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命 第三十五章 以亞之隕的秘密

    「呲呲……」

    「呲呲……」

    不知什麼聲音攪動了地下的安寧，熹微的晨光鑽進窄窄的縫隙口，讓逐漸熄滅火光的地下有了另一份的光源。從石壁中探出怪異的炮口，每一個都好像張着o型的嘴巴，向外吐着混交的光圈。

    這些光圈疊合到了一起，起初沒有顯示出太多的異樣，但是隨着這些光圈不斷的重合，那若有若無的透明色調也開始逐漸改觀。變成淡黃，再變成深黃，直至橙色變得耀眼。

    「轟！,轟轟！轟轟轟！」

    整合炮發出的光圈竟然產生了一串連環的爆炸，地面塌陷，石塊傾斜下來；火氣升騰，覆蓋了整個地下的空間。

    「喂，快跑！」

    喘氣聲與咳嗽聲在煙氣中響起，有人用火器對準了一塊攔住去路的碎石，扣動了扳機。慌亂的情緒開始在他們心中蔓延，尤其是之前孤煞的一番言語更是加深了這些選手心中的猜忌。

    一些人爭相開始往外面涌去，甚至在竭力尋找攀上地表的方法。爭執之中，難免有人開始訴諸於暴力。從推搡的拳頭到鐵劍鋼刀甚至是手槍，其實需要的不過是跨過理性的那條線而已。

    「紅雲殿的人員立即回縮！注意，這次行動均聽從大人的指揮。」紅眼指揮着已經聚攏的紅雲殿諸人匯合，企圖在慌亂過中保持組織隊伍的穩定性。紅雲更是冷眼相看，避開一塊巨石的同時身上的腐蝕液體也開始擴散。企圖用躥跳的猩紅液珠震懾一些瘋狂的宵小之輩。

    禁盾組織是喧譁得最為厲害的，他們的領袖那個棕發青年朗克顯然得不到多數人的信服，可以說他們差不多是各自為戰，這時候更是各自奔竄。

    黑槍盟約畢竟有保持着對成員的傭兵式訓練，所以雖然這時候沒有一個統一的領導，但是各自小隊之中的指揮還不算含糊。在協調性上看卻顯得高效和有保證得多。

    不過哪怕紅雲也沒有能力壓制下這突然騷動的局面。在沖天的火光之中，急於逃生的人與因為逃生過程中發生摩擦而瘋狂打鬥的人成了更大紛爭的導火索。叫嚷的，惡語相向的，也不用片刻就被爆炸的餘波所淹沒。

    然後，是更大的紛亂。

    人性本能的瘋狂極難通過武力手段來鎮壓，尤其是當有更大的威脅迫近他們生命的時候，那種人性的躁動足以讓本就混亂的事態變得更加糟糕。

    「鴉，到時候了。我們走吧。」孤煞沉聲道。

    他和黑鴉就像兩道融入黑暗的影子，朝着人群涌動的方向逆向而行。他們要去林齊所在的石廳。順帶的，孤煞在快速離去之前還往林亞的方向冷冷望了一眼，眼眸中閃過林亞捂着腹口掙紮起身的表情。

    林亞正坐在地板上，任憑外部傳來各種的嘈雜的聲音。

    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人。天生的弱者，面對命運，無有絲毫的抗衡之力。

    他奮鬥過，他拼搏過，他在這個星球向敵人學來了狐狸的狡詐，學來了狼的野心，他像蛇一樣掩飾自己的圖謀，時刻準備着像虎一樣撲擊。他像雄鷹一樣搏擊着命運的蒼空，可是他最終卻像井底蛙一樣永遠躍不出自己的囚籠。

    他不甘心，血液淌出自己的身體，可是無助感卻率先剝奪了他的靈魂。他感覺自己應該是要死了，或許一塊墜落的石頭將成為他最後的墓葬。孤煞說的沒錯，這是一處墳冢，這處墳冢將要埋葬他那份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我想出去看看……

    我想要自由……

    恍惚中，林亞感覺自己身體飄了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拉着他，就這樣讓他浮在了空中。

    那是……孤煞？！

    石廳里的狀況與之前無一不同，沒有任何石塊的塌陷。哪怕之前整合炮發出的光圈匯聚了巨大的能量，可是在外面的爆炸發生時裏面還是依舊的平靜。

    林齊就在迪克的旁邊站着。

    不知道迪克為什麼總是一驚一乍，林齊總感覺這個迪克既不像他記憶中那個指揮進攻地球的智能，也沒有與雲老的性格有任何的相似之處。他既不像是一個冷靜的機械生命又不像是一個　按感情辦事的人類。

    他似乎在醒來後一直固執地保留一種警惕與焦躁？

    「情況比預想中好很多。」林齊望了望迪克：「你說的糟糕情況表現在哪裏？迪克，如果你不是存心要隱瞞什麼的話，現在的情況應該是很利於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才對。」

