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有這般求過人。筆神閣 bishenge.com
可是他的小姑娘不搭理他,她安詳地躺在榻上,雙手乖巧地交疊在胸前,睫毛在面頰上投落彎彎的陰影,嫣紅的唇宛如牡丹花瓣,卻再也不能甜甜地喚他一聲哥哥。
&小酒……」蕭廷琛踢掉鞋襪上了榻,不管不顧地將少女緊緊摟在懷裏,淚水打濕了她的鬢髮,「老子好孤單啊……」
他把臉深深埋進她的頸窩,冰涼的淚水順着她的肌膚滾落,染濕了衣襟。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起猩紅的桃花眼,卻看見小姑娘眼眶通紅,清凌凌的淚水順着眼角滾進繡枕,把海棠織金的枕面也給染成了深色。
她哭了……
蕭廷琛後知後覺地想起,她是能聽見外界的聲音的。
她聽得見,卻無法做出回應,她興許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可她連睜開眼都做不到。
比起他,真正痛苦的人,是她才對……
他不該叫她傷心的。
蕭廷琛慌忙抹去滿臉的淚,努力擠出笑容,「蘇小酒,好端端的你怎麼哭了?從小就是個愛哭包,如今都是十九歲的姑娘家了,還哭成這個樣子,給你兒子瞧見,肯定要笑話你。」
少女的眼淚卻像是決了堤,怎麼也止不住,清媚白嫩的小臉漸漸漲成緋紅,眉目間更是藏着難以描摹的痛苦和哀傷。
蕭廷琛心疼得厲害,急忙把她抱進懷裏,宛如是在哄孩子,「蘇小酒,不哭了啊,朕剛剛跟你開玩笑呢,你睡過去沒人在朕耳畔嘮叨,朕別提有多清淨。再說了,後宮美人如雲,朕一點兒都不孤單。改明兒叫她們給朕生七八個崽子,氣死你。」
少女仍舊在掉眼淚。
蕭廷琛實在拿她沒辦法,在她耳邊呼了呼氣,「過兩日朕在宮中舉辦春日花宴,邀請文武百官和家眷們去御花園遊玩。蘇小酒,到時候你就知道朕身邊花團錦簇全是熱鬧,你壓根兒就不必擔心沒人跟朕一起玩。」
似是這話起了作用,少女的眼淚漸漸停了。
蕭廷琛看着她,她乖乖巧巧窩在他懷裏,像是一隻美麗的娃娃。
他俯首吻去她頰上的淚花,一點點吮着她眼睫邊的濕潤,最後繾綣地吻上她的唇。
她的味道香香甜甜,像是春日的蜜糖。
他蕭廷琛這輩子不愛吃糖,卻愛極了她的甜,就算吃一輩子都不會膩。
猶豫片刻,他用指尖挑開少女的寢衣系帶,從背後輕輕抱住她。
他貼着她嫩生生的細背,大掌慢慢收攏她的鴉青長發,隨意將青絲撥弄到一側。
少女露出的後頸纖細白嫩,弧線曼妙窈窕,他的指尖順着她的細腰遊走,觸感猶如絕佳的絲綢錦緞。
他盤膝而坐,居高臨下的視線落在前方,摘落那方礙事的藕荷色主腰,絕佳的景致便盡數落入眼中。
他埋首在她的頸窩,溫涼的薄唇緩緩地掠過她的臉蛋、耳珠和鎖骨。
日光尚還明亮。
他扯下厚實的明黃織金龍帳,帳中光影昏惑,呼吸之間都是彼此的氣息。
蕭廷琛愛極了蘇酒。
……
春日花宴如期而至。
蕭廷琛抱着蘇酒坐在朱漆八角鏤花亭里,四面八方花團錦簇,各式牡丹花卉開得鮮美奪目,千金貴女們打扮得花枝招展,三三兩兩在附近散步說笑。
宿潤墨牽着判兒踏進花亭,在石桌旁坐了,望一眼昏迷不醒的蘇酒,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
蕭廷修和曉寒輕相攜而來,曉寒輕輕搖團扇,「派去南疆的使者可有回話?」
宿潤墨搖搖頭,「未曾。」
曉寒輕挑了挑眉,看向花亭角落,蕭廷琛正抱着蘇酒喃喃低語,不時低笑兩聲,仿佛懷裏的姑娘能夠回應他是的。
她不禁哂笑,「還真是淒涼……現在知道心疼了,當初幹嘛去了?若非她身子不好,也不至於絕望到主動吞下花魄。可她身子不好是誰害的?寒毒,暴雨,憂思過度,全是因為——」
&了。」蕭廷修冷冷打斷她,「事已至此,提起過去又有什麼用?」
&曉寒輕抬起軟煙羅繡鞋,故意去蹭蕭廷修的袍裾和小腿,嗓音刻意嬌媚,「人家只是為小酒不平,夫君這般生氣做什麼?難道妾說錯了什麼不成?」
正說着話,蕭微華和蕭鳳嫻也過來了。
蕭鳳嫻把手裏的錦盒交給霜降,擔憂地望向蘇酒,「聽說妹妹出了事,我心裏十分擔憂。錦盒裏是我親手裁製的春裙,她素來喜歡我的手藝,哪怕昏睡不醒,大約也想打扮得精緻好看。」
眾人吃着茶,因為也算患難與共,所以言談間非常投緣,話題漸漸從花魄蠱毒轉移到朝堂大事,最後又談起了鬼獄南下作亂之事。
蕭廷琛抱着蘇酒,默不作聲地坐在角落。
舉辦這次花宴的目的是想讓蘇酒知道,他活得一點都不孤單。
可是聽着四面八方的笑談,看着那些鮮活熱鬧的人,他從未有一刻覺得自己如此孤獨,仿佛被天地拋棄,世間再也找不到值得他展顏一笑的事。
抱着蘇酒的雙手漸漸收緊。
耳畔,金判判還在跟宿潤墨撒嬌,蕭鳳嫻正垂着眼睫替蕭微華捲起袖管,曉寒輕無時無刻都在挑逗蕭廷修,一對對夫妻,瞧着討厭至極。
&給朕滾。」他突然沉聲。
曉寒輕眉目含笑地搖着團扇,「喲,皇上這是生氣了?莫非是看見我們這些人恩愛,心裏吃味難受?」
&說了。」蕭廷修皺着眉把她拽進懷裏,朝蕭廷琛略一點頭,「臣告退。」
步出花亭,曉寒輕抬手勾住蕭廷修的脖頸,回過頭朝蕭廷琛挑釁般眨眼,嬌媚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恰好能讓他聽得一清二楚,「原就是他混,才把我們小酒害成了這個樣子。如今抱在懷裏掉幾滴眼淚,倒是扮演上了深情……可罪孽,終究是沒有贖清的。」
花影輕曳。
蕭廷琛抱着蘇酒,桃花眼瀰漫開殷殷血絲,臉色極為猙獰。
他撥弄了下少女的墨發,聲音里藏着絕望,「蘇小酒,你怨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