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厚重的鐵門打開,頭頂的燈光亮度突然暴漲,韓星海被耀眼的燈光刺得眼前一黑,他很想抬手擋住光芒,但他的雙手都被鎖在金屬椅子上,他唯一的辦法就是眯起眼睛。
幾秒鐘後,韓星海適應了刺眼的光芒。
韓星海看到一個高瘦的男人走進來,男人大約在五十歲上下,帶着金絲邊的眼鏡,身穿一套沒有任何徽章的黑色制服,灰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整個人充滿了書卷氣。
眼睛!
韓星海第一感覺就是這個充滿了書卷氣的男人眼睛極為犀利,仿佛能夠看穿一個人的五臟六腑一般。
男人坐在了那張巨大的金屬辦公桌後面,放下手中的一些資料,把審訊室裏面明亮的燈光調暗,然後,把枱燈打開射向了韓星海,枱燈的燈罩是筒形,射向韓星海的燈光形成了光柱。
枱燈的燈光並不是很刺眼,但因為周圍的燈光暗淡了,枱燈便顯得格外的明亮,而且,那男人好像隱藏在了枱燈後面,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給人一種神秘的氣息。
心理審訊專家並沒有直接審訊,而是在黑暗中盯着韓星海。
當一個人盯着另外一個人的時候,往往被盯着的一方會產生不安,如果是犯罪嫌疑人,則會心理上露出破綻。
這種目光對視與觀察完全是兩碼事,因為,觀察只是單方面觀察,被觀察的人並不知道自己被人觀察着,而目光對視,則是一種明確的心理施壓,也可以稱之為赤裸裸的心理較量。
可以想像一下,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心理審訊專家和一個普通人較量誰贏?這個結果,用膝蓋想也能夠想。也正因為如此,在人類一萬多年的審訊發展中,心理審訊一直是非常關鍵的一環。
心理審訊專家看着韓星海。
韓星海看着心理審訊專家。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着,心理審訊專家一直等待着韓星海先開口,因為,犯罪嫌疑人被審訊時候最強的欲望就是反問審訊人員都知道那些底細,然後再決定交代或者選擇抵賴。
一個優秀的審訊人員,永遠都不會亮出自己的底牌。通常,在審訊過程之中,審訊人員是不會允許犯罪嫌疑人辯解,只有到最後才讓他們充分辯解,因為,審訊進行中的辯解不僅僅是會打亂審訊人員的審訊節奏,甚至於還會被牽着鼻子走。
不過,讓犯罪嫌疑人自我辯解,又可以讓他露出破綻,因為,當一個人試圖掩蓋自己罪行的時候,會說很多謊言,而一個謊言又需要無數的謊言來圓,這導致犯罪嫌疑人為了自圓其說的時候會露出越來越多的破綻,最終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而選擇承認犯罪行為。
現在,心理審訊專家就是讓韓星海自己辯解。
但讓心理審訊專家吐血的是,韓星海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一雙明亮的眸子看着他,那枱燈射出光柱好像對他的眼睛影響並不是很大。
心理審訊專家發現,面前這個少年的瞳孔似乎和開始有點不一樣,他似乎已經適應了強烈的光線。
心理審訊專家刻意的把燈光調暗,立刻證實了他的猜測,少年的瞳孔又恢復了正常。
蟬翼異化者!
現在,心理審訊專家已經確定,這少年就是一位「蟬翼異化者」。最近,蟬翼異化者是一個新的名詞,因為,這是最近才興起的一個稱呼,主要是指進化遊戲裏面的異化者。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抓你嗎?」心理審訊專家開始發問。
「知道。」韓星海老老實實回答。
「為什麼?」心理審訊專家追問。
「因為你們懷疑是我殺了三個女生。」
「嗯,你自己清楚就好。」
……
接下來,心理審訊專家開始按照審訊程序審訊,但讓他一個心理審訊專家都感到焦慮的是,這個少年非常配合,老老實實的回答任何問題,但是,在回答的問題裏面,卻沒有任何破綻。
最讓心理審訊專家感到絕望的是,這個少年只是回答問題,並不為自己辯解。
心理審訊專家不知道,在韓星海看來,警察肯定會為他洗刷冤枉,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撇清關係。此時此刻,韓星海對警察還有一點盲目的信任。
難道他是被冤枉的?