    迪克沒有說話。

    它聽到了一個聲音，來自地底深處的聲音。

    「情況基本吻合。」

    「編號4000已經甦醒，成功抵達械嶼密地。編號3000在海源密地陷入沉睡狀態中，編號2000與編號1000均處在石道中，現已開始籌備脫離行動。核心實驗計劃人選均已就位，方舟進入待命狀態。」

    無數米深的地下，一點藍光開始匯集。深淵的入口猶如巨鱷咧開的大嘴，吞吐着淡淡的霧氣。電子管上冒出的青煙正是超負荷高頻運轉的標誌。而那核心的藍點就像是一朵綻開的藍玫瑰開在晦暗的洞穴之中，熒光頻閃。

    藍色的光線向四周漫溢出來，自下而上，穿過重重的土石與硬質地面，直達林齊他們所在的區域。甚至藍光還在向外蔓延，在孤煞的掌聲中悄然觸碰到了匯聚在地下密道中的每一個人。

    在藍光接觸到林亞的剎那，藍光驟然染上了一絲暗紅。

    「出現意外，排查檢測中。」

    「經檢測，意外干擾編號為0597，具體終端結算中。」

    貫穿地下石板的機械導管化作一根根鐵刺在藍色光點的下方蔓延出來，向着每一處石制地面的整合炮涌去，每一根管都接上了那個袖珍的小炮，給這朵藍色的玫瑰裝點了一份妖嬈與艷麗。

    一個火紅的球體在地下悄然旋轉，藍光就是在這個球體正上方散發出來的。

    在藍光與紅色球體交界的地帶是一張灰白的投影，一連串奇怪的符號在這個投影上跳動，能夠清晰辨認的似乎只有在這些符號中偶然出現的幾個拉丁符號。

    「α，β……」

    聲音由紅色的光球傳出，繼而在接觸藍色光點的剎那散播開來，如同湖心因石子掀起的波瀾，一圈一圈蕩漾開來。機械的合成音並不單調，平緩的語氣中有那麼一種情感上的波動。像是一個等候許久的人對自己願望即將奔赴現實的期許。

    「本次意外一：以亞文明迪克藉助人類載體進行活動中，意外二：外來人類利用系統漏洞製造額外特殊編號。本次意外干擾性任務為編號002號以亞竊取任務，系統已對該任務進行修正，目前編號001以亞復興任務基本可以暫停。」

    「編號000，源代碼任務展開。特殊編號均已就位，開始源計劃——械命。」

    「針對意外一：對以亞文明生命迪克發出警告，不要干擾此次計劃的正常運行，否則將視為以亞文明最大的敵人。作為以亞文明的守墓人應該保持自己的覺悟，在一切未進入正軌之前切勿進行任何逾界行為。」

    「針對意外二：考慮到外來人類對編號0597的控制已經消除，編號0597號意外實驗品基本符合條件，可以作為械命實驗參照品。因此，授予編號0597械命計劃的參與權。一旦編號0597抵達中央大廳，准許其進入以亞方舟。」

    「以亞核心計劃——械命開始啟動運動，計劃總設計師兼執行員阿爾法在此匯報。」

    林齊明顯發現迪克的面部肌肉有些抽搐，雖然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可以了解到迪克此刻的精神狀況出了很大的問題。如果他還是機械身體的話，或許身體上會冒出機器故障的白煙。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更傾向於變成一個愣愣的白痴？

    迪克突然笑起來。

    「哼，哈，哈哈！」

    他整個人頓時前傾，匍匐在地，他那雙眼睛頓時覆上了一層薄霧。

    他嗆了一口，像是被什麼堵塞住了咽喉。然後他輕輕一咳，轉而開始了喃喃自語：「你依舊掌控一切，你依舊坐擁一切，你依舊剝奪我的一切。最後呢？最後欣然享受一切的依舊是你。」

    林齊一時間竟分不清迪克到底是哭還是在笑。迪克仰着頭，嘴裏嘟囔着，心裏惴惴的，卻又突然開始癲狂地大笑起來。

    他捶地，然後再用通紅的拳頭捶擊着自己的胸膛。

    「砰，砰！」如同大猩猩一般，他狠命地捶擊自己。一拳接着一拳，似是要將自己胸腔中所有的憤懣都捶中，然後讓這所有的不滿都化為一口鮮血，讓他像吐唾沫一般將這種鬱結在心中的怒火從嘴裏吐出來。

    「守墓人？我倒是不介意做我們文明的掘墓人啊！」

    迪克最終顫抖得跪在地上，他像是一個孤擲一注的賭徒，最後發現敗局已成定局的時候就只能無力地搖頭。

    「阿爾法，你又成功了什麼呢？以亞星變了，變得面目全非。我變了，變得面目可憎。而你呢？身為智者接班人的你是否能好好地捫心自問，問問你自己，你是否也變了？」

    「以亞星已經隕落了，方舟搭載的早就不是當初的那個文明了。人類呢？他們在這個世界的謊言之下又怎麼不會成為下一個以亞星？」

    「我等着你的答覆，阿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