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大明 第1165章.五個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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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和堅接見南京各界人士之際，一直都在暗暗觀察情況，也進一步確定了自己的心中結論。大筆趣 www.dabiqu.com
很顯然，南京官場目前已經出現了極為嚴重的撕裂現象，可謂是矛盾重重。
而且，這種撕裂與矛盾，體現在南京各界的方方面面，
不僅是南京六部的尚書們相互間勢同水火，南京官場的高層官員與中下層官員之間也同樣是疏遠冷淡，至於南京官員與南京境內的士紳商民之間，依然是相互防範、彼此敵視。
尤其是南京吏部尚書吳陘人與南京戶部尚書汪正，這兩人迎接朱和堅之際，只是因為一言不合，竟然險些當場掐架，讓南京各界皆是覺得顏面無光。
最終，也正是因為南京各界的尷尬氣氛、以及吳陘人與汪正二人的鬧劇，迎接朱和堅的儀式也是有頭無尾，很快就結束了。
朱和堅見到這般情況之後，卻絲毫不覺得氣惱，依然是保持着溫文爾雅的形象，還親自出面勸解了吳陘人與汪正之間的衝突，受到了南京各界的一片讚譽。
但隨後，朱和堅卻又婉拒了南京各界的接風宴，只表示自己一行人舟車勞頓，希望可以儘快休息。
朱和堅乃是眾所周知的准太子，此次前來南京又是肩負着祭祖重任，南京官員自然是不敢怠慢，為朱和堅準備好了最好的住所，也就是號稱江南第一園的「瞻園」。
瞻園原本是由中山王徐達的旁支後人所居用，這個時候已是連夜搬走，把瞻園盡數讓給了朱和堅。
然而，南京各界人等紛紛離去之後，太子太師王保仁則是以領路介紹的名義，親自把朱和堅帶到了瞻園之內。
趁着這個機會，朱和堅與王保仁這兩位野心家，也終於有機會單獨接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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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園一向是以佈局典雅精緻而著稱，其中又以陡峭峻拔的假山最為有名……奇峰疊嶂、清幽素雅，像是太湖石、仙人峰、扇亭等等，皆是堪稱當世絕景，七皇子殿下往後這幾天若是有閒暇的話，一定要趁機遊覽一番，必然是不會失望！」
把朱和堅迎入瞻園之後，王保仁就把朱和堅領到了瞻園的靜妙堂內，這裏居高臨下、還建着月台與坐欄，可以盡攬瞻園的大半景致。
此時，王保仁就站在靜妙堂的月台之上，抬手向朱和堅介紹着瞻園內的諸般景致，神態從容淡定，舉手抬足之間也是不疾不徐、不矜不盈。
另一邊，朱和堅則是若有所思的暗暗打量着王保仁，只覺得王保仁的此時形象與他印象之中已是大為不同。
這已經不是朱和堅與王保仁之間的首次見面了，當初德慶皇帝任命王保仁為太子太師、把王保仁召回京城之際，就是朱和堅親自出面迎接的，那也是朱和堅與王保仁的第一次見面。
但那一次見面之後，朱和堅對於王保仁的評價卻很一般，因為王保仁當時表現得過於鋒芒畢露了，好似是處處都在強調自己廉頗未老、壯志猶存，但這般表現過於刻意，反而是暴露了他內心的急切與虛弱。
隨後，王保仁也很快就栽了一個大跟頭，在廟堂中樞高層的共同算計之下，他不得不親自下場、徹底清洗了南京官場，現在更還要協助朝廷中樞從南京六部收回權柄。
要知道，王保仁曾經擔任南京吏部尚書長達十餘年時間，在南京官場之中紮根極深，南京六部乃是他的勢力根基所在，從前的那些南京六部高層官員，也大多是他的至交好友、朋黨親信。
但王保仁受到朝廷中樞的算計與逼迫之後，卻不得不自掘根基、親手剷除了自己的好友親信……對於王保仁而言，這般情況可謂是格外殘忍、異常憋屈！
