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澤林聽到唐一凡肯定的話,嘴角一咧,似笑非笑,「是嘛,我們接到了舉報,說是蔡權讓你帶走了一個紙箱。」
紙箱?連這個都知道,可是夠詳細的,唐一凡只好點頭回答,「噢,你說的是這件東西,蔡書記馬上要上調離開昌西區,有些個人物品收拾一下拿回家,這有什麼值得說的。」
「哼,你說個人物品就是個人物品?少得瑟,來車上你就給我放老實點!」旁邊一位壯漢吼了一句,還沒等唐一凡反駁,他又來了,聲音粗獷,「剛才我就看你不順眼,你再嘚嘚屁話我辦你!」
靠,味立刻上來了,唐一凡畢竟年輕,血氣方剛,即使對方人數佔優,可是這密閉的空間,人數多也白搭。他粗壯的胳膊肘一抬,直奔剛才滿嘴髒話的漢子腰眼過去,這個動作可謂是陰招,幅度小,力道足,打實了足夠讓對方幾天直不起腰。
不料,肘尖還沒碰到對方衣服,就被他伸過來的手掌摁了一下,順勢磕到了旁邊的塑料把手,唐一凡肘尖內側的神經結實的受到擠壓,一陣酸痛,好不舒爽,看到唐一凡呲牙咧嘴的模樣,對方冷冷一笑。
這簡單的過招,雙方底兒清,唐一凡明顯吃了暗虧,也證明對方深不可測,「小子,老實點,別整那些沒用的,否則吃虧的是你!」
這幾個人要比前幾天因為「離任審計」接觸的紀檢人員水平高,也意味着受到了特殊交代,好漢不吃眼前虧,「我配合,我配合,那個紙箱就放在蔡書記家的車庫,你們去看看不就得了。」
鄭澤林壞壞的一笑,「走吧,帶我們去蔡權家。」唐一凡翻了白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我親自裝的箱子,親自送回家,只要不鬧鬼,絕對沒問題!不過反過來也怪了,今上午才發生的事情,晚上就被人舉報,明擺着有人想找蔡權麻煩,「鄭主任,這接二連三的污衊蔡書記,你們不如查查誰在背後搗鬼,此地無銀三百兩吧。」
鄭澤林哼了一聲,「清者自清,你怕什麼!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同志,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得得,這冠冕堂皇的話,誰都會說,唐一凡閉嘴還不行嘛。
一個小時後,位於東州市四方區的「春景花園」,一座不起眼的二層小樓,準確的說是三層,第一層為車庫,上兩層為住宿。
當唐一凡敲開蔡權的家門,蘇楊探出頭來,先是笑容滿面迎接,後看到形勢不對,疑問滿臉,「小凡,他們是?」
也對,這都晚上九點了,幾個陌生人找上門,論誰也害怕。鄭澤林飽經滄桑的臉龐擠出了一絲笑意,怎麼看都感覺有些悚人,「我們是市紀委的,能否進一步說話?」
蘇楊呆呆的望着唐一凡,力圖得知一些信息,唐一凡解釋一句,「嫂子,這裏面可能有些誤會,我也是被他們帶過來協助調查的。」
蘇楊痴痴的看了幾眼,扭身閃開了進門的路,神情不失優雅,「那你們進來吧……」話沒完,提高了嗓門,「惠香,來客人了,沏茶。」
裏面含含糊糊的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蘇楊把大夥讓到了沙發旁,招呼大家,「坐吧,別客氣。」
鄭澤林和兩位壯漢終究有些尷尬,左右看了幾眼室內情形,朗聲回答,「別客氣了,我們直接進入話題吧,完事我們就走了。對了,蔡書記呢?」
蘇楊面露難色,一攤手,看向唐一凡,「他沒回來呀,天天見不着面,習慣了。一凡,你也不知道嗎?」
唐一凡搖搖頭,「上午見過一面,就沒再……紀委的同志來是想看看那個紙……」話說到一半,鄭澤林巧妙的打斷了他,「蘇老師,我想我們還是先談一下吧。」
蘇楊搞不清狀況,又沒主心骨,憂心的詢問:「老蔡他怎麼了?是不是出事了?」
唐一凡努努嘴,剛要解釋,再次被鄭澤林打斷,「此話怎講,蔡權平日裏有什麼問題嗎?」
這句話體現出了老紀檢幹部的職業素養,下套呢,趁着蘇楊驚魂不定,套點線索。唐一凡不能再沉默了,主動權被鄭澤林抓住,「嫂子,你別聽他的,蔡書記一點事沒有,有些人別有用心,潑髒水呢!」
看着鄭澤林帶刺的眼光,唐一凡內心透亮,蘇楊反應過來了,有些不高興了,「你們這大晚上的闖入我家,沒有什麼事的話,請走吧。」
逐客令一下,工作不好開展了,鄭澤林也對剛才的冒昧有點不悅,不過這全怪唐一凡亂了套路,他冷冷的盯着唐一凡,問道:「今天唐一凡是不是送過來一個紙箱?」
