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焉識踩着黃昏從學校離開,今天的事情,雖然有心跟她聊一聊,可是時間根本不允許,他已經忙到和她說點話的時間都沒有了。
吳知枝在班裏上晚自習,可卷子裏的東西根本看不進去,於班導跟她說的話,始終盤旋在心頭散不去。
於班導說,現在領導們都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因為涉及到年級第一的問題,他們需要慎重做決定。
吳知枝低着眸,如果真要開除一個,她也許會選擇讓陸焉識留下來吧,然後她休學一年,在家裏照顧年邁的外婆,順便複習,等明年,在上一年高中,這樣,吳桐可以得到留學資格,她也可以確保考一個更好的大學。
外婆出院後,需要靜養3-6個月,現在每天都在房間裏沒有出來,她其實也想好好照顧她的,但是今年事情太多了,她有點頂不住這個壓力了。
想到這裏,她從桌兜里拉出了書包,「吳桐,姐姐有點事,先回去了。」
吳桐點點頭,近來的名單事件,也同樣影響了他,雖然他沒說,可是最近出神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他的內心,也在內疚着,沒得到名單,姐姐是多麼的失望,他恨自己不夠優秀。
不夠優秀就算了,還不努力念書,學人去搞什麼戀慕,每天偷偷給蔣青弈發短訊,像個變態神經病一樣。
可另一方面,他又克制不住自己,他覺得,自己就是該死,世間為什麼要有『鍾意』這種東西,除了影響心志,沒有別的其他好處。
哪怕上了高三,吳知枝也不可能真的做到什麼都不理會就全心全意投入學習,現實中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操心。
賀希言見她提了書包走出教室。
長發披散在她肩頭,遮住了她半邊臉輪廓。
晚霞斜映而來,在她臉上蒙上了一層說不出的色調,或許,是蕭瑟……
他心中一動,也扯了書包跟出去。
「知知。」有人喊她。
吳知枝回頭,賀希言站在生,淺琥珀色眼眸望着她,清俊高挑。
吳知枝想到他也落榜的事情,心裏頭有些同病相憐的憐惜,停下腳步,沖他笑笑,「你也不上晚自習?」
「你呢?逃課去哪?」他反問,走過來,整個人還是那麼有氣質,像個彬彬有禮的貴族。
吳知枝仰頭,神色很淡,「看不進書,想先回家做事,等晚上在溫習。」
賀希言點點頭,「走吧。」
「你也學習不進去?」
他「嗯」了一聲。
吳知枝想到可能是因為落榜的事情,沒得到名單的人,多少都會失落,於是就沒說什麼,跟着他從教學樓走下去。
賀希言時不時看她一眼,她最近真的變得很安靜,也很瘦,至少瘦了十斤左右,整個臉上都沒有肉了。
「今天班導找你跟陸焉識,是說了什麼?」敏銳如他,其實已經感覺到了,昨天幾人目睹那一幕,心思不正的人,肯定今早就去告密了。
「沒說什麼。」她不想說,在停車場取了自己的單車,「那我就先回去了。」
「一起吧,反正我沒什麼事情可干。」
「算了吧。」她忽然開口,沖他苦笑道:「一男一女一起離開學校,到時候很可能被某些人拿來做文章的。」
「這種事情,才要渾水摸魚一下,緋聞越多,越能混淆真相不是嗎?」
吳知枝愣了一下。
這話,歧義太大了。
「你們都知道這件事了?」
「昨晚,我們幾個人慶祝完蘇北跟陶語然出國的事情,走出店裏,就看見你們兩人,抱在一起。」
吳知枝忽的笑了,「原來是昨天那件事,那當時,你們有幾個人。」
「十幾個人。」賀希言明白她想知道什麼,把當時在場的十幾個人名字都告訴了她。
吳知枝聽完,基本能斷定出,是陶語然跟張婷婷幹的好事。
其它人都跟她沒過節,這兩貨,上次被她擺了一道,至今記恨着她呢。