尋常人等若是受到這般打擊，恐怕早就已經一蹶不振了，但王保仁此時不僅沒有一蹶不振，反而是收斂了他曾經刻意展現的鋒芒，變得愈發內斂冷靜、也愈發從容淡定了。
發現這一點之後，朱和堅暗暗點頭，心中想道：「王保仁曾經是周尚景的心腹大患、官場勁敵，他的意志、手段、心機等等，自然皆是不凡！
當初他會被朝廷中樞輕易算計，不得不自掘根基、構陷親朋，一方面是因為他當時所遇到的敵人實力過於強大，乃是父皇、周尚景、趙俊臣等人的聯手合作，更還是有心算無心，這般情況下任誰也要束手無策、被迫就範，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王保仁那時候已經留在南京官場太長時間了，失去了曾經的敏銳與鋒芒……
但如今，受到這些打擊之後，王保仁似乎已經重新拾起了他曾經的敏銳與鋒芒，也再次變成了那個曾經被周尚景所忌憚的廟堂勁敵！
他此時雖然不像是初次相見那般鋒芒畢露，反而是內斂了野心，但相較於初次相見，現在的王保仁卻更像是一頭壯志猶存的伏櫪老驥！」
想到這裏，朱和堅的態度愈發謙遜，等到王保仁介紹完畢之後，就笑道：「王太師有心了，晚輩也早就聽說過瞻園的鼎鼎大名，一向是心嚮往之，如今能在瞻園之中暫居，也算是實現了一樁心愿……
只不過，晚輩這次來到南京，還是第一次擔負朝廷重任，自然是心中惶惶，若是朝廷所交代的任務還沒有順利完成，晚輩恐怕也沒有心情遊覽瞻園內的諸般景致。」
朱和堅口中所講的朝廷重任，自然不是南京祭祖之事，而是指朝廷中樞從南京六部的收權計劃。
見朱和堅提到了正事，王保仁微微一笑，然後伸手一引，與朱和堅一同返回正廳。
分別落座之後，王保仁同樣是認真打量了朱和堅幾眼，然後就悠悠說道：「老夫已經收到了陛下密旨，接下來將會與七皇子殿下一同處理南京六部的事情！
這件事情雖是關係重大，但本身並不困難！不僅是因為朝廷中樞蓄謀已久、計劃周詳，更是因為現任的南京六部尚書皆是無能之輩，被朝廷玩弄於鼓掌之間，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嘿，從前的那些南京六部尚書，雖然都是廟堂中樞的黨爭敗者，但也皆是有心機有能力的人傑，而現在這幾位南京六部尚書，若非是朝廷中樞還想要利用他們對付南京六部，恐怕早就要被趕出官場了，根本不足為懼！」
說到這裏，王保仁表情有些複雜，似乎是在懷念那些被他親手構害、抓捕抄家的親朋好友，但很快就收斂了心緒，繼續說道：「局勢發展到現在這一步，在老夫的暗中引導之下，南京六部已是危機四伏，朝廷針對於南京六部的計劃也已經進行到了最後一步，也就是暗中挑起一場針對於南京六部的暴亂，然後則是趁機收權！
說起來，這一步同樣不算困難，但暴亂一旦是發生之後，局勢很容易脫離掌控，自然是變數極多，所以這一步雖然並不算困難，但頗是有些風險……
不過，老夫擁有陛下的密旨，如今已是提前調動了周圍衛所的幾支軍隊，秘密駐紮在南京附近，一旦是出現了暴動局勢脫離控制的情況，老夫隨時都可以派兵鎮壓，所以就算是有些風險，但這些風險也是可控的，七皇子殿下完全不必擔心。」
聽到王保仁的這一番話，朱和堅點了點頭，但表情間依然是有些擔憂。
察覺到這般情況之後，王保仁又是微微一笑，直接點明了朱和堅的真實想法，問道：「其實，七皇子殿下你根本不是在擔心南京六部，而是擔心周尚景在南京這裏為你設下了一處陷阱，又或是擔心周尚景與趙俊臣二人趁着你離開京城中樞的機會暗中作梗，對不對？」
朱和堅不由一愣，沒想到王保仁竟是這般快就察覺到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對於京城中樞的情況也是瞭若指掌。
於是，朱和堅也沒有隱瞞，嘆息道：「實不相瞞，晚輩這次來到南京擔負重任，全是因為周首輔的暗中逼迫。」
王保仁見到朱和堅的坦誠之後，也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其實，老夫早在半個月之前，就推斷出七皇子殿下你必然會來南京這邊走一遭了。」
