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我。」囚牛揪着秦弈的領子搖晃:「我喊了三聲,根本沒感覺樂之道有任何提升!」
秦弈臉頰抽搐地看着這位大王,慢慢伸手拿開它的小肥手:「莫非不聞因材施教?那是我給安安定製的教材,不是大王的……」
囚牛痛心疾首地在面前轉着圈:「那我怎麼提升?」
秦弈同情地看着它。
樂之靈,再怎麼也就無相了,難道指望單憑這個就達到太清?那太清也未免太不值錢。
更何況師姐說得沒錯,無性者自然缺失了大道之中非常關鍵的一環,這種缺失對於別人可能無所謂,甚至根本不需要;但對於音樂情感來說,這種缺失好像很致命。
囚牛樂之道已經到頭了,此生不可能再有寸進,是完全可以想像之事。
它想要修到太清,還不如指望妖修的根本……
秦弈慢慢道:「大王有沒有想過,去聖龍峰走走,以及……鯤鵬妖城?」
囚牛怔了怔,有點遺憾地輕輕搖頭:「暫時不能離開。」
秦弈想了一想,也不敢在這種時候隨便引祖聖龍子去妖城,怕程程控不住局面,便道:「會有機會的。」
不知道程程現在怎樣了……不出意外的話,她妖皇境也就是乾元是肯定沒有問題,不知道達到哪一層。她有鯤鵬紫府、有妖族地脈,還有分脈合流的雙體同修之術,潛心修行起來應該會很bug,理應不會比師姐慢。
說不定乾元圓滿了也未可知。
也不知道夜翎那臭丫頭現在如何了……
裂谷妖城從極度虛弱期開始拓展,到了一統裂谷,古魂相連,至今大踏步前行也快十年了。一旦恢復到鼎盛時,裂谷妖城和海中妖境真能合作同流,會是一股極其恐怖的力量。
當然,想要多麼精誠合作,恐怕也不是多容易的事。妖的族群構成太複雜了,光是海中其實都分很多勢力,除非有一個能壓服一切的頂尖強者,否則很難擰成一股繩。
正在走神想着程程夜翎,囚牛忽然說話了:「你把衣服脫下來。」
「啊?」秦弈下意識捂着領口倒退半步,警惕道:「你幹嘛?」
囚牛沒好氣道:「裂谷妖城給你這等萬妖之衣,本王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總之這回你對我們有大功,本王也不吝將你的萬妖之衣更加名副其實。」
秦弈怔了怔:「該不會想給我海中妖族的材料?」
「當然。」囚牛若無其事道:「區區裂谷一地,缺了我海天之闊,談何萬妖?」
秦弈小心地脫下青衫,遞過去又收回來,謹慎道:「這是、這是愛心之衣,可不能亂改造,改得她認不出來會跟我沒完的。」
囚牛啞然失笑:「放心,基本模樣也不會變,最多因為添加材料的緣故,導致紋理款式產生點變化,不可避免。」
「那應該還行,程程也沒那么小氣。」秦弈總算遞過衣服,居然還有點不甘不願。
囚牛看着那臭模樣實在沒好氣,明明是我要給你好處,怎麼搞了半天倒好像是我求着你似的?
它也不理秦弈了,轉向居雲岫,遞過了一張琴:「這是姐姐的。」
居雲岫怔了怔,這是囚牛之琴,無相之寶,威力無窮,妙用萬方,甚至不是她此時能夠徹底掌控的。
即使是之前奏樂喚醒建木的時候都沒給她用這張琴,既是怕她掌控不了反而不妥,也是因為囚牛要用它對敵,不能輕易給人。
這時候居然送她?
無相之寶,囚牛自己最重要的法寶,就這麼隨便給了?
