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溫暖得像是情人的香唇。
沒有風,一點風都沒有,華和平和周利坐在馬車上,兩個人都愉快極了,開心極了。
有錢就是好,在給武林大布坊代完言,拿到三十萬兩代言費後,華和平便急不可待地買了輛馬車,和周利舒舒服服地坐了上去。以前他非常羨慕詹姆斯,因為他不但有輛豪華的馬車,還有個千嬌百媚的佳人,如今,他也有了,華和平高興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你確定,百勝塔是在東邊嗎?」周利問華和平。
「不知道。管它呢,先轉兩圈再說。」華和平摸摸後腦說。
周利就格格地笑了起來。
華和平握着她的手道:「張媛媛說的沒有錯。想不到做一回代言人,就可以有這麼多的收穫,實在是叫人難以相信。」
周利嘆氣道:「賺是好賺,只可惜非得拿命去拼不可,太危險了。我實在搞不懂,那些有錢的商人,為什麼偏要在決戰之後才肯找人做代言人,決戰之前他們都幹嘛去了?」
華和平道:「這是商業機密,我也不懂。管他呢,我們又不做生意,何必自尋煩惱呢。」
周利點頭道:「不錯,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把這些銀子送給窮人。」
華和平嘆了口氣道:「希望沿途的窮人不要太多,我們到了百勝塔的時候,還能夠有錢買飯吃。」
周利又格格地笑了起來:「你放心,有我這個管家婆在,你一定不會餓飯。」
二月初九, 百勝塔。
站在高高的塔尖上,張媛媛的眼神落寞而淒涼。
她已經習慣了有華和平的日子,華和平不在的這些天,她一刻也沒有開心過。
她喜歡名利,喜歡名利帶來的種種榮耀生活,所以她 不停地練刀法,不停地向那些高高在上的高手們挑戰。現在她也算是功成名就,可是她這時才突然發現,原來她需要的根本不是這些。
她只想要華和平,即便他根本就不愛她,只要能夠跟華和平在一起,這世上的一切,都無關緊要。
她想着他,想得出了神,全然不知道她正站在戰場上,馬上就要跟敵人殊死搏鬥。塔尖太高,沒有人看清她的臉色,即使有人看清,也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午時終於到了,鄧開山的人影如大鵬般飛至。這位武林名宿力大刀沉,一到場就給了張媛媛一個下馬威,一刀斬掉了張媛媛的髮髻。披散的頭髮蒙住了張媛媛的眼睛,她這才從痴想中醒過來。
鄧開山獰笑着,不待張媛媛徹底清醒,他的第二刀又狂風驟雨般劈向了張媛媛。兩個月前他剛剛輸給武王美洲獅歐亨利,他急需這場勝利來挽回他的信心和聲譽。
鄧開山的瘋狂激起了張媛媛的野性,她又從一個超級美麗的女人,變成了一頭角上有刀的危險公牛。她把刀掄得又快又急,有如萬頃波濤,一浪蓋過一浪,無情地將鄧開山淹沒和吞噬。
鄧開山雖然是個男人,但看起來力氣還沒有張媛媛的大,開始的時候還能夠跟張媛媛對劈,但漸漸地,他就變得力不從心,每劈一刀都像是拼了全力。
很快,這位武林名宿就被張媛媛劈得暈頭轉向,在一片唏噓聲中,張媛媛一刀斬斷了他咽喉的血管,跟着一腳將他從塔上踢飛了下來。
他沒有跌在地上,因為鄧依依及時撲了過來,一把將他接在懷裏。他一時間沒有完全斷氣,他躺在鄧依依的懷裏,死不瞑目地叫道:「她的刀,刀,她的,她的,刀......」
抹合上父親的眼皮,鄧依依突然傻傻地笑了起來。
張媛媛的刀從塔上掉下來,就掉在鄧開山屍體邊上。
這時候華和平和周利就在鄧依依身邊,華和平撿起張媛媛的刀,望着那被劈得翻捲起來的刀口,若有所思。毋庸置疑,像鄧開山這樣久經沙場的老將,竟然會被人劈得毫無還手之力並最終慘死,根本是絕無可能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高塔上的張媛媛笑了,因為她看見了華和平,看見了這個她朝思暮想魂牽夢縈的男人,剛剛她因為想這個男人,差一點命赴黃泉。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很奇怪,為什麼以前老是想父親,現在又總是想兒子,都跟父親拜過堂了,卻偏偏想跟兒子在一起。
她笑的時候,淚已經無聲地流下。
她馬上從塔上一躍而下。
她來不及走到華和平身邊,她的鐵杆刀迷們潮水般湧來,要她給他們的刀簽名留念。她恨不得宰了他們,她好快一點奔到華和平面前,向他訴說自己有多麼想他。
等所有的事情都辦完之後,天已經黑了,華和平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開始找他,儘管她已經累到快要虛脫,她還是發誓非要找到他不可。
她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覺間,她來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荒坡。
這個荒坡的名字,叫做待鬼坡。
看見這個名字,張媛媛就嚇了一跳,難道這個地方,是專門招待鬼的嗎?