「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我已經大概知道,是誰去告的密了。」
賀希言頷首,「嗯,我知道你聰明。」
「不過這次,很感謝你,沒有站在她那一邊。」
「其實我從來沒站在她那一邊,只是一開始,你不相信。」
吳知枝一愣,笑起來,「我沒有不相信,只是那個時候,不太敢靠近你們,覺得你們滿身光芒萬丈,而我灰塵撲撲,不好意思跟你們走在一塊。」
「我們從來沒有嫌棄過你。」
吳知枝聞言,偏開頭,眼眶忽然就紅了,這麼一刻,她很感動,對賀希言和蘇北,她心裏有很濃的愧疚,當初因為自卑,遠離了他們。
*
騎着單車回到家裏,吳知枝看到安安在門口跟小花玩,她剛想喊安安去後院玩,眼角餘光就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吳明勇的現任老婆張素霞,抱着吳子信在他們店裏坐着。
常叔似乎知道他們是誰,沒招呼他們,自己站在灶台內處理食物。
「姐!」見吳知枝從單車上下來,吳安安就像看見了救星,抱着小花跑過來,在她耳邊說:「我怕他們偷東西,在門店守着。」
吳知枝聽了這話,心中的陰霾被驅散了一些,安安還是很懂事的,她摸摸她的頭,「乖,你先帶小花去後院玩。」
吳知枝進了家裏,她看見張素霞那副架勢,就知道她是來要錢的,沒理會她,先把書包放在裏屋,然後去看了下吳麗琴,吳麗琴因為不想看見張素霞,早早就上樓去房間裏了,整個一樓,只有常叔和安安,兩個人即不搭理張素霞也跟她說話,擺明是不歡迎她。
吳知枝也懶得理這個人,把她們視作空氣,到冰箱前面倒了點水喝。
從知枝進屋起,張素霞的眼睛就盯了過來,奈何知枝一直不理她,她的臉有些掛不住,勉強笑了一聲,「知枝,你放學回來了?」
吳知枝連個眼神都沒給她,去門口的水槽邊幫忙洗碗了。
張素霞的臉色頓時很難看,抱起吳子信,走到水槽邊上,教吳子信喊吳知枝姐姐,「子信,你喊姐姐。」
吳子信不大願意,繃着小胖臉說:「她才不是我姐姐,她是賤女人生的孩子。」
吳知枝聽了這話,心裏想笑,張素霞教的好兒子啊,自己做小三,還教孩子罵原配,這教育牛逼了。
「子信!你說什麼呢?」張素霞握住吳子信的胳膊,「誰教你說的這些話,沒禮貌,快喊姐姐。」
吳子信怕被打,畏畏縮縮縮着腦袋,勉強叫了一聲,「姐姐!」
「免了。」吳知枝把第一次碗洗好,倒掉髒水,「他說的對,我不是他姐姐,他也不是我弟弟,咱們兩家壓根就沒有關係。」
「哎!知枝,子信剛才是胡言亂語的,你可千萬別生氣啊。」張素霞解釋,表情里卻沒多少真的歉意。
吳知枝不想聽她說這些話廢話,直接開明見山道:「你來這,如果是為了錢,那你可以回去了,我們家沒錢。」
「不是,知枝,你聽我跟你說啊,子信今年想上個好點的學校,到時候可以直升實驗小學……」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吳知枝打斷她的話,表情諷刺,「我妹妹安安今年九月份自己上的都是公立學校,憑什麼你兒子就能上實驗小學?」
「不是這樣說呀,知枝,子信學習好。」
「我們安安成績還是年級第一呢。」
張蘇霞有些回答不上了,「可是子信是男孩啊,培養大了之後,還是咱們老吳家的,安安就不是了,她長大了是要嫁人的啊,現在子信有這麼個機會,就差一萬塊錢……」
「張素霞。」吳知枝放下手裏的碗裏,冷眸瞅她,「吳明勇跟我媽已經離婚了,離婚了,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不知道,就去民政局問問,你個小三的兒子,讓我們來出錢給你兒子讀書?你是不是臉太大了?還是說,你根本就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