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風愕然,緩緩轉身,看到了出現在門口的一個身影,下意識中略有驚嚇,但隨即被自己那一點莫需要的恐慌給逗笑了,就這樣站在庭院裏看着那個身影捧腹大笑,之所以會訝異,那是因為燕南風知道,自家小妹燕元霜的庭院誰都可以踏足,就連僕人都可以,但唯獨門口那名突然出現的男子不行,偏偏這名男子還是燕元霜的丈夫,這是何等的諷刺?
當年燕雲霜之所以答應范海燕入贅,並且下嫁給他,無非就是為自己的女兒燕小月找一個名義上的老爸而已,換句話說,范海燕是喜當爹,燕家上下都知道,這位姑爺只不過接盤俠,小姐甚至到現在都不願意正面看范海燕一眼,結婚怎麼多年,也一直都是分房睡,這對夫婦每年相處的時間都比不上在這庭院忙話的工人呢。
這也難怪燕家上下誰都看不起這位入贅的姑爺,男人疼女人是天經地義,但太過了就是懦弱,偏偏這十多年來,范海燕一點怨氣都沒有,燕家的不少僕人甚至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個爺們,因為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受到這樣的屈辱。
幾乎笑出眼淚的燕南風伸手擦了擦眼角,眼神陰森,他向來對這位入贅燕家的妹夫一點好感都沒有,對方成為了自己最愛的妹妹上名義上丈夫,但在燕南風眼裏,范海燕這種無所事事的廢物是壓根配不上自己優秀的小妹的,所以這一次他才以自己女兒為籌碼,懇求老祖宗放棄維持與范家的關係,自己也能親手擊殺這個十多年佔着茅坑不拉屎的妹夫,從而堂堂正正的奪走自己的妹妹,將他成為自己的玩物。
這個燕南風當真是沒話說了,其心理變/態的程度已經趕上了那些電視劇裏面的連環殺人魔了。
咳嗽過後,一身儒生打扮的范海燕沒有走入庭院,只是捂着嘴巴含糊說道:「大舅子,你其實不應該怎麼着急的暴露出你的目的,至少再忍耐兩天,只可惜你向來沒什麼耐心,所以一得到那老妖怪的恩准,便恨不得尾巴都翹上天了,以往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今日聽到那些話,可就不能裝作沒聽到了。」
燕南風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才止住笑,就又忍不住笑出聲,雙手搭在名牌腰帶上,直視這位連燕元霜都以廢物稱呼的妹夫,冷笑道:「范海燕,就算再等兩天又如何,就算被你知道我想法,你一個廢物又能做什麼?小妹怎麼優秀,你完全配不上他,只不過當年的事是燕家的醜聞,所以才讓你這個廢物入贅來平息風聲的,不然你以為我們燕家怎麼會讓你這種病秧子入贅啊?」
范海燕鬆開手,手掌已經一片猩紅,他似笑非笑道:「你接着說。」
燕南風嘿嘿笑道:「我忍了那麼多年,實在是不想忍了,今兒個我就當着面,讓你看看我和我妹妹是如何恩愛的,當着你的面玩弄你老婆我妹妹,這一定很刺激。」
范海燕嘆了一口氣道:「無雙有你這樣的爹,真是她的不幸啊,要是讓她看到你這幅畜生不如的樣子,得多傷心啊。」
「你給老子閉嘴。」燕南風吐了一口唾沫道:「女兒生出來就是為父母服務的,不然我為什麼要生她出來,至於如何做人父親,輪不大你這個萬年接盤俠來教我,你再廢話,我就立馬殺了你。」
「你得到老妖怪的點撥,再輔以丹藥填充氣海,如今該是天階上三品了吧?」范海燕平淡道。
燕元霜臉色劇變,若真如范海燕所說,燕南風現在是天階上三品的實力,那麼除了那老妖怪之外,可就是燕家第一人了,難怪他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是已經達到這樣的境界了。
燕南風略微有點詫異,然後笑道;「你的消息倒是來得挺快的,不過還真是驗證了那句話,賣什麼都不如賣女兒來得一本萬利啊。」
臉色常年慘白的范海燕緩緩道:「可你也應該知道這種拔苗助長的境界,是無根之木,對於武道長遠並沒有好處,你是想走那老妖怪的舊路,拋棄天道入魔道嗎?」
燕南風譏笑道:「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真是如雷灌頂啊,一個連天階都沒有踏入的廢物,既然指點我武學,告訴我應該怎麼修煉,真是讓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范海燕仰頭望天,望着這個他住了十多年,就被嫌棄和辱罵了十多年的家,輕聲喃喃道:「為了一己之私,不惜把女兒當做活祭品獻給自己的祖宗,自己的祖宗又依靠着後人來為自己續命,全無人道可言,咱們這個家啊,實在是太髒了,需要一場大雨來沖洗,或許才會幹淨。」
話音剛落,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忽而烏雲密佈,響起了驚雷。
燕元霜從頭到尾都沒有看范海燕一樣,甚至也不走近這個似乎是前來為他解圍的男人,在她眼裏,范海燕就好像是一團空氣,她完全就視而不見,這種狀態已經保持了十多年了,如今依舊如此,她討厭這個男人,也從來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夫妻十多年,別說是讓他碰上一下了,就連多說幾句話,燕元霜都覺得噁心,當年范海燕那場自以為王子救苦難公主的戲碼,在她看來,無非就是趁人之危的卑鄙行為,所以當年的新婚之夜,燕元霜從頭到尾都沒讓他進入這個庭院,這些年來也一直如此,偶爾有對話,也是一個站在庭院之外,一個站在庭院之內,就這樣保持了十多年了。