電閃雷鳴,雷聲陣陣,天好像要下雨了。
張媛媛剛想回頭,一個鬼魅般的身影,鬼魅般出現在她面前。
要不是她認識這個鬼魅般的人,她一定會認為這個人就是個鬼魅。
這個鬼魅般的人,就是鬼先生。
張媛媛認得鬼先生,因為鬼先生是三爺的鬼頭軍師,懂一些鬼頭刀把的害人術。江湖好漢入場觀看決戰需要交納一定的入場費,這個點子就是他想出來的,培養超級戰將挑戰武林成名人物獲取代言費,這個點子也是他想出來的。
總之,鬼先生的鬼點子多極了,多到你想不出來。
鬼先生全身上下黑漆漆的,一雙眼睛閃着藍幽幽的光輝,看得張媛媛直起雞皮疙瘩。
張媛媛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更不知道鬼先生想幹什麼。他們雖然都是三爺的人,但彼此間從未打過交道,就連招呼都沒有打過。
直覺告訴張媛媛,鬼先生一定不懷好意,因為鬼先生一向看她的眼神,都是意亂神迷的,有時候還能夠聽見他輕微的喘息聲。
鬼先生現在就在輕輕地喘息。他道:「張媛媛,我喜歡,你,我,我想要你,你要是不給,我就把你殺死鄧開山的秘密告訴鄧依依,讓他來殺了你!」
鬼先生慢慢逼向張媛媛,張媛媛後退着,驚慌失措。她叫道:「我沒有秘密,你胡扯,我哪來的秘密?鄧開山之死,是他技不如人,與人無尤。」
鬼先生冷笑道:「錯!大錯特錯!你以為你真的那麼厲害麼?你之所以每戰必贏,是因為有我鬼先生的霹靂粉!霹靂粉有令人迷失心性、喪失戰鬥力的作用。把它塗在刀上,刀有了一定溫度之後,它就會蒸發,人吸入以後,大腦神經就會損傷。你的每一戰,三爺都會給你一把新刀,對吧?你的刀上,就塗有我的霹靂粉。你的每一戰,你都對對手狂砍猛劈,你的刀自然很快就升溫,霹靂粉自然很快就蒸發,你的對手吸入後,自然很快就喪失戰鬥力,最終任你宰割......」
張媛媛拼命地叫道:「不可能的!你胡說,你騙人!」
鬼先生奸笑道:「你趕快答應我,否則,我就去告訴鄧依依,讓他來殺了你!」
張媛媛結結巴巴地道:「你,你,......」
鬼先生大手一伸,就去抓張媛媛。
可是他的手還沒有抓到她,有把刀就飛了過來,釘入他的胸膛里,把他釘入了陰間。那是鄧依依的刀,來的人居然是鄧依依。張媛媛剛想開口,鄧依依冷冷道:「拔起那把刀!」
張媛媛道:「你,你想幹什麼?」
鄧依依吼道:「我叫你拔起那把刀!」
張媛媛道:「你想殺了我?」
鄧依依咬牙道:「我想證明鬼先生說的話。」
張媛媛道:「你別相信他,他他是在瞎扯,說的都是鬼話。」
鄧依依恨恨地道:「等我們打過之後,就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假話了。」
張媛媛怔了怔,道:「不錯,等我們打過之後,就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了。」張媛媛就拔起了鬼先生屍體上的刀。鄧依依也拔刀,道:「這是我爹的刀,你那把是我的,現在我就用我爹的刀來跟你交戰。」
鄧依依嚎叫着,瘋子般撲向張媛媛。可是他刀法實在太差,他的每一刀,都被張媛媛輕描淡寫地化解。他在武林中一點名聲都沒有,跟張媛媛打,他是必死無疑,至少是必敗無疑。
等鄧依依發泄完胸中的怨氣之後,張媛媛開始反擊。她又變成了一頭公牛,兇悍而野蠻的刀法,直把鄧依依劈得披頭散髮,大汗淋漓,險象環生。
衣服破碎、血珠橫飛,鄧依依的樣子,實在是慘不忍睹。可令人奇怪的是,張媛媛居然重傷不了鄧依依,每一次眼看可以將他傷於刀下,鄧依依的刀偏偏又及時地擋了過來。他的動作雖然笨拙而且忙亂,但他畢竟還是擋住了張媛媛的刀。
張媛媛開始慌了,她這個武林排名第六的高手,居然拿不下一個無名小卒,她漸漸地有些相信鬼先生的話了。她一慌,刀法也跟着亂了。
而鄧依依剛好相反,他已經逐漸適應過來,並且開始尋找機會反擊。最後他終於把張媛媛殺得沒有了招架之功,一腳將她的刀踢飛,跟着一巴掌將她打翻在地。
鄧依依恨恨地道:「我的刀法連我爹的七成都沒有,你連我都打不過,又怎麼可能殺得了我爹!你,你根本就是使詐,出千!你不過是一個女人,難道名利對你有那麼重要嗎?」
望着咽喉前明晃晃的刀鋒,張媛媛臉色死白:「你殺了我吧。」
鄧依依狠狠地啐了一口口水,一字字道:「你、不、配!」
張媛媛哭了起來,大哭,哭聲震天。
這時候雨也開始下了起來,不大,但是超級冰涼,特冷。
可張媛媛的心更冰,也更冷。
冷到了極點。
冷到了冰點。
鄧依依沒有走,他很想大哭,可他根本就哭不出來。