在持續一個多小時的審訊中,心理審訊專家突然產生了對方是冤枉的感覺,但現在的問題的是,是有目擊者說看到過這個少年在案發現場附近出現過。
另外,根據收集的全息影像顯示,這個少年也的確在校園裏面出現過,其雖然時間對不上,但可以推測為他故意錯開時間。
「已經有人指證是你乾的。」心理審訊專家拋出殺手鐧。
「誰?」韓星海眉頭皺起。
「我們要保證證人的安全,不能泄露證人的身份。」
「如果我現在指證是你乾的呢?」韓星海反問,這是他第一次為自己辯解。
「問題是,我有第三方證明我不在現場!」
「湯姆大叔也可以證明我不在現場。」韓星海一臉平靜道。
「呵呵,不不,你錯了,他也是嫌疑人,你們不能相互證明,而且,你們能夠互相證明的案發時間是在倉庫裏面,但這個時間段,你們沒有任何證人證明你們留在倉庫裏面。另外,你們也可以離開倉庫之後提前潛入到女生宿舍,作案後回到倉庫……」
「也就是說,你們認定我是殺了她們?」
「我們用證據說話。」
「但我沒有干。」
……
審訊的進展非常艱辛,幾乎是沒有一點進展,雖然少年說了很多話,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在審訊之中,心理審訊專家用了無數的審訊技巧引導,但並沒有獲得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心理審訊專家得出了兩個結論,這個少年要嘛是被冤枉的,要嘛就是一個心理素質一流的慣犯。
心理審訊專家傾向於少年是一個罪大惡極的慣犯,因為,其實在是太冷靜了,冷靜到不符合一個人類應該有的表現。另外,少年過於乾淨的資料讓人不得不產生懷疑。
最後,心理審訊專家承認了失敗,離開了審訊室。
心理審訊專家的審訊只是一個開始,他的審訊失敗也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各種各樣的審訊輪番轟炸,但一個接一個的鎩羽而歸。
最讓大家感到沮喪的是,他們七人輪番上陣,審訊了足足十幾個小時,採用車輪戰,但少年沒有絲毫疲憊之色,反而是他們一個個因為精神壓力大而精疲力盡。
審訊人員的壓力不僅僅是來自於少年,更多是來自於外部媒體輿論的壓力。
因為星際旅軍蟻災的原因,學府星原本就人心惶惶,現在斗姆湖女子大學又爆發了惡性案件,更是人人自危。在這種情況之下,已經有很多人正在試圖離開這顆星球。
可以預見,如果不儘快破案,必定人心渙散,一旦星際旅軍蟻災爆發,學府星淪陷的概率將大大增加。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往往,一座城市一顆星球的淪陷就是一個極小的事件引發,歷史已經反覆證明了。
這是政治任務!
上面給的時間是二十四小時,現在,已經過了十六個小時,還有八個小時。
八個小時!
七個人坐在會議室愁眉不展。
怎麼辦?
「看來,只能移交給他們了。」心理審訊專家嘆息了一聲。
他們!