囚牛也不多說,在居雲岫開口拒絕之前就已經拿着衣服飄然而去:「這種東西,註定該是你的。」
目送它離開的身影,居雲岫秦弈面面相覷了一陣,秦弈終於嘆了口氣:「無相者,別的不說,單論大氣隨性這方面,確實每一個都很讓人欣賞。我有時候會覺得,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應該互相起爭執才對……然而這世間紛擾,所為何來?」
居雲岫沉默片刻,終究道:「道不同,故所求不同吧。」
秦弈想起流蘇曾經漏過隻言片語,意思是它和天上人的爭端沒有狗子想像的搶東西吃那麼低級。
道之爭,沒到那層面,也確實不好理解。
居雲岫道:「在考慮大道這麼嚴肅的事情之前,你能不能先變個衣服把自己遮清楚點?這樣穿着一條底褲站在屋外是不是覺得很涼爽?」
「噗……」旁邊傳來笑噴的聲音。
秦弈面紅耳赤地轉頭瞪了一眼,清茶和安安躲在草叢裏偷笑,被他一瞪,兩隻腦袋又躲了下去,還有個蚌殼露在上面一抖一抖。
秦弈怒目而視了一陣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隨手扯了團雲霧,化成一件衣服給自己遮好,整個人的心情都變得輕鬆很多。
說實在的,不說什麼高大上的話題,光是為了這群憨憨能夠繼續這麼無憂無慮地憨下去,那什麼戰鬥都是值得的。
「安安啊……」秦弈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伸手招了招:「你過來一下。」
安安小心翼翼地鑽了出來,站在他面前有些侷促:「那個,先生,讓我去海中對着百族大喊大叫,喊的還是那麼白痴的話,我喊不出來啊……」
「所以啊,人家不要臉的才是大王,你這麼害羞的只能是只小蚌。」
安安無言以對。
倒是居雲岫安慰:「算了,人之天性,不可滅也。單論學技法,你倒也不笨,總比清茶好一點。」
安安覺得這話怪怪的,是誇獎嗎?
居雲岫又道:「你要傳承我道,怕是不太可能了,但單純學技藝不是太大問題。反正我還要和清茶在這裏駐留一段時間,你每天來找我學吧。」
安安大喜:「謝謝師父。」
居雲岫擺手:「不是師父,叫姐姐。這娃原先還挺懂事的怎麼一下就變傻了?被清茶傳染的?」
清茶不服氣:「我哪裏傻了,我畫畫可比她彈琴好多了,我不僅能具現畫魂,還可以畫本質了。」
秦弈後仰:「真的?你畫個看看?」
清茶腦袋滴溜溜轉了一圈:「畫誰?」
秦弈指着安安:「當然是她啊。正好,安安你站在原地張開蚌殼不要動,給清茶做個模特。」
安安臉都綠了。
張開蚌殼被人看,和被人盯着你身上每一處部位畫,這又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這個這個……
清茶樂滋滋地把安安拉在中間,一屁股坐在她面前,端着一張畫板抬頭打量。
明明只是個小姑娘在看她,可安安還是覺得每看一個地方就有電流亂竄,感覺珍珠又要凝聚了……
秦弈看看居雲岫,居雲岫饒有興致地看着清茶畫蚌。
所謂畫本質,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為那並不是畫眼前所見。
譬如畫安安,在清茶筆下說不定就是一隻可愛的蚌,並不是安安自己想像的每一寸身材被人看着勾勒。
但居雲岫也不知道清茶啥時候達到這種堪本質的層級了,難道是建木葉子汁液效果良好,突飛猛進了?
在安安羞憤欲死的表情里,清茶哈哈一笑:「畫好啦!」
居雲岫隨口道:「畫魂具現出來讓我們看看。」
「好啊好啊。」清茶一點自己的畫。
安安都收了羞澀,好奇地看着畫中氤氳之氣漸起,心中暗道自己的畫魂走出來會是什麼樣的?是不是很漂亮?
居雲岫和秦弈都在想,是不是會滾出來一隻蚌?
下一刻所有人目瞪口呆。
不是蚌,是安安。
沒穿衣服的安安。
安安感覺自己快死過去了,瞬間變成一根柱子,滾沒了影子。
秦弈呆呆問清茶:「難道看破衣服幻化,就是你的看穿本質?」
「不是啊。」清茶很認真:「在它自己的感覺上,張開蚌殼和沒穿衣服是沒太大區別的,所以這就是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