漢軍旅的作用也是巨大的只會衝鋒的蠢貨,是當不起名將的」
兩人正聊着呢,就聽到有士卒稟告,有一人自稱陳留王之子,來拜見太子殿下。
劉獒皺着眉頭想了片刻,的確,自己好似是有這麼一個堂弟,不過,叔父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這位堂弟也一直在陳留,怎麼忽然來了雒陽??劉獒還是決定出去見一見,站起身,就朝着門外走去,剛剛走到了門口,他就看到了站在門口,正在自言自語的那位少年。
這少年,長得很是清秀,卻格外的瘦弱,看到他的長相,劉獒基本就已經肯定了他的身份,他雖沒有見過這位堂弟,可他是見過叔父的,這廝跟他阿父長得很是相似,都是有些病怏怏的,劉獒剛剛走了出來,這小子就哭着沖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劉獒,就開始痛哭了起來,劉獒大驚,也不好推開他,只能詢問着。
「兄長,你可要為我做主啊,我剛剛來太學,就被人打了」劉懿哭着叫道。
劉獒皺了皺眉頭,陳留王的獨子在雒陽內被毆打,這可不是好事,容易損害到阿父的名聲,他問道:「究竟是何人敢如此對你,為何事??」
「兄長,我這剛來太學,我也不知啊,我去聽課,那祭酒就問我問題,我這才剛來,我哪裏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我回答不上,他就說我不思進取,就拿劍背打我」劉懿委屈的說道,劉獒一聽,也有些無奈,說道:「你別哭了,多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帶我過去罷,我看看是哪位祭酒敢如此對待學子」
劉獒即刻起身,與劉懿一同前往太學,他並沒有帶上太多人,可是太學裏還是有很多的學子們看到了他,紛紛前來拜見,劉獒也一一回禮,這看的劉懿有些羨慕,站在劉獒的身邊,好似自己也變得高大了許多,不由得挺直了腰板,跟着劉懿,終是趕到了哪位祭酒所在的府邸外。
剛剛走到了門外,就聽到從內傳出的朗朗讀書聲。
這讀書聲,格外的熟悉,熟悉的並不是聲音,而是他所讀的,劉獒呆立在門前,久久沒有動身,劉懿有些疑惑的看着陷入呆滯的劉獒,也是不知他為何會如此,聽着從屋內傳出「故而有三世,及三富,國富則士富,士富則民富,民富則國富」,聽着這些,劉獒緩緩低下頭,看着一旁的劉懿,俯下身來。
「懿兒啊,這位祭酒,是個有能力的,你以後,認真聽他的課,不要招惹他他講的那些,都是很有道理的你要認真去聽」
劉懿瞪大了雙眼,他不知劉獒為何忽然會如此言語,可是他能能感受到劉獒言語裏的誠懇,沒有半點虛假。
他茫然的點了點頭,劉獒牽着他的手,在門口站着,等候了許久,等到讀書聲漸漸停止,他才令人去叩門,沒過多久,一位身姿挺拔,相貌英俊的文士走出了府邸,此人穿着幹練,腰佩長劍,公羊打扮,劉獒朝着他一拜,說道:「太子劉獒,見過君」,崔琰一愣,連忙回禮道:「拜見太子殿下。」
「我這幼弟不懂事,觸怒了君,這次前來,就是帶他與君道個歉」
「這倒不必了我也要離開太學了」崔琰笑了笑。
「既如此,還望君能收我這幼弟為徒,能夠教誨他,走上正途勞煩閣下了」劉獒再次行禮,崔琰面對太子的請求,也不好拒絕,看着劉獒身邊瞪圓了雙眼,有些茫然的小傢伙,他點點頭,說道:「謹喏!」
劉獒這才將堂弟交給了這位,又吩咐了劉懿幾句,就轉身要離去,走了幾步,卻停下來,轉過身,又道了一聲謝。
崔琰目送太子離去,心裏卻是想着,不愧是袁子一手教導出的太子,果真大賢啊,又低着頭,看向了自己這新收的弟子,劉懿也是抬起頭,茫然的看着崔琰,我是誰,我在哪裏,不是來興師問罪的,這是什麼情況???
「你喚作劉懿?孝康皇帝之孫?陳留王之子?」
「回師君,正是如此」
「嗯,不錯,好,你若有你耶耶三成的德行,就能學到我的真傳」
劉獒回到了東宮,不知為何,卻也無心再跟龐統繼續聊天了,讓龐統去休息,自己也就進了書房。
獨自坐在書房裏,看着面前的案牘,劉獒沉默着,伸出手,從案牘上的劍架上拿出了一把佩劍,這佩劍有些破舊,卻還依然鋒利,劍柄上刻着幾個橫槓,這代表這把劍痛飲了多少人的鮮血,手裏拿着長劍,劉獒淚流滿面,眼淚忍不住的掉落下來,抬起頭,緊緊閉着雙眼,張大嘴巴,卻忍着不發出哭聲來。
我是大漢太子,我不能哭,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會哭。
可是,師君,我好想念你啊。
方才那一瞬間,我還以為是您坐在書房裏,高聲朗讀着公羊春秋。
你的後背,還疼麽?
眼淚一滴一滴的掉落在案牘上,劉獒伸出手來,抹去臉上的淚痕。
「殿下!!少傅回來啦!!」有黃門在門外叫道。
劉獒迅速起身,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的臉。
諸葛亮站在書房門口,正在跟孫權與曹丕聊着呢,就看到太子欣喜的走出了門來,他一臉的笑容。
「哈哈哈,姑父回來啦!!!」
「太好了,這東宮諸事,還是不能少了姑父啊!!」
一張洋溢着微笑的臉龐,唯獨眼眶有些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