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蘊澤一腳邁進去,仿佛掉入一個枚紅色的夢境,舒緩的音樂、昏暗的燈光,他環視四周,舞池裏寥寥幾個人,樂隊漫不經心地吹奏着,吧枱後,照例站着繫着領結,面帶微笑的渡邊。
宋蘊澤走過去。
「宋先生,你好!」渡邊笑着打招呼。
「加藤老闆在?」
「在她屋子裏。您要酒嗎?」
「不要了,喝不慣。」宋蘊澤冷笑一下,渡邊依舊眯起小眼睛,對他點頭行禮,很是客氣。
推開彩色玻璃門,就聽見加藤敬美說道,「關門,謝謝。」
宋蘊澤反手關了門。壁爐閃爍的火光里,這才看見加藤敬美躺在沙發上,兩條光滑如絲的長腿露出睡袍,搭在沙發扶手上,手裏握着一瓶清酒,唱片機里,放着日本民謠,哼哼唧唧,宋蘊澤不出聲,坐在加藤敬美對面。
他們中間隔着一道大理石茶几,青瓷大花瓶里,插着幾枝臘梅,很精神。
「宋先生,好難請啊。」加藤敬美慵懶着嗓子笑着說,兩條腿沒打算拿下來。
「吸煙嗎?」加藤敬美指了指茶几上的香煙盒和打火機。
「謝謝——開門見山吧加藤老闆,找我來,有什麼事。」宋蘊澤抽出香煙來點燃,吸了一口。
「你說呢?」
「若是車子的事,我覺得,巡捕房的賠償,已經很合理——」宋蘊澤吐出煙圈,翹起二郎腿倚在沙發上。
「怎麼這麼疏遠?難道我們除了談這些,就沒什麼可談的?我們——」加藤敬美饒有興趣地看宋蘊澤。
「我們是合作關係。」宋蘊澤捻滅香煙。
「包括床上?」
「難道不是?」
兩人對視,半晌,加藤敬美仰頭大笑,宋蘊澤也冷笑了。
「我就是喜歡你的坦率!——我叫你來,當然是有重要的事,不會只想和你聊聊。」加藤敬美笑着起身。
「當然,加藤老闆,不會那麼膚淺。」宋蘊澤笑了。
加藤敬美起身走到壁爐邊的柜子邊,轉動密碼,打開第二個抽屜,從裏面取出一個信封,要遞給宋蘊澤。
「這是什麼?我能看嗎?」
「拿給你,自然你能看。」加藤敬美笑了。
「還是你告訴我內容吧——」宋蘊澤不接。
「你很聰明。這是一分軍事機要。」加藤敬美笑了,隨即舉起那信封說,「內容是,帝國即將對上海採取軍事行動。」
宋蘊澤一頓,呆住半晌沒動。
加藤敬美笑着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世家出身,人也非常有能力,在政界、軍界人脈很廣。」
宋蘊澤咬着牙根說,「幹嘛告訴我這些?這也是我們合作的內容?我是到底是中國人。」
加藤敬美看着他,忽然嗤嗤笑了,「宋蘊澤,光緒三十四年生人,祖父宋龔,曾是曾國藩手下愛將,驍勇善戰,父親宋靖予,上海軍界領袖,母親在你十歲那年過世——外界說,你的母親身份是滿清鑲黃旗格格,但其實,那位格格並不是你的生母,你的生母,是你父親留學日本時,和京都女子清水梅子所生——她是一個舞女。」
宋蘊澤猛地要跳起來。
「別着急,這對於你們家族來說是一樁醜聞,所以你父親被迫離開梅子,致使梅子在櫻花樹下,割腕自殺——也許你會奇怪,這件事,我是怎麼知道的——」
宋蘊澤冷笑,「黑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