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沉眠在睡夢中,這大概是他在十九世紀醒來後,睡的最深沉的一次了。
羅斯回到樓下的車間,繼續主持和維持印染廠女工們的日常工作。
雖然這些工作,都是羅斯匯報,道格幾乎不會親自主持。但是,現在樓上的道格病了,羅斯卻莫名的感覺有些煩躁。
道格房間隔壁再隔壁辦公室里的威廉姆斯,哪怕看上去好像是在踏實的工作,但是當他的筆落在紙上,半天卻只有一個黑點,查找資料翻閱開卷宗,卻發呆了半天就能看出來,他覺得沒有表面上的那麼鎮靜。
不要以為與染料協會談判破裂,就沒有事了。
不管是達成合作,還是談判破裂,後續都有許多事情要做。
首先……
就是弄到一份相對完整的北美染料協會的名單,然後,再調查清楚這些名單里的人是什麼背景。
爾後,再篩選出可以收買或者利用的人,用合適的方式,將他們攻陷。
不過,威廉姆斯沒有合適的情報渠道。
他從生下來就是個乖寶寶,人際關係非常簡單,稍微認識多一些人,還是來耶魯學園之後。
自從到道格這裏工作後,他接觸的人,絕對已經超過他之前十多年,接觸的人了。
道格曾說過,「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因此,對於情報收集的事情,都會交給布萊爾去做。
《紐黑文時報》這份報紙,每日銷售的份數,已經穩定在了一千份以上。
雖然盈利還不是很多,但是卻已經將那台巨大的排版機賺回來了。
不管是記者還是編輯,亦或是報童的人工成本,也都能覆蓋掉了。
最管的事,相比於恨不得滿篇都是廣告的《紐黑文日報》,《紐黑文時報》雖然也有廣告,但很克制,但卻正因為這種克制,不光廣告主的廣告,宣傳效果更好,讀者對於廣告的接受程度也更高。
《紐黑文時報》的廣告收入,甚至已經可以比肩老牌《紐黑文日報》了。
為什麼會這樣?
其實很好理解。
越容易得到的事物,就越不會珍惜。
一款報紙上,如果每天都是廣告,又會有誰在乎廣告上到底有些什麼內容呢?
但是,如果與之相反,一款報紙上的廣告很少,每一期甚至只有一個廣告。
在兩份報紙發行量相差不多的情況下,是不是這份報紙上的這單獨一份的廣告,就能佔到另一份報紙滿頁廣告的目光,廣告的效果也就更好了。
再加上《紐黑文時報》上,關於紐黑文酒店及其所屬酒店集團黑幕的連續報道。
也讓讀者們感受到了真實,更願意相信這上面的內容。
當然了,這樣做又豎立了一些敵人。
但是,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所有人開開心心,就能將事情辦好的辦法。
哪怕是傳說中的建設社會主義,為達到工廠主義的目標而奮鬥。
也要與那些想要竊取勞動者勞動果實的人做鬥爭。
儘管相比於《紐黑文日報》的時候,現在的布萊爾忙碌了許多。
但是這種忙碌卻讓他很充實。
「咚咚。」
「請進。」威廉姆斯說道。
布萊爾推看門進來,將手中提着的文件提包放在桌子上,「這裏是一部分染料協會會員的資料。其它的還在搜集中……聽說老闆生病了?」
布萊爾說完正事,小心翼翼地問道。
威廉姆斯輕輕地點了點頭。
「怎麼病了呢?老闆前兩天不剛說過要預防感冒呢……」布萊爾說道,「我看就連樓下車間的人,生病的人都不是很多。」
「老師可能是太累了吧。」威廉姆斯說道,「老師讓我處理一些小事兒,就已經讓我感覺忙不過了。我甚至睡覺的時候,甚至夢到了我依舊在工作。區區一個我,就已經這樣累了。更何況……老師呢?」
布萊爾聽到威廉姆斯的解釋,也微微嘆了一口氣,「是啊……想一想……老闆好像還是個孩子呢。」
布萊爾又說了幾句,放下資料就離開了。
《紐黑文時報》步入正軌後,道格又授予了布萊爾新的任務。
經濟危機的年代裏,總會有許多企業無法繼續經營,報業也是如此。
道格讓布萊爾着重收購那些曾經有着相對輝煌歷史,但是現在已經處於破產邊緣,或者已經破產的報紙。
對於布萊爾這種聰明人,哪怕道格不說這樣做是為了什麼,他依舊能領悟。
報紙屬於大眾傳媒領域,但是也歸屬於文化行業的範疇。
或許,對於大眾來說,一款報紙的歷史如何,他們可能並不關注。
但是對於文化行業來說,業內的人,總是希望自己所處的企業,有着更加久遠和輝煌的過去。
收購已經破產或瀕臨破產的報紙,為的就是所謂的「正統性」。
擁有了這所謂的「正統性」,似乎發表的言論可信度都高了幾分呢。
可是……
已經在紐黑文工作了將近二十年的布萊爾,得知道格病了後,開始懷疑起了,這樣做是不是太不切實際了。
自己難道真的有可能成為報業大亨?
與眾人滑落的狀態相比,德雷克的狀態,雖然沒有更好,但是相對來說,卻算好了。
他沒有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
知道自己有幾分實力的他,只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擁有着豐富人生經驗的他,知道不冒險,可能自己可能只會成為街邊礙眼的流浪漢。但如果野心過大,能力又不與之匹配,很快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在完成了幾次人生中重大驚險跳躍後,就更傾向於保守了。或許,加入道格的陣營,對於他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冒險了吧。
冬天的夜幕,降臨的比秋天的更早一些。
窗外已經漆黑,道格的臥室里,火爐縫隙透出的光,不停舞蹈。
道格雖然依舊在發燒,但是已經輕了許多,他微微睜開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投射的火光。
靜靜地看着、看着。
不知過了多久,他掙扎着起身從暖水瓶里,為自己倒了一杯熱水。