范海燕也從來不惱火,與她對話都是溫柔得不像話,甚至都不敢大聲說話,他也從來沒有質問過燕元霜為何要這樣對她,畢竟是塊石頭,這心也該焐熱了,他只是始終十多年的都保持相敬如賓,她不讓他進這庭院,他就不進,她不讓他碰她,他就不碰,她不與自己說話,他就默默的陪着她。
一天兩天不算什麼,可堅持十多年,一個男人究竟是有多愛一個女人才會如此卑微到塵埃里。
可他的愛,在燕元霜看來,只是一種懦弱的表現而已,她不喜歡這個男人的一切,包括他的溫柔,他的聲音,還有他身上的那股子味道,以及他這十多年默默為自己付出的一切,她全都不喜歡,她的心已經死了,在燕天霸殺了他最愛男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死了,活着,也只是行屍走肉而已。
范海燕深深地凝視着這個他視為十多年的女神,從第一次見面,他就下定決心要讓她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他的方法或許很笨拙,甚至稱得上迂腐,但他卻無怨無悔。
微微一笑,苦澀的笑容中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豁達釋然。
從不踏足這座院子的他竟然破天荒的第一次走過了門檻。
燕元霜恍惚呆滯。
燕南風還是一副輕蔑的模樣冷笑道:「妹夫,怎麼着啊,是要趕我走不成?」
范海燕直直走向了燕元霜,這或許是成婚以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與對方會面了,燕元霜下意識的後退幾步,冷着一張臉道;「不准過來!」
范海燕還真是聽話的停下了腳步,保持着距離道:「我不過去,放心,有我在,他欺負不了你。」
「就憑你?」燕元霜冷笑道:「你有什麼能力可以保護我,如果你是個男人的話,我用得着被人欺負到頭上來都不敢吭聲嗎,范海燕,你啊,就不是個男人,連條狗都不如,你永遠都比不上他,我也永遠都會恨你。」
「精彩。」燕南風拍了拍手掌道:「小妹這句話說得倒是不錯,那個死在老祖宗手上的傢伙,雖然我看他不順眼,但至少他表現的可比你爺們的多呢。」
范海燕搖了搖頭道:「我沒有跟他比的打算,只是這個家被燕天霸帶上了一條岔路,今日就由我駁回正途,你是天階上三品對吧,我便以上三品的實力殺你。」
范海燕不急不緩的說完這句話,寬鬆的長袍如風飄逸而動,燕元霜只看到這些年她視為廢物與世無爭一輩子的男子徑直的走向了燕南風,在那麼一瞬間,她似乎不認識這個男人了。
范海燕看似慢行,卻眨眼便到了燕南風眼前,明明已經是天階上三品入門的燕南風瞪大眼睛,一臉震驚,因為剛才他完全沒有看穿對方的動作。
見對方有動手的準備,燕南風第一時間氣海攀登,氣壓凝聚而下,卻阻礙不了范海燕進攻的步伐,他隨意伸出一手就捉住了燕南風防守的胳膊,然後輕輕一拉,燕南風就像紙片人一樣被扯掉了胳膊。
鮮血灑在空中,也灑在了范海燕的長袍之上,原本洗得發白的長袍也染上了一片片耀眼奪目的血花!
燕南風心中一驚,難不成對方剛才說得是真的,有理無理,他往後急退,能輕而易舉的毀掉自己真氣化衣的身體,這傢伙究竟偷偷提升到什麼修為了?
沒了一條胳膊的燕南風拉開距離,望着眼前仿佛換了一個人的范海燕,咬牙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可能有這麼強的實力。」
「誰說書生百無一用?」范海燕一揮手,原本在魚缸裏面的水倒流而上,浮現於空中,竟然變成了一顆顆水珠,浮現在范海燕的面前。
「讀書讀成儒聖的,可不僅僅只有一個方人王啊。」范海燕右手一彈。
啪!
一滴水珠被彈出,飄蕩而出。
只是轉眼間便貫穿了燕南風的額頭,從前端穿透到了後端,從後腦勺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顆血珠,燕南風臉上還保持着震驚的表情,只不過額頭多了一個洞,看起來異常的滑稽。
轟然倒地,再也沒有站起來過,就這樣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到死之前還是不明白,那個他一直認為的廢物,為何能輕而易舉的殺了他。
雨傾盆而下,將站在原地的范海燕給淋濕的,他的長髮遮住了他的雙眼,從背影看去就好像是孤魂野鬼一般落寂,數不清的哀愁。
嘴裏咳出鮮血的范海燕轉身,似乎想要伸手去觸碰妻子燕元霜,但終究沒有勇氣,只是擦肩而過的時候,柔聲道:「元霜,小月以後就由你照顧了。」
愣在原地表情同樣震驚的無以倫比的燕元霜猛然喊道:「范海燕,你要去哪裏?!」
長發披散在肩膀的范海燕繼續前行,溫言笑道:「去找燕老妖怪,告訴他,他所謂的長生只不過是旁門左道,不堪一擊,然後把這個家的地掃乾淨了,你和小月她們才能真正獲得自由。」
「還有……」
范海燕停下腳步,回頭淒涼一笑道:「范海燕不後悔當年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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