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如破局 第50章 問話

    麵包車上，孫師傅對鄒凱的隨機應變豎起了大拇指，「小子，沒想到你平時迷迷瞪瞪，關鍵時刻還真是能幹大事，不錯，小伙子。」此刻的鄒凱又變慫了，用力摳着車門把手，「停停車，停停車，我要下去。」

    孫師傅嘆了口氣，腳踩剎車，麵包車右轉向燈一打，偏僻的鄉村道路雖然沒車，這操作也體現了專業司機的素質，鄒凱拉開車門跑進了旁邊的玉米地，水管打開，嘩嘩的泚到了地里。不遠處孫師傅磕了一下煙盒，順手拿出了一顆硬中華，眯着眼，哼，這小子真是個慫包，鬧不好剛才是全是裝出來的。

    幾分鐘後，鄒凱提着褲子走了出來，臉上一派舒爽，「老孫，剛才可嚇死我了，差點尿到褲子裏，你跟我說實話，你害怕嗎？」

    孫師傅樂呵呵的抽了一口香煙，回答：「你小子…弄不好全是即興發揮啊，怕什麼，不就是劉華兵嘛，他能把你咋滴。對了，剛才那人是不是唐鎮長？」

    鄒凱沒有回答，也不想回答，話題一旦揭開，對自己不利，從口袋裏摸出了那五千塊錢，數出十張，遞給了孫師傅：「來，老孫，這錢是你的了。」

    孫師傅想接過來，手伸到一半停滯了，「不行，不能貪功，一人一半，給我五百夠了。」

    鄒凱硬是把錢塞到了他的手裏，「我工資高點，你拿去補貼家用。」這些話孫師傅很受用，既能達到目的又能讓人接受：「兄弟，謝了。你辦事敞亮，以後老哥交你這朋友了。」

    鄒凱突然低聲說道：「不過老弟還有不情之請，希望你能辦到。」孫師傅一手握着方向盤，把臉轉了過來，不知道這個鄒凱啥要求，鄒凱很誠懇的說道：「我的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在宋書記和劉主任面前，你一定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尤其是關於我的事情。」

    「那不能……不過，老哥納悶了，別人都是求我在宋書記面前說好聽的話，你倒好，囑咐我別跟領導說，還有這種人。」孫師傅嘟囔了一句話，這小子耍什麼花樣呢，鄒凱回了一句：「按照我說的就行，謝了老哥。」

    老孫無奈的搖搖頭，加快了車速，還要趕回去跟老馮喝點小酒呢，再晚了食堂就剩不下多少菜嘍。

    麵包車剛剛進院子，三樓宋道春的辦公室窗子上，一個長發女子探出了頭，眼睛一亮，「宋書記，他們回來了。」

    宋道春正坐在桌子後面研究一本書，名字叫《易經》，這也是多年的最愛，抽屜里全是什麼「風水學、五行八卦、走穴定位」。聽到劉薇的話，站起身來到了窗簾後面，用手掀起一個角，只見麵包車車門拉開，鄒凱走了出來，雙手抱着膀子，一副心驚受怕的模樣，走路都不穩了，劉薇笑着說：「宋書記看來要失算了，你看他那慫樣，被劉家兄弟嚇傻了吧。」

    宋道春嘴角上揚，額頭上的褶子顯示他飽經風霜，「再看看，別着急。」

    等到老孫下了車，只見他又從車裏掏出了兩瓶二鍋頭，還有兩盒紅色的煙盒，塞進了口袋，宋道春說話了：「你清楚了，他剛才塞進口袋的是什麼煙？」

    劉薇只是看到了紅色盒子，並無法辨認，宋道春問了一句：「一個月工資只有兩千塊的人，會買四五十塊錢一包的煙，而且還不止一盒。」劉薇愣住了，這老宋的觀察力也是牛，這麼遠都能發現這個小細節，宋道春繼續說道：「你看看老孫的面部表情，明顯是一種沉醉跟滿足，這小子又得了好處，還不少。」

    劉薇聽到這句話，不得不佩服他，轉過頭來一副很崇拜的神情：「宋哥，你看到的想到的，我怎麼一點也沒感覺？」

    「哼，這就是過人之處，老孫天天跟着我，他什麼性格我是最清楚。這樣吧，你去把他喊上來，我們親自問問不就得了。」

    劉薇下了樓，直奔一樓的傳達室，看到老孫跟老馮一人一個大快餐杯，老孫還高興的擰開二鍋頭酒，正在向茶碗裏倒酒，劉薇走進去，桌子上的「中華煙」分外刺眼，這個宋道春眼光真毒。

    「老孫…」劉薇喊了一句，老孫愣住了，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表情變成了緊張，「劉…劉主任，你喊我？」

    劉薇面部無表情，問了一句話：「剛回來？還沒吃飯？」

    「沒…沒，飯還是老馮幫忙打出來的。」

    劉薇迅速的回答：「你先別吃了，跟我去三樓，有些事情需要問你。」老孫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又看了看了臉前的茶碗，有些不舍：「要不我先墊巴墊巴，菜都涼了。」

    「過會拿去食堂再熱熱，不是我喊你，是老大喊你。」劉薇語氣加重了，不容反駁。老孫只好作罷，把瓶蓋擰死，趁着劉薇轉頭的功夫，端起了茶碗先抿了一口，跟老馮打招呼：「等着我，回來再吃。」

    老馮只顧低頭吃飯，鼻孔里嗯嗯了幾聲。

    經過二樓，鄒凱端着快餐杯出來，一探頭就聽到了標誌性的「蹬蹬蹬」，他立刻把頭縮了回去。靠，這麼快就把老孫喊去了，看來一定是針對我了，事兒絕對不簡單，但願老孫能夠頂住，等到聲音消失，鄒凱才躡手躡腳的走出來，下樓去食堂吃飯。

    老孫進了書記辦公室，就看到宋道春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一把剪指刀，咔咔的碎指甲蹦的到處都是，臉色難看。老孫下意識的心跳加速，這是咋了，常年跟在他的後面，喜怒哀樂了如指掌，看樣子來者不善，「宋書記，您找我？要用車嗎？」

    宋道春嘴吹了一下指尖，左右端詳了一下剪好的指尖，臉色緩和不少，指了指對面的木椅：「坐，別客氣。」

    老孫一看，這換了方位啊，應該坐在高處的是宋道春，主動挑選了矮一點位置的沙發，他怯生生的回答：「我站着吧，宋書記。最近腰痛又犯了，不能長時間坐着，開車久了老毛病嘛。」宋道春突然抬起頭，雙眸中射出了兩道寒光，孫師傅一陣顫慄，差點站立不穩，宋道春厲聲問道：「腰痛？那別幹了，回家歇着吧。」

    「宋書記…宋書記，求您了，我哪個地方做得不對，您批評，千萬別讓我離開。」孫師傅恨不得下跪的心都有了，趕緊承認錯誤。

    宋道春把腿放直，指了指木椅：「讓你坐你就坐，哪來着那麼所廢話。」這次好了，老孫不坐也得坐，成了坐立不安，他左右張望，又看了看劉薇，才慢騰騰走過去，屁股蛋子稍微靠在椅子上，類似於半蹲模樣，好不搞笑。

    「劉主任，你去桌前，找支筆記錄一下，孫師傅說的話都記好嘍，萬一過後不承認。」宋道春再次吩咐了站在一旁的劉薇，同樣是不符合常理。就這樣，宋道春坐在沙發上，孫師傅坐在對面木椅上，劉薇坐到了辦公桌後面，形成了三角斜立。

    「孫師傅，剛才這是去哪了？」宋道春先說話。

    孫舒服雙手扣在褲襠前面，十指交叉，明顯有些緊張，聽到這句話，他爽快的回答：「按照劉主任吩咐，我開車跟鄒凱出去一趟，去幹活。」宋道春點點頭，還沒等到再次發問，孫師傅似乎想討功，主動攬過去：「鄒凱說是您指示的，去了劉黑三的洗礦場，讓他們最近都悠着點，還有收了四千塊錢。」

    宋道春點點頭，默許了，「那你跟着鄒凱沒有？」

    「跟着，一直都跟着呢……」

    宋道春繼續問：「是嘛，你還有這種時候，我記的你開車拉着他們出去，從來不下車的，什麼閒事也不管，今兒這是咋了？」孫師傅愣了一下，隨即嘿嘿勉強一笑：「鄒凱非讓我跟着的，對了，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匯報，非常重要，本來就想着吃完飯之後過來找您的。」

    「說。」

    「我們在洗礦場看到了一個人，你們猜是誰？」孫師傅此刻變的眉飛色舞，兩個人喊自己過來肯定是想問這件事，為了自保，只好對不住唐一凡了，他還邀功般的左右看了幾眼，尋求誇獎，不料，宋道春直接開口呲了一句：「有屁快放，少來那些廢話！」

    孫師傅訕訕的回答：「是唐一凡，唐鎮長，他一身戶外裝備，藉機去討點水喝，進了洗礦場，不過被劉華兵當場認出來，直接綁了，到現在還生死未卜呢。」劉薇聽到這句話，驚呆了雙眼，也忘記了手裏的記錄，這可咋辦。宋道春胸有成竹，又低聲問了一句：「你們幫他說話了嗎？沒有替他求求情？」

    孫師傅猛的點頭，幾秒鐘後，想到了這唐一凡跟宋道春本來就不對付，我這是找事嘛，趕緊搖頭：「沒有沒有，絕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