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霄上了商紅葉的車,找個僻靜地方,跟她交代了一些待會約見青龍會眾大佬的細節。
接着便往林家趕。
現在是下午五點,
跟青龍會眾大佬約定的是晚上八點,
怎麼也是來得及的。
……
林秋乃是著作等身、桃李滿天下的大學者。
若是什麼大富豪、大官員,請陸霄去家中吃飯,他絕不理會。
不過這種真正做學問的大儒,他還是願意結交的。
到了林家,
林秋極為熱情,邀陸霄入座,寒暄一陣,便跟他談起圍棋、音律、國學之類的風雅之事。
陸霄九世為人,積累何其淵深,雖儘量低調,但聊到盡興,難免旁徵博引,偶露崢嶸。
林洛然在旁給二人煮茶,偷偷瞧着陸霄。
「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太傲嬌了些。真想誰來殺殺他的傲氣呢。」
心裏又有些憤憤不平起來。
她可是在陸霄身上,吃了不少憋吶。
林秋跟陸霄聊了一陣,
心中極為震驚。
實在想像不到。
不及弱冠的少年,積累居然如此豐盛。
尤其是古典文化,
詩書六藝,無所不通。
實在是太難得。
他起先以為,
陸霄只是有點小才,
卻是恃才傲物、乖張狂悖。
須得敲打。
試探一番,
卻絕這個年輕人,
分明有經天緯地的大才!
若能收斂些性子,
將來必定可以做出些成就。
甚至有了收關門弟子的想法。
正想着,
該如何敲打敲打這年輕人,
林家傭人進了客廳,跟林秋說有客人造訪。
接着便有一青年進來,身材頎長,面容俊朗。
寒暄一番,
陸霄知道此人叫孟無咎,乃是林秋收的記名弟子。
「老師,我這剛寫了一幅字,拿來給您看看。」
孟無咎淡笑着說。
展開了手中的一幅字。
林秋觀摩着,目光頓時一變:
「這是臨摹的張伯高《古詩四帖》吧。
這草書,狂放秀逸,如走龍蛇。
已經有了張伯高七分神韻。
無咎,這幾年,你的書法進步實在太大了,已經算是一代名家。」
張旭張伯高,盛唐三絕之一。
與懷素並稱為「草聖」。
「老師謬讚。」
孟無咎自矜一笑,很是謙遜。
「無咎哥真厲害。」
林洛然也誇讚。
她從小跟着爺爺學書法,自然知道這幅字寫的有多好。
「陸霄,無咎哥厲害吧。他這手書法,你學十年都學不出來。」
林洛然說。
這傢伙,這麼傲嬌。
老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樣子。
她逮着機會,當然得打擊他一下咯。
你圍棋厲害,
書法呢?
「很厲害嗎?」
陸霄忍俊不禁。
他九世為人,素喜風雅之學,
就說這書法,
別說當世,
便是放眼古今,
也是一等一的。
他記得自己曾經,指點過一年輕人,如何寫行書。
後來這小子學有所成,在蘭亭寫了幅字,名傳千古。
這幅字,叫《蘭亭集序》。
這小子,叫王右軍,也就是:王羲之。
「喂,你什麼眼神,難道無咎哥的書法不好?」
林洛然不滿道。
「洛然妹妹,草書是需要一定文化修養,才知道如何鑑賞的。」
「要是一點功底都沒有,連看都看不懂,又如何分辨得出好壞?」
孟無咎冷笑道。
看着陸霄的眼神,俱是鄙夷。
「這……無咎,陸霄年紀尚幼,不懂鑑賞書法,也情有可原……」
林秋打了個圓場。
「陸霄,你不懂也沒人怪你啦。但是無咎哥這幅字,真寫的挺好的。」
林洛然說。
陸霄淡淡道:
「這幅字……很一般啊。」
「你……小子,你敢辱我?」
孟無咎怒氣沖沖。
「陳述事實而已……」
陸霄聳了聳肩。
孟無咎咬牙切齒道:
「小子,你說我寫的不行,難道你寫的很好?」
「書法我只是略懂……」
「那你裝什麼?」
「即便是略懂,也比你這好……」
「靠,有種寫幅字出來看看啊?」
「還算是了吧。」
陸霄搖了搖頭。
「小子,裝你大爺啊。有種你就寫,你要寫的比我好,少爺我給你當孫子!」
孟無咎給刺激的,一肚子火氣。
陸霄無奈道:
「真心找虐?」
孟無咎點頭。
陸霄聳了聳肩,看着林秋,
「可有筆墨?」
林秋吩咐傭人,準備筆墨。
他也覺得……
陸霄很過分。
乾脆等這年輕人出個洋相。
殺殺他的銳氣。
等他認識到自己的不足,
自己再開口,
收他為關門子弟,再好不過。
林家是書香門第,筆墨紙硯都是上品,不過頃刻,便擺在客廳桌案之上。
看着桌上平鋪的宣紙,陸霄氣勢頓變。
看着林洛然:
「小丫頭,幫我磨墨!」
「什么小丫頭……」
林洛然無語。
奇怪的是,陸霄明明是在命令她,她卻是怎麼也反感不起來。
好像他本身就是那種鍾天地靈秀的絕世奇男子,叫她做什麼,都會甘之如飴。
這樣的男子,如清風,如明月,照亮了一個時代,廣大到沉默如夜。
又如纏綿細雨,下個不停。
再怎麼驕傲的女子,只要見了,整個人,整顆心,都會為他濕透。
她臉頰微紅,開始給陸霄磨墨。
孟無咎的臉,黑得能擠出水來。
紅袖添香,素手磨墨。
還是林洛然這樣的天之驕女。
那是多少男人的野望和夢想?