「什麼？王太師您早就推斷出今日之事了？但在半個多月之前，周首輔不過是剛剛向晚輩提議了南京之事，晚輩與父皇也一直都沒有下定決心，為何王太師竟是早有預見？」
這一次，朱和堅是真的有些吃驚了。
與此同時，朱和堅也愈發肯定了心中的判斷，那就是王保仁遭受了此前挫折之後，已經恢復了曾經的敏銳與鋒芒，也再次變成了曾經那個讓周尚景忌憚不已的官場政敵！
聽到朱和堅的震驚詢問之後，王保仁輕輕搖頭，娓娓道：「這一次，周尚景其實是有些操之過急，佈局之際所留下的痕跡很明顯，所以他的想法並不難猜……
早在半個月以前，老夫就發現了朝廷邸報的內容看似是誇讚七皇子殿下，但實際上則是把七皇子殿下放在火架上烤，逼着七皇子做出實績來證明自己的擔當與魄力……與此同時，老夫在京城之中也安排了一些眼線，隨時都可以收到京城中樞的近況情報，對於這段時間京城中樞的輿情變化也有所了解！
周尚景那個老傢伙，既然是佈局針對七皇子殿下，就必然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但目前的朝廷局勢之下，留給七皇子殿下證明自身擔當與魄力的地方並不多，或者是河套地區的穩定統治、或者是遼東那邊的削減軍資，但這兩處地方皆是太過兇險了，就算是七皇子殿下願意前往，陛下也必然不會同意……恩，或許還有川鹽之事，但這件事情必然是耗時過長，陛下他也同樣不會答應……
數來數去，耗時不長、危險也不大、卻又能證明七皇子殿下擔當魄力的地方，豈不是就剩下南京六部的事情了？所以，老夫其實早就在等七皇子殿下的大駕光臨了，也大致可以猜到七皇子殿下目前的心中顧慮……這段時間以來，周尚景對於七皇子殿下的敵意很重啊……」
聽到這裏，朱和堅真心恭維道：「王太師睿智，一眼就看透了全部真相！」
王保仁聽到恭維之後，並沒有任何自傲之色，語氣依舊是不疾不徐，緩緩問道：「但老夫也一直都在好奇，七皇子殿下你究竟是如何得罪了周尚景？據老夫所了解，周尚景此人一向是深諳克制與進退之道，按理說他絕不應該是這般敵視七皇子的。」
對於王保仁的詢問，朱和堅同樣是心中不解，雖然隱隱猜到周尚景的態度變化或許是與趙俊臣有關係，但也不敢肯定，只好是搖頭道：「關於周首輔的莫名敵意究竟來自何處，晚輩也一直都是疑惑不解。」
王保仁仔細觀察了朱和堅一眼，並沒有看出任何破綻，也就沒有繼續追究，只是輕嘆道：「既然如此，也只能等到南京六部的相關事情皆是告一段落、由老夫返回京城之後親自向周尚景打探了！以周尚景的權勢影響，他若是對七皇子殿下抱有敵視，七皇子殿下未來必將是舉步維艱，這般情況必須要設法改變才行！」
朱和堅也是深有感觸的點頭表示贊同，若不是周尚景的屢屢阻礙，他現在早已是正大光明的儲君太子了。
而王保仁繼續說道：「但目前，在周尚景抱有敵意的情況下，又特意把七皇子殿下安排到南京，說他在這裏設下陷阱也是很有可能，也難怪七皇子殿下會是這般顧慮重重……
不過，老夫做出這般預判之後，就一直都在為七皇子殿下暗中留心此事，目前倒也發現了一些跡象！」
聽到這裏，朱和堅頓時是精神一振！
王保仁竟然已經提前發現了周尚景所佈置的陷阱？
這般情況還真有可能！
畢竟，王保仁曾經是周尚景的官場勁敵，他的心機手段相較於周尚景原本就相差不是很大，而且南京城又一向是王保仁的地盤，哪怕是自掘根基之後，王保仁在南京城內的勢力影響依然是不容忽視。
這般情況下，王保仁也許還真能提前察覺到周尚景的暗中佈置！
於是，朱和堅連忙起身，向王保仁躬身一禮，道：「還望王太師賜教！」
王保仁坦然接受了朱和堅的行禮，又默默觀察了朱和堅片刻，然後就是搖頭一嘆，道：「其實，你也應該了解周尚景的手段作風，此人最善於因勢利導、用陽謀壓人！
所以，老夫就算是察覺到了他的計劃，但你我二人若是想要強行阻止，卻只會適得其反……正所謂堵不如疏，這一切終究還是要看七皇子殿下你自己的抉擇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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