眾人莫名打了一個冷戰,所謂的「他們」就是一群刑訊逼供專家,嚴格的說,他們是不應該存在的一群人,因為,七大星域早在永恆帝國時代就已經取締了刑訊逼供,只是,永恆帝國崩潰之後,獨立出來的一些國家又恢復了這個最古老最原始的審訊手段,當然,雖然是事實存在的,但政府並沒有承認這些人的存在,這是一個隱形的部門。
毫無疑問,一群專家把審訊工作移交給刑訊逼供的他們,無疑是一種恥辱。
恥辱歸恥辱,事實是,他們完不成任務,那少年水潑不進,目前,除了採取刑訊逼供的手段獲取犯罪證據,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選項。
刑訊逼供的專家馬上要來了,眾人到了觀察室等待,他們決定觀看整個過程,他們希望找到失敗的原因,因為,在他們履歷中,從來沒有過這種挫折,畢竟,他們的審訊對象只是一個十九歲不到的弱冠少年。
兩個一臉兇殘的彪形大漢提着巨大黑色旅行包大步走了進來,那魁梧的身材讓整個觀察室變得一暗,充滿了一種無與倫比的視覺壓迫力。
「他還是個孩子,你們拿捏好分寸。」一個審訊專家提醒道。
「並不是每一個孩子都是天使,也有惡魔!」為首的大漢一臉傲慢的看了眾人一眼,大步走到審訊室門口,打開了厚重的鐵門。
「蓬!」鐵門關上。
全息屏幕打開,可以清楚的看到,兩個刑訊逼供的專家打開了黑色旅行包,從裏面找出一堆各種各樣的刑具,其中有些刑具就像古董一樣,充滿了滄桑感,一看就是擁有悠久的歷史。
就在兩個彪形大漢有條不紊的刑具擺放在金屬桌子上的時候,幾個審訊專家也觀察着少年臉上的表情,讓他們意外的是,少年似乎壓根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而是目不轉睛看着兩人擺放着那些刑具,並沒他們想像的驚慌之色。
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他真的是冤枉的?
難道他真的是一張白紙?
專家們突然同時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他們是之所以無法取得實質性的突破,並不是因為他們沒有能力,而是本身這個少年就是被冤枉的。
眾人下意識的互相看了一眼,但沒有人說話。
限定破案時間只有七個多小時了,現在,他們已經移交給了刑訊逼供專家,他們已經只是觀察者了……
……
韓星海一直好奇的看着兩人擺放刑具,實際上,他並沒有看兩人擺放刑具,而是看着其中一隻手。
一隻戴着指環的手。
手!
指環!
韓星海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他卻無法把這些東西串聯起來,就好像有一層窗戶紙遮擋住一般,讓他總是看不清楚。
「時間來不及了,我們就直截了當一點吧!」為首的彪形大漢在桌子上拿起一本殘破不堪的厚書,對另外一個彪形大漢桀桀怪笑道。
「好!」
另外一個彪形大漢在桌子上拿起一把沉重的大鐵錘。
「等等,我把指環取下來,這可是我的結婚指環。」為首的大漢把厚書放在桌子上,朝另外一個大漢揮手示意,然後,低頭取手中的指環。
揮手!
揮手!
對了,是揮手!
韓星海大腦裏面電光火石的掠起無數的畫面。
天網的全息監控記錄下來的畫面裏面,犯罪嫌疑人用手擋住眼睛的時候,他的手上,戴着一枚指環。之後,李岩紅目送韓星海上警車的時候揮了揮手,他手中,也有一枚一模一樣的指環。
是他!
就是他了!
此時此刻,韓星海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看到天網的全息監控系統的時候會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因為,他在之前接觸到李岩紅的時候,李岩紅手中的那枚指環已經在他心中留下了信息,只是,因為那種無意識保留在腦海中的信息是碎片化信息,所以,他在看監控的時候無法立刻串聯在一起,不過,李岩紅目送他懸浮警車的時候,那碎片化信息產生了作用,現在,當面前這個大漢揮手後取下指環的那一瞬間,讓韓星海徹底把所有的碎片化信心串聯起來。
「我知道三個女生是誰殺死的了!」韓星海驚喜道。
「誰?」
「是黑天鵝僱傭兵團的李岩紅!」
「哈哈哈哈哈……你以為隨便說一個人我們就會相信你嗎?孩子,拖延時間沒有用,咱們還有八個小時,有的是時間,到時候,你會把你家祖宗十八代都告訴我們的。」為首的大漢怪笑着把取掉的戒指放在金屬辦公桌上,然後,拿起桌子上的厚書,大步走到韓星海面前,把書放在他的胸口。
「你們幹什麼?」韓星海看着對方把書放在自己胸口,他有點茫然。
「馬上你就會明白的。」為首的彪形大漢發出標誌性的桀桀怪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