林洛然是他的小師妹,也是他一直想追求的女人!
林洛然心旌搖曳,為陸霄研好墨。
此刻的陸霄,光彩照人,雄姿英發。
任何女子見了,都會臉紅心跳,意亂情迷。
陸霄提筆,開始書寫。
「趙客縵胡纓,吳鈎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好像他手中的不是筆,而是一把劍。
有劍仙白衣勝雪,一劍東來。
劍丸一吐,取敵頭顱千里之外!
行雲流水,未有凝滯,
一首《俠客行》,一氣呵成。
收筆。
「這……這草書……」
林秋原本沒當回事,以為陸霄是在胡亂瞎寫。
但只看到首句,便目瞪口呆,心神俱駭。
「怎……怎麼可能?」
孟無咎也張大嘴巴,完全合不攏。
陸霄展現出來的書法造詣,完全碾壓他,
是另一個層次的存在!
「不……不會吧?」
林洛然也嚇了一大跳。
這傢伙的字,居然好到這種程度?!
他……是妖怪嗎?
什麼都會!
「孤雲出岫、直衝霄漢……張旭之巔狂,詩仙之狂放,裴旻之劍氣,似乎整個盛唐的神韻都帖子中。」
「好一首《俠客行》,好一帖狂草!此帖意蘊,放眼古今草書,也就張伯高《古詩四帖》可以相提並論!」
「神帖出世,神帖出世啊!」
「陸大師在上,請受老朽一拜!」
林秋見此神帖,完全懾服,竟是當頭就拜,執弟子禮。
老臉更是火辣辣的。
起先,他還有收陸霄為關門弟子的想法。
現在看來,
單憑這手書法,
陸霄就有躋身華夏書聖的資格,
與王羲之、張伯高等人一較短長。
又豈是他林秋能比的,能教的?
反過來,
陸霄收他為徒還差不多!
「信筆塗鴉罷了。」
陸霄淡淡一笑,不以為意。
正是信筆塗鴉。
這幅字,在他諸多墨寶中,
也就是中等水準而已。
林秋震撼道:
「陸先生不必謙虛,您這都算信筆塗鴉,那這天下,就再沒有書法。」
「老朽有生之年,能見到書法的最高境界『下筆如見神』,真正算得上死而無憾。」
「老朽剛才對陸先生還頗有懷疑,真是羞愧難當。」
林秋是當代大儒,在書法上面,浸淫數十年。
此刻見到了陸霄的書法,就如寫詩的見了李白,耍刀的見到了關公,那是絕對發自內心,把陸霄視若神明。
孟無咎臉色鐵青,目光呆愣。
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如這麼碾壓和吊打,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我……」
他看着陸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別給我當孫子。」
陸霄看着他,淡淡一笑,
「講道理,我不可能會有你這麼丑的孫子……」
「你……」
孟無咎指着陸霄,身體發抖。
氣得。
「生氣了啊,那又怎樣?」
「你的字,就是寫的差。你的人,就是長得醜。」
「你再氣,也得憋着。」
「噗……」
孟無咎再憋不住,噴出一大口鮮血。
臉色蒼白,拱手跟林秋道:
「老……老師,學生……告辭。」
倉皇逃走。
哪兒還有絲毫溫潤如玉的貴公子氣度。
「哎……」
「無咎道心被破,此生,怕都沒勇氣再握筆寫字了。」
「他錯就錯在,不敢挑釁陸先生這樣的天人啊。」
林秋嘆道。
「你這傢伙……」
林洛然白了陸霄一眼:
「喂,你都贏了,就不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她覺得,陸霄最後說的話,很過分餵。
「小丫頭片子,你是不是誤解了什麼……」
「我又沒說過我是什麼好人……」
「得饒人處且饒人?不存在的。」
「我,小肚雞腸,睚眥必報,了解一下。」
「……」
林洛然無語。
「你這個大魔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