他想哭也沒有機會了。
雨夜中,一個鬼魅般黑漆漆的人影,閃電般竄出來,一刀割向鄧依依的脖子。
這個人竄出來的時候,鄧依依就看見了他,可他對這個人卻無動於衷,對這個人的刀,更是無動於衷。他臉上全是一臉的鄙夷。不知道他是不能抵擋,還是不想抵擋,總之,刀雖然握在他手裏,他根本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不管他想不想,這一刀,他都是擋不了也避不了的。
因為來的人是南非。
這世上就算有人能夠擋得了南非的刀,這個人也絕不會是鄧依依。
鄧依依看來死定了。
可偏偏又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自斜刺里躥了出來,一刀隔開了南非的鐮刀。
這個人快極了,快到連南非都自嘆弗如。他瞪着來人道:『華兄,鄧依依不死,張媛媛明天將會身敗名裂!「來人正是華和平,他淡淡道:「南兄,難道你認為名聲比生命更重要?」
南非頓足道:「可是張媛媛如果身敗名裂,她一定會生不如死!遇到這種事,無論誰都會生不如死!」
鄧依依突然大笑,笑得彎下了腰去。
所有人都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鄧依依大笑道:「真是好笑極了,你們兩個真是太可笑了,你們連我都沒有問過,就一個要殺我,一個要救我,搞得我這個人像是木頭一樣。簡直莫名其妙,我的死活關你們屁事!我的生死,我做主!」
說完這些話,鄧依依突然一反手,一刀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周利從馬車上跳下來,托起鄧依依的頭,痛哭失聲:「鄧依依,你為什麼這麼傻,你為什麼要死啊!」
鄧依依嘿嘿笑道:「在,在這個世上,我,我最愛,愛的人,就,就是我老,老爸,現在,他已經,已經不在了,我,我活着,還,還有什麼,什麼意思?」
他手上加力,刀深入到他的心臟,他終於不再動了,完全沒有了聲息。
「鄧依依——」周利唉唉地哭道。鄧依依是她兒時的玩伴,他死了,她沒有理由不傷心的。
華和平嘆了口氣,道:「生命如此可貴,他為什麼要如此輕賤自己?」
他走到張媛媛身邊,扶起了她。
張媛媛道:「華大哥,你,你不嫌棄我?」
華和平道:「你沒有錯,這不是你的錯。」
張媛媛就笑了,軟軟的倒入華和平懷裏。她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明白我的。」周利跑了過來,熱情地替華和平扶住了張媛媛,將她扶上了馬車。
南非對華和平道:「華兄,其實我這次來,是幫三爺帶個口信給你。」
華和平道:「南兄請說。」
南非道:「三爺希望華兄能夠加入我們,為三爺效力。」
華和平道:「南兄的意思呢?」
南非道:「我也希望華兄能夠加入。你知道三爺是誰嗎?」
華和平搖頭。南非道:「三爺就是當今太子,愛新覺羅弘時。所以我希望華兄能夠加入我們,為三阿哥效力,他日三爺君臨天下,你我就封侯拜相,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華和平道:「原來三爺還是我表哥啊!看來我沒有理由拒絕他了。」
南非道:「不錯!康熙大帝是你外公,宛月公主是你母親,三爺自然就是你表哥了。華兄如今已經是天下第四,名次僅在武神關善越之下,可謂名滿天下,不知道華兄是否已經感覺到有名有利的好處?」
華和平嘆了口氣道:「不錯,好處實在是太大了,簡直叫人難以置信。我總算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熱衷於追名逐利了。」
南非微笑道:「嘿嘿,這麼點好處,看把你美的!我可以保證,只要你加入我們,你得到的好處,你一定想像不到。你是三爺的親表弟,有了這層關係,三爺登基以後,一定不會虧待你,到時候你得到的好處,更是無法想像。」
華和平就笑了,道:「那我不加入你們,更待何時?好,南兄,既然我表哥盛意拳拳,我也不好推脫,那就麻煩南兄轉告我表哥,我想見見他,跟他好好聚聚。」
這個氣宇軒昂的男人,眼裏居然有了種說不出的悲傷,道:「自從我母親死後,我已經很久沒有跟親人說過話,我已經感覺不到親人的存在了。」
南非抱拳道:「這是人之常情。華兄,我一定為你辦到,後會有期!」
華和平道:「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