蘇楊當時沒有見到這個紙箱,唐一凡直接送進了車庫,蘇楊不熱不冷的回答:「我不知道,唐一凡來過一次,具體搬的什麼,你們問他。」
鄭澤林無奈的點點頭,「那好,箱子呢?」唐一凡晃晃腦袋,不耐煩的樣子,「早就說了,車庫嘛。」
一行五個人下了樓,到了一樓車庫,手指輕按,捲簾門慢慢升起,唐一凡眼睛一亮,「喏,就是那個紙箱,原地未動,閉着眼我都能說出裏面的東西。」
鄭澤林看看旁邊的兩個壯漢,眼神交代了接下來的工作,其中一名人員走過去,抄起摺紙刀,「呲啦」一下,完全暴露在視野,眾人圍了過去,唐一凡看了一眼,得意的說道:「都在這裏面,你們盡情的搜,搜徹底點,看看一個勤政廉潔的好幹部是怎麼被顯露出來的!」
看到唐一凡異常肯定的語氣,鄭成林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隨手扒拉了幾下,貌似只有幾本書幾個紙袋,他抬起頭,失望透頂,掃了幾眼車庫環境,想再搜羅點有價值的東西。
「主任,有個新封……」突然,有人喊了一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引了過來,眾人圍了過去,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霍然發現一個皺巴巴的黃色新封出現在箱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裏面有東西,鼓鼓的。
唐一凡直覺血脈噴張,不由咽了口唾沫,這個信封完全沒印象呀,「怎……怎麼回事?這個……這……」
鄭成林馬上明白了些事情,微微一笑,攔住了試圖搶奪信封的唐一凡:「彬子,打開吧,記錄儀可要架好嘍,免得有些人不承認!」
隨着旁邊幾個人一聲吆喝,黃乎乎又鼓包包的新封在眾人眼皮底下被撕開,通紅的毛爺爺露出來,唐一凡一陣眩暈,後仰過去,鄭成林推了他一把,「咋了,這就是你口中的『勤政廉潔』?」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迫害,迫害!我親自收拾的紙箱,中間沒人動過……對,還有馬思思,就是那個區委辦的馬思思……你們可以去找她來問,她可以作證人……你們不要冤枉好人……」唐一凡結結巴巴的吐出了壓在心口的話,他明知道這些辯解有些無力,可還是無法解釋眼前一切。
鄭成林嘿嘿一笑,拍拍手,「難道這大白天……噢,不對,大黑夜的見了鬼……」唐一凡跳了起來,所有都不顧,指着鄭澤林大罵,「你們這些無恥的傢伙,幫凶!你們合夥迫害蔡書記!我不服!不服!」
「呵,那你說,這一摞錢哪裏來的?噢,對嘍,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你塞進去的,都知道嘛,蔡書記要走,也要為你找條好路,要表示表示……」鄭成林無恥的話音未落,蘇楊沉不住氣了,走過去失態的揪着唐一凡,「小凡,我們家老蔡待你不薄,你可別害他呀,是不是你塞進去的?你要承認啊。」
唐一凡無辜的盯着蘇楊,連她也真麼認為?他雙眼噙淚,肯定的搖頭,「不是……絕對不是……我沒有……」
蘇楊雙手晃晃他,提醒的語氣加了哀求,「你承認吧,老蔡尚不知情,還能有解釋機會的。」
鄭澤林聽出了問題,假如唐一凡承認塞錢,蔡權咬定不知情,尚不能認定受賄,「咳、咳……具體情況我們會查清楚,彬子,蒙子,你倆收拾好東西,我們要回去了。」
唐一凡掙脫出來,氣急敗壞的踹了鐵門兩腳,蹲在地下,「我沒送錢,箱子裏也沒錢,我不知道錢從哪裏來……我不知道……」
五分鐘時間,現場收拾妥當,鄭澤林拉着唐一凡,「走吧,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跟我們回去再說吧。」
「鬆開我,我不去!你們查清楚,肯定有人打開了車庫,有沒有監控,有沒有……對,你看那個牆頭,有攝像頭,查清楚再走!我不服,不服……」唐一凡語無倫次,指着不遠處正正對着車庫的攝像頭大喊。
果然,圓弧形的玻璃罩內有幾個紅點散發出刺眼的光芒,鄭澤林遲疑一下,還是決定去找物業調取監控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