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擒龍來到上級讓他聯繫的打入鬼子內部的同志的家裏的時候,突然被從屋子裏邊出來的人用手槍逼住了。
沈擒龍吃了一驚,他不知道,這是來監視那個同志的特務,還是那個同志自己。
鬼子既然懷疑了一個人,當然不會太放心,那麼,在這個人的家裏也潛伏着鬼子,等着來跟他聯繫的人自投羅網,也是可能的。
什麼只是懷疑,沒有逮捕,那都是從別人嘴裏聽到的,具體是怎麼回事,這是不是又是鬼子的一個圈套,還很難說。
只是這時沈擒龍已經不能再想那麼多。
他左手飛快地扣住了對面的這支手槍的槍機,先讓它不能開槍,幾乎是與此同時,沈擒龍的右手一下子扣住了持槍的人的脖子。
沈擒龍微微用力,那個人大瞪着眼睛,就是不能喊叫,然後,慢慢呼吸困難,摔倒了。
沈擒龍迅速向房間裏邊掃視,在看到旁邊沒有其他人的時候,馬上一步跳進房子,舉着手槍,在整個房子裏邊進行搜索。
奇怪的是,他搜查遍了整個房子,沒有發現其他人。
沈擒龍明白了,這個用槍對着他的人,就是那個曾科長的部下。
沈擒龍馬上來到門口,把這個同志抱進了房間,然後把門關嚴。
到了這時,沈擒龍仍然不敢相信這個人。
儘管他沒有從鬼子嘴裏聽到有人叛變的消息,但是,鬼子能把真實的情況透露給他這樣一個不算特別內部的人嗎?
所以,沈擒龍還是要試探一下。
於是沈擒龍把這個人喚醒,然後,沈擒龍在他的耳邊小聲問道:「我們得到了情報,和你聯繫的那個科長,到北平來了,你馬上去和他見面,帶着我們逮捕他!」
這句話象是一聲驚雷,把那個人震得呆若木雞。
沈擒龍輕輕打開手電筒,用罩着白布的手電照着他的臉,觀察着他的反應。
看到那個人臉上沒有表情,只是瞳孔在急劇變化,沈擒龍又說道:「課長讓我來叫你,快點走吧,再不走就沒時間了!」
那個人突然一搖頭:「什麼跟我聯繫的科長啊,我沒聽說過!」
沈擒龍十分生氣地說:「你怎麼又忘了,上次你不是告訴課長,那個人姓曾。就是他來了,快走,晚了課長要不高興了!」
這句話比剛才那句話對這個人的衝擊力更大,那個人又是一陣發愣,但是,很快咬着牙說道:「是你記錯了吧,我從來沒有說過什么姓曾的科長。」
沈擒龍笑了一下:「好了,我是試探你的,我是從根據地來的。是曾科長派我來和你聯繫,要營救幾個被捕的同志。」
那個同志立刻又搖搖頭說:「你說的什麼,我不明白。」
沈擒龍笑了,這下出了後遺症了。
沈擒龍說:「嗯,緊急的時候,到東單找賣藥的白掌柜,接頭的暗號是,且復穹廬拜……」
那個同志愣了一下,慢慢說道:「……會向蒿街逢。」
這是北宋著名豪放派詞人陳亮寫的【水調歌頭?送章德茂大卿使虜】中的兩句,意思是,現在先委屈一下,去向敵人出使、行禮,將來會在他們砍頭示眾的地方見到他們的。
這是對派到敵人內部工作的同志的最好安慰。
沈擒龍說出了這樣的暗語,說明他真的是了解內情的人,因為,這樣最緊急的時候才能使用的暗語,即使在自己內部的通常的人也不會掌握。
那個同志輕輕鬆了一口氣。
剛才的衝擊實在太大了,在敵人內部工作,神經隨時都要緊繃起來,敵人會想出各種花招來試探我們,要隨時防備敵人,這種壓力不是一般人能夠體會的。
沈擒龍低聲說:「你們和根據地失去了聯繫,上級十分擔心,這才派我來,看看你們出了什麼事情。事情的原因我已經了解清楚了,現在想要知道你們幾個同志的具體情況,那些人能夠營救出來。」
那個同志也不點燈,兩個人就這樣悄悄地坐在地上,小聲的交流情況。
原來,敵人內部也是矛盾重重的,儘管那個華北五省任特務機關的人來他們這兒逮捕了他們指認的人,但是,如果說其他人全都是特務,那對於自己這個特務機關的面子上也是下不去的。
所以,儘管鬼子全都疑心特別重,但是,他們對外人仍然鐵嘴鋼牙地否認全都沒有問題。
而且,八路軍在派出這些同志的時候,也是精心進行準備的,所有人都是設計好了精心準備的假身份和經歷,互相之間是不會發生可疑的聯繫的。
兵貴精不貴多,如果貪圖一個機會,一下子派出很多人去,讓人家一抓一大串,那時可就全軍覆沒了。
所以,這次儘管根據沈擒龍的建議派出了這麼多的同志打進了鬼子的特務機關,但是,這些人卻沒有邊界線以沈擒龍的身上,這些人之間互相也沒有什麼明顯的聯繫。
最多是有些人在到了特務機關之後成了朋友,有時在一起吃吃喝喝、一起遊玩什麼的。
這樣,一個人被鬼子逮捕了,其他人仍然沒有明顯的證據,鬼子們也不能把人家怎麼樣。
現在沈擒龍找的這個同志,就是在同期進特務機關的人的名單上,但是本人卻沒有什麼具體的可疑之處,所以身邊還帶着手槍。
這就說明鬼子還是不特別懷疑他的。
這樣,這個同志對鬼子的內部佈置還是多少掌握一些,他把他知道的那些被捕的同志的情況都告訴了沈擒龍。
****
沈擒龍終於完成了任務,急忙出城回部隊去。
到了司令部,曾科長他們全都在等着,沈擒龍把偵察來的情況全都報告了一遍,曾科長他們全都不作聲了。
這是最壞的情況,潛伏的同志暴露了,八路軍最需要的情報沒有了。
在這樣日軍掃蕩最嚴酷的時刻,這種破壞尤其嚴重。
但是,這時沈擒龍可沒有一點辦法,他只是負責具體執行任務的人,他的任務完成了。
後面要怎麼辦,得人家上級首長拿大主意。
沈擒龍只能等着到時再找他來安排一些工作。
所以沈擒龍向曾科長他們告辭,回手槍隊去。
一進手槍隊的門,就看見李驥坐在地中間的小板凳上,旁邊圍着所有的戰士。
李驥蔫頭搭腦,沒有一點精神。
戰士們沒有一個人說話,臉都拉得老長,張家平和指導員也坐在一邊,全都一言不發,臉沉似水,在不停地抽煙。
沈擒龍這一陣沒有和李驥他們在一起,所以對李驥又捅了什麼婁子一點不知道。
不過一看這個情形,沈擒龍就知道,事情又鬧大了。
沈擒龍馬上裝出興高采烈的樣子,過來跟隊長和指導員打招呼,報告自己已經完成了任務,得到了司令部的首長的表揚回來了。
看到沈擒龍回來了,張家平和指導員也都很高興,戰士們也都打聽,沈擒龍又去幹什麼美差了。
沈擒龍大聲說:「嗨,什麼美差呀,讓鬼子又打了一頓!到今天才知道鬼子多壞,一進門,連話也不說,上來就上刑,差點沒把我的腿廢了。」
大家急忙打聽是怎麼回事,偏偏這個事情不能詳細說,這是跟其他部門合作的機密任務,普通戰士是不能打聽的。
沈擒龍只好又把話題岔開,大聲說:「以後大夥都要小心了,現在連鬼子都不收他們的軍用手票了,以後這就是廢紙了,出門不能用了。」
本來鬼子的軍用手票就沒有用,但是,鬼子強制使用,不用這個也不行啊!
可是,到現在連鬼子都不用了,這以後執行任務時候可就有些麻煩。
手槍隊平時也要給部隊採購物資什麼的,也要經常用錢,這個可是非常重要的消息,否則大家出了門跟不上形勢,成了土鱉,丟臉事小,可要耽誤大事。
大家議論紛紛,會場一陣騷亂。
看到目的已經達到,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分散了,剛剛形成的對李驥的壓力已經減輕了不少,沈擒龍這才小聲問旁邊的人:「老李又捅什麼婁子了?」
那個戰士小聲對沈擒龍說:「他這次反掃蕩時候把幾個鬼子俘虜殺了,讓地方上的人報告上來了,指導員正在組織大家討論。」
沈擒龍急忙問:「那組織部知道嗎?」
「還沒報上去,那邊也沒人知道。現在正僵着,不知道怎麼辦好。」
沈擒龍心裏暗暗罵道,李驥這個瘋子,我不在身邊,你怎麼能蠻幹呢!
指導員那麼一個講紀律的人,你在他眼前殺俘虜,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幸好指導員現在沒有從前那麼死教條了,否則現在你早就在懲戒隊了。
李驥不是一般人,他犯這種紀律已經不是一兩次,他是一個前科累累,劣跡斑斑的人,是在部隊掛號的。
他如果到了懲戒隊,恐怕不槍斃,判幾年是跑不了的了。
現在指導員也是僵到了這兒,他是一個好人,他明白如果把李驥的事情報告上去,這次李驥算是徹底毀了。
李驥是那麼一個勇敢的人,對同志,對部隊,那是沒有話說,人家李驥可是打下過飛機,在整個根據地做過通報表揚的功臣,就這麼拉出去,給槍斃了,實在太可惜了。
但是,紀律就是紀律,八路軍是一支鐵打的部隊,他指導員特意被派到這樣一個特殊部隊,就是為抓思想工作,來強調紀律的。
指導員發現了問題不報告,那怎麼能行。
所以,現在指導員先召集大家,把李驥的事情通報一下,讓大家引以為戒,不要學李驥犯這種錯誤。
然後,大家討論,是不是把李驥交由上級處理。
沈擒龍觀察了一下張家平和指導員的表情,他對他們的脾氣現在已經非常了解,他得趕緊想辦法。
於是沈擒龍用很平靜的聲音問李驥:「老李,又怎麼了,你怎麼能殺俘虜呢?你以前不是已經改正過錯誤了嗎?我不是告訴過你如果抓住俘虜應該怎麼處理的問題嗎?你現在是黨員,不是普通老百姓,怎麼能這麼沒有政治頭腦呢?」
李驥翻着白眼看了沈擒龍一眼說:「我是沒功夫,當時那個緊張,那有功夫帶俘虜啊!」
沈擒龍一臉革命義憤地說:「你自己不能帶俘虜,可以讓地方上的同志幫助看管一下嘛!怎麼能擅自殺俘虜呢?」
李驥說:「我是把俘虜交給地方上的同志啦!可是,他們把俘虜給殺了。我也沒有辦法。」
沈擒龍心想,看來李驥還沒有傻透氣,他還是學會了這個辦法。
可是,既然已經用了這麼隱蔽的辦法,怎麼又讓人家發覺了呢?
他正在想着,指導員說:「老李,你是一個老同志了,又是黨員,你應該明白自己的原則。地方上的同志殺俘虜,你應該制止他們,怎麼能也跟着殺呢?這一次如果不是地方上的同志來送武器,你的事情我們還不知道!」
沈擒龍有點明白了,原來是李驥沒把屁股擦乾淨,事情漏兜了。
如果是沈擒龍,雖然不願意留着那些鬼子,但是自己是不會親自動手的,至少不會留下後患。
可是李驥他老是自己動手,結果讓人家給指認出來了,這一下證據確鑿,無法抵賴了。
這一下事情鬧得很大,想要壓下去,可能性不大了。
於是沈擒龍說:「指導員,你說為什麼咱們要對敵人要實行寬大政策?」
指導員對沈擒龍這樣的文化教員提出這樣的問題有些驚訝,但是他仍然說:「為什麼?為爭取更多的日軍人員不頑抗到底,用政策感召他們,和我們共同的敵人日本軍閥作鬥爭!」
「要那樣,是不是對罪大惡極的人也不懲處啦?無邊的寬大呀?咱們是不是一個鬼子也不能殺?上次司令員同志判處那個鬼子天皇的親戚死刑也是違反政策的唄?」
「那不成了右傾思想啦!寬大必須得和鎮壓相結合!那個鬼子是血債纍纍的大特務,必須對他進行嚴懲!」
指導員覺得沈擒龍領會黨的政策精神還有點問題,於是很認真地給沈擒龍講解開了:「我們掌握寬大政策必須得有限度,同時也得有分別,對那些對根據地的抗日軍民犯有嚴懲罪行的人員,就得嚴厲處治,把這樣的處治一兩個,會把別的敵人嚇一下,這就叫打一儆百!象那個天皇的親戚,就不能用寬大處理,只有鎮壓!」
指導員說完了,又看着下面的戰士們,大聲問道:「都明白了嗎?」戰士們齊聲回答:「明白了!」
沈擒龍馬上接着補充說:「對,那些頑固的敵人,你不打,他是不會投降的!必須狠狠打擊他們的囂張氣焰,把鬼子趕出中國!而且,對那些對人民犯有嚴懲罪行的日軍頭目,必須交給抗日政府處置,否則就會讓支持我們的根據地人民寒心!執行政策要靈活,不能教條,我們時刻不能忘記,我們是人民的子弟兵!」
戰士們又是拚命鼓掌。
其實,沈擒龍講話大家比聽指導員講話還要愛聽,因為都是說的他們的心裏話。
說到,沈擒龍轉身問李驥:「老李,你把日軍俘虜交給那些當地的抗日居民的時候,他們是怎麼說的呢!」
李驥心裏暗笑,他算是明白了沈擒龍的意思。
以前沈擒龍特意給他講過,不過他一到關鍵時候,就愛忘事。
他一看到鬼子,眼睛就紅了,所以把沈擒龍以前和他商量好的對付上級的辦法給忘了。
加上那些地方上的幹部辦事不牢靠,本來是幫他們的事情,結果反而把李驥給賣了。
但是李驥也不是傻子,他也是專門負責偵察的高手,這種人腦子都來得特別快。
李驥馬上說:「是這樣,當時,我把那些鬼子俘虜交給那些老百姓的時候,本來是告訴他們先把這些俘虜放在他們那兒寄存一下,等到我們部隊找到了駐地,就讓他們把俘虜送來。
沒想到,那些鬼子跟老百姓撕打起來,想要逃跑。老百姓也認出來他們就是剛剛在他們村子殘害過他們的鬼子。所以當地的幹部群眾就把那些鬼子鎮壓了。
我也是看着他們幹掉鬼子的時候鬼子還手,老百姓要吃虧,我才上去幫忙。」
下面的戰士們中間已經有人樂出聲來。
但是沈擒龍沒有管他們,他馬上對張家平和指導員說:「隊長,指導員,李驥這次是考慮不周,沒有把事情辦好。他不是成心違反紀律,要殺俘虜。這裏面既有當地政府要懲辦罪大惡極的鬼子的事情,也有俘虜要逃跑的情況,和一般的違反紀律不一樣。李驥就是沒有及時向上級請示報告,形成了政治事件。這是他的錯誤。咱們還是在內部對他處理吧!」
張家平是一個朝鮮人,他們國家從清朝時候讓鬼子佔領了,連他們的皇后都讓鬼子扒得溜光地宰了,老百姓讓鬼子禍害成什麼樣子,那就不必說了。
指導員當然也是恨鬼子的,但是紀律在那兒呢,大家都不執行,那部隊怎麼帶!
指導員覺得,真的不能就這樣放過犯這麼嚴重紀律的人。
――――
更多內容,請看鐵血站